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帶去的人已經開始有人死亡,至少表明這次皇帝的行動未能占著全盤上風,皇帝此刻的安危格外重要,但是皇帝出京消息封鎖,太子不能夠派太多的力量大肆去找尋,讓郭易鑫奉太子之命,放棄原先所奉命令,而先以尋找皇帝救駕為要,完全是有理有據,倘若郭易鑫找到了皇帝,那還是大功一件。
這件事再拖下去,很可能太子也會最終忍不住去向王晴薇打聽皇帝地下落,這是郭皇后最不愿意看見發生的情形,因此她搶先一步,交由郭易鑫去辦這件事,既是奉了皇命,又杜絕可能出現的隱患,是所謂“兼美”之舉。
對于這樣妥貼全面的安排,郭易鑫自是無話可說。
郭皇后對玲瓏的成見無法消除,但,真的已經盡了所有為侄兒的力量。
“鑫兒。”她嘆道,“你,好自為之。”
郭易鑫漫步所至,又到了冷宮所在。
春光漫漫,冷清清的宮墻內也難得探出一抹綠葉,但宮院蕭蕭,人音寂寂,這一抹綠葉愈發顯得蒼涼,恍惚便是那條纖細孱弱的身軀,幽然俏立,有著冰雪般的明光與脆弱。
忽見太醫院院正東方圣手,行走在落英成陣的花間道上。
約摸五十來歲的年紀,須眉已花白,行走于花叢間的身軀也是微微佝僂。
這也難怪,任何人擔當了皇家御醫,而且還是為首的那個,他所承受的心理負擔總比一般人更為沉重。
皇宮里大大小小的主子們,位份高低不同,還有今日賤明日貴那些隱性主子們,所有這些人的身體安康,不止是咳嗽打噴嚏,就連做個噩夢吃個涼水有時都要他們這幫御醫來負責,若是其間哪位不能得罪的主子出了差錯,他們這些人就吃不了兜著走。
作為世代御醫,學術淵源,東方圣手的待遇自是比尋常太醫好得多,但是,居于高位,身負重任,看得多,想得多,擔憂得也更多,
無一時一刻空閑。
就比如此時此刻,東方圣手剛從公主宅邸為傷于時氣的美柔公主診脈歸來,一面腦子里還在琢磨著他房里煎著的藥湯,未知有幾分火候了。
郭易鑫和他很熟。笑著打了個招呼:“東方大夫,總是匆匆忙忙地,這會兒是往哪兒去呀?”
東方圣手笑道:“才剛是美柔公主傷于時氣,老夫出宮走了一趟,如今正打算將何首烏呈上皇后娘娘服用。”
郭易鑫一驚:“美柔公主病了?”
“不是大病。呵呵。”東方圣手解釋道,“不過就是傷風,略有些低燒,無礙的,吃一付藥也就好了。”
“哦。”郭易鑫點頭,兩人便于路口作別。
東方圣手不止遇上郭易鑫,他還遇到了另一個人。
直殿監領事太監連瑞笑吟吟地指揮著小太監們挑水扛擔,灑掃廊蕪,見著東方圣手,笑道:“孩子們都停下了,東方大人,仔細路滑,小心小心。”
東方圣手笑道:“不妨不妨,連瑞公公今日好興致。”
“也就是沒事到處閑著呢。”連瑞尖聲笑道,“正好,有事請教大人,我這兩天老是腰背酸著呢,煩勞大人開劑藥給我。”
東方圣手笑道:“說什么煩勞,怎么腰背又酸啦,這落個病根可不好,晚點連瑞公公勞駕親自過來一趟,我給你弄付藥,咱們治治根。”
連瑞道:“是是。一定過來,大人現下想必忙著在弄那個何首烏了。”
“可不是,這種千年成形的東西,有錢無緣是碰不到的,這不,我連夜煎上,過個把時辰也就能用了。”
連瑞眼睛瞇得彎彎的,道:“聽說是宗家送給淑妃娘娘,淑妃娘娘又送給皇后娘娘,千年成形何首烏,宗明祥好大的手筆!”
“哦?我倒不知是宗明祥送的?”
連瑞一笑,道:“聽大人的口氣,這東西也不是
切片就可以吃,還是煎成湯水?”
“切片也行,只是皇后娘娘這陸續病的半年,忽好忽歹,身子已是弱了,就這么吃了,怕娘娘身子也抵不住,所以還是煎了湯,以其他藥物緩沖,固元培本最為重要。”
“明白啦。”連瑞搖頭晃腦嘆道,“皇后娘娘這要是吃了何首烏,漸漸好起來了,宗家這次可是討好了兩個人……”他雙手舉大姆指翹了翹,“我瞧這回通商定了他家是錯不了。”
“呵呵,這個在下就不懂了。”
“我也不懂,不過是聊聊。”連瑞笑道,“成了,我不耽誤大人,您快去吧,回頭我過來。”
東方圣手回到自己房里,藥香撲鼻,紅泥爐上,吊著一只陶鑄藥罐。
小僮持著扇子,習慣性搖晃,半瞇眼睛昏昏欲睡,東方圣手也不叫他,自顧自到泥爐前面,打開蓋子,觀察著藥湯的顏色并且嗅其味道,以此來觀察藥湯煎好了幾分。
這就是用千年何首烏煎成的藥湯,里面還配了其他各種上佳藥材,其珍貴性可以說是目前也許國內僅此一碗而已。
觀察良久,算好時辰,這才吩咐小僮:“拿碗來。”
皇后在太醫院的碗箸都有專用的一份,小僮聞聽忙跳起來,取一個金邊細瓷蓋碗,按東方圣手吩咐舀了一碗,放在食盒之中,由東方圣手親自捧著送往風儀宮中。
太醫院送藥,是由太醫親身試藥,嘗過以后方呈與貴人,東方圣手按著規矩嘗過一口,方由羅馨琴親自端了送給皇后。
東方圣手喝下那口湯,起先不覺有異,慢慢地眉頭皺起來,郭皇后已飲了好幾口。
東方圣手嘴巴張了張,最終沒有開口,注視著皇后將那碗何首烏所煎地珍貴藥湯,一口一口喝了下去。
東方圣手接過了空碗,躬身緩緩退出宮門。
風襲來,他渾身瑟瑟地涼,背后全被汗水浸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