〖011章〗皇家御師⑶
皇帝御駕親臨玉淑宮,五年來從未有過,嚇得闔宮上下跪了烏壓壓一地。
皇帝一面道:“平身?!崩岘嚻饋?,她在宮里,換了月白紗地長衣,摸摸手很冷,便道:“倒底是十二月里,穿得太少了?!?
玲瓏怯生生道:“女兒、女兒……這便去穿?!?
皇帝一嘆,喚道:“玲瓏。”
“是。”
“你從前太小,朕亦不便說,然行過及笄之禮,便是成人了,你是大夏長公主,乃一國之中除皇后外最尊貴的女子,終不能時常躲著?!?
玲瓏抬起躲閃的雙目,難掩詫異之色,自母后薨,整整五年皇帝都不曾親口和她說話,要不是下旨進禮、賜封,就是說話也始終隔著宮娥、太監,她還以為皇帝倒底是有芥蒂的,更不敢主動出現在他面前,但聽這番話,似足一片慈父拳拳之心,她不太敢相信,只小心應“是”。
“方才玉若提醒了朕,不久秦安使節團來訪,這是我大夏多年沒有的兩國外交盛事,便不說或許有公主隨行,即使沒有那邊的公主,我們大夏這邊的長公主還是得露露風華,從明日起,朕讓玉欣把一些細節告知于你,你這邊里外做些準備?!?
玲瓏一驚,臉色都白了:“父皇,女兒怕……”
“玲瓏?!被实鄞驍嗨恐杏袕碗s光芒一閃而過,“朕沒有忘記,你是我唯一一個純正血統的孩子?!闭Z音極輕極柔,但象一個驚雷,在玲瓏咫尺上方,轟然炸開。
大夏是血統論的國家,傳言大夏開國皇帝乃天帝第七子,擁有異于凡人的高貴血統,為保證其子孫萬代國祚綿長,帝王之血的確認便尤其重要,這一程序代代相傳周而復始,異常繁瑣:皇帝登基,擇定吉日、良辰、天時,開宗廟祭祀天地,皇帝與預選皇后同時刺血滴入神器玉和璧,璧中血液融合,新皇后產生,由帝后所誕的子嗣,加
冠禮之后,同樣請出玉和璧,以其血液融入璧中從而確定“純血之子”的儲君身份。
這其中的關鍵是,并非每次帝后血液都能相融,而當一次驗血不成功,就不可以緊接著認下一個預選皇后,所以盡管是幾年才有一次驗血的最佳時機,也不能夠同時選擇幾個皇后人選以備不時之需,鑒此,一朝帝王后位懸空的現象并不罕見。
縱使無后可立,卻不影響儲君的確立,只要是皇帝嫡系子孫,無非是在驗證的時候程序稍稍繁難一些,神器將會發力幫助儲君通過驗證,以此保證下一任帝王的合法性。
但無后雖然對帝王之血并無實質性影響,每當有此現象發生那一朝總會經歷難以想象的腥風血雨、權力斗爭,因此緣故,在位皇帝一旦立后,沒有特殊情況通常將不會再進行廢立,即便因勢而不得不廢后,一般也不會接著另立皇后。
玲瓏強勢而不能以常理推測的父皇,卻以種種不可思議的手段打翻以上常規,他不但以一個全無事實根據的蠱患的傳言,詔廢陽皇后,賜死嫡子,更在三年之后,重立新后。
盡管如此,仍有某些東西是這位強勢皇帝無法改變的,首先,郭皇后不可能得到玉和璧承認,其次,新的儲君在驗證血統時也需要神器出力,使用特殊的辦法。
與此相對的,陽皇后所遺子女卻是自然而然都擁有帝王之血,他們只需很簡單的滴血入璧,就立刻會得到承認,分散的帝王之血的存在對于新儲君是個莫大的隱患,皇帝顯然決心鏟除隱患,于是他和陽皇后所生的三個兒子,或賜死、或被逼自盡,慘烈異常。
他唯一沒有動的是玲瓏,玲瓏畢竟是女子,大夏雖不明令禁止女帝登基,但這種情況在皇帝有其他任何兒子的時候通常不會發生。
不會發生,不表示不被關注,而皇帝,現在就輕輕的挑明了這個平安底下最大的隱患、最深的毒瘤!
玲瓏倉惶的
后退,不能抑制的身體劇烈顫抖,皇帝這是什么意思?提醒她?警告她?抑或,在母后不明不白的死去三年之后,他終于想到,要對付她?!
皇帝輕輕搖頭,神色中包含著復雜的意味,是震驚、愕然,慢慢的,浮出了然以后的憐憫,或許還有一點點歉疚……
“玲瓏,朕只是提醒你一個事實,你始終是擁有我大夏最高貴、最純凈血統的人,你的尊貴,甚至超過皇后,你完全不需要把自己隱藏在宮墻深處,你完全可以走出去,面對普天之下的百姓接受萬人仰拜,讓萬道陽光,堂皇而熱烈的照著你,為你噴薄、為你奔騰。”
不論他說什么,玲瓏一字不信,她只頻頻搖著頭,任由恐懼的淚水沖出眼眶,向宮廷深處逃避,竭力拉開父女之前直接面對的距離。
皇帝頹然,略有些陰沉的看著這個陌生的女兒,無法掩飾的失望涌上心來。
募地不起眼的角落里沖出一名女子,跪在地下連連叩首,口中直叫:“陛下!陛下!”
皇帝出其不意,怔怔的看著這個冒出來的宮女,年齡看似不小,頭發隱約銀絲沉浮,衣服猶是宮中最常見的,沒有任何品級的淺綠宮裝,“臘梅?”
這一聲直把臘梅震呆,忘記要求情的話:“陛下?!”
皇帝淡淡道:“落儀殿的事,朕聽說了?!?
臘梅跪著,恨不得自己立刻隱形才好,本以為那件事小到不能再小,皇帝日理萬機,怎么可能注意后宮深海翻出的一朵小小浪花?然而他分明獲悉,連她的名字都清清楚楚。
皇帝譏諷的笑笑:“朕的女兒,長公主,遭受驚嚇,身邊多了人,朕連這也不知道,豈非如同廢物?”
臘梅連連叩首,冷汗浸濕了衣裳,而另一種僥幸又不自由主地涌現,以額觸地道:“陛下,請勿怪怨公主……她還小……不懂事,等她歷練一些,便懂得陛下對長公主的看重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