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最痛苦的事,對夭華來說絕不是“你愛不愛我,我又愛不愛你”之類的幽怨情長的廢話,而是多年來一心想對付的死對頭的軟肋就在自己懷中,自己卻無能爲力。
在烏雲出去後仍舊一動不能動的夭華,聽著門外面傳來的打鬥聲,再垂眸看向仍舊安安穩穩趴在自己胸前熟睡的小奶娃的頭頂,真的是好想捶胸頓足。該死的老天,一天到晚玩她是不是?這世上恐怕已經沒比這更慘的事了。
小奶娃服下雪蓮後身體已經有所好轉,此刻的睡著與平日裡的睡差不多,並不像之前那樣受體內殘留的唐門藥素的影響長時間沉睡。
睡夢中,渾然不知夭華此刻心情的小奶娃,小嘴不覺微微張了張,流出縷口水。
門外,打鬥聲還在繼續。容覲雖然體力越來越不支,但還是勉強撐著,不願認輸,一定要親眼看一眼夭華才能放心。
忽地,影一掌重重打在容覲的左肩膀上,將容覲整個人打飛了出去。
飛出去的容覲在半空中急忙一個後空翻,踉蹌地落地,倒退了數步。
容覲咬牙,一把抹去脣角溢出的血後,就要再動手。
“好了,到此爲止。我已經說了她沒事,就絕對沒事。你如果還想找死,可就別怪我。”一直聽到兩個人交手到這裡的烏雲,心中已經有數,終於冷漠地發話。
容覲繼續強撐,“讓我進去看她一眼,我只想看看她。既然她沒事,有什麼不好讓我們見的。”
“你要見,明天白天自然就能見到了。孩子已經睡了,你若再不自量力,還吵醒了孩子的話,那就真的是再沒有機會見房間內之人了。”
“你……”
“影,給我看好他。”烏雲話到此爲止,沒興趣再聽容覲說什麼,直接打斷容覲,對影吩咐了一句後便轉身返回房間內。
容覲快步追上去,在追出四五步的時候被冷冷迎上來的影一把擋住,“讓開!”
影沒有說話,如一座冰山一樣擋著不動。
下一刻,兩人再度在院子中大打了起來。
已經不止退了一步的婢女,在這個時候一個轉身朝遠門外跑,就要去向莊主尹隻彙報。
半路上,在一交叉路口處,一邊跑一邊還不斷回頭看的婢女,直直朝正好走到交叉口處,準備往另外一個方向走的家丁和唐莫身上撞去。
唐莫一個側身避開,臉上沒有什麼變化。
家丁有些閃躲不及,被婢女撞了個正著,險些跌倒,忍不住道:“你跑什麼?”
“那邊……那邊出事了,一直在打,見了面就打,不知道怎麼回事……”婢女站穩腳步並看到唐莫後,這才意識到自己剛纔險些衝撞了這個莊主特意交代他們好好伺候的貴客,一時間連忙回覆的話與其說是對家丁回答,倒不如說是對唐莫解釋,希望他別怪罪她。
家丁不解,有些聽不懂,“什麼打?哪裡打了?誰和誰打?把你嚇成這樣子?”
“就是救回來的那兩個人,他們一到那邊的院中後,就突然打了起來,我這就去稟告莊主,讓莊主處置。”婢女再度對著唐莫解釋,擡頭看了一眼唐莫的臉。
唐莫沒有說話,好像婢女在說的人已經與他完全沒關係一樣。
婢女見唐莫似乎並沒有生氣,心底不由暗暗放鬆下來,接著對唐莫行了行禮後,快步離去,前去尹隻住的院落。
家丁不免有些好奇,忍不住想去看看到底出了什麼事,但還要帶唐莫回他現在住的院落,再說就這樣貿然跑過去看也不太好,在婢女離遠了後,便又對唐莫做了個“請”的手勢,“唐大公子,應該沒事吧,請吧。”
“希望如此。”唐莫淡漠地吐出四個字,臉上的情緒難辨。
-
尹隻的院子中,剛回去不久,正準備睡下的尹隻,聽完婢女匆匆忙忙來報後,忍不住微微皺了皺眉,就一邊披上剛脫下的外衣一邊往外走,過去看看。
夭華與烏雲眼下所在的院子,院子中,當尹隻趕到的時候,打鬥基本上已經結束,容覲從未有過的狼狽,就連站著都已經有些強撐,胸口不斷氣血翻涌,喉間止不住涌上來一口接一口的血。
“怎麼回事?兩位?你們都才重傷初愈,剛剛醒來,怎麼打起來了?”尹隻儘量平靜地語氣問道,同時餘光撇向緊閉的房門,只見那房間內還亮著火光,這也就是說裡面的人應該都還沒有睡。可是既然這樣,這外面都已經打成這個樣子了,裡面的人竟然還安安穩穩地呆著,連走出來看都不看一下,不知道這些人之間的“朋友”二字到底是什麼樣的朋友。
影沒有說話,雖然他救了他,但並不代表他就要對他感恩戴德。
容覲也沒有說話,一隻手緊緊按著自己的左胸口不斷喘息。今天也是第一天來這山莊,對著山莊的瞭解還一片空白,也不知道此刻現在趕過來這個人是誰,對他說難道就能請他出手幫忙,從烏雲的手中救出夭華了?答案自然是不可能,所以也就沒什麼好說的。
尹隻並不強求,兩個人不想說就沒有再多問,只希望兩個人能心平氣和下來,不要再打了,他可不想剛救回來兩個人就在莊內發生什麼血案,“兩位,那要不你們都先回去休息?你們看,現在這天色也已經不早了,我讓婢女再給你們單獨準備兩間房間如何?有什麼事都等明天白天后再坐下來慢慢談不遲,都先好好地冷靜冷靜一個晚上。”
容覲心底到這一刻自然已經再清楚不過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有影在這裡擋著,依他現在的傷勢無論如何也不可能進去。剛纔在涼亭外走過的時候正好看到了唐莫,依唐莫對夭華的心,不管那夜在船上發生了什麼,也不管唐莫那夜爲何頭也不回地飛身下船離去,相信他還是不會眼睜睜看著夭華有危險而無動於衷,或許他可以請他出手幫忙。
這樣一想後,容覲再看了一眼房門,勉爲其難答應。
影則直接拒絕道:“不必單獨準備房間,我們可以在這院中等著天亮。”
“這……”尹隻詫異。
影隨即想起經過涼亭時看到的唐莫,不知道房間內的烏雲知道了沒有,就上前去敲響房門,“少主,我有事稟告。”
剛走回房間不久,已經坐在桌邊喝茶的烏雲聞言,不緊不慢地再喝了口茶後,從裡面往外走。
容覲不難猜測影想要稟告什麼,黑眸一閃後就趁機靠近尹隻,極快地速度道:“剛纔與你在涼亭中的人,我們認識,不知道他現在在哪?還請你馬上帶我去見他,我有急事,耽擱不得。”
尹隻聞言,將容覲臉上的神色都絲毫不漏盡收眼底,剛纔在亭中的時候倒也聽唐莫說過“有幾面之緣”這幾個字,沉默了下後道:“我讓家丁帶你去。”
“多謝。”話落,在房門的開啓聲中,容覲就立即快速出院。
影敏銳地察覺到聲音,一眼看在眼裡,就要去追,但房門幾乎在同一時刻開啓,裡面的烏雲已經走出來,一時一番選擇後連忙選了後者,先對烏雲稟告,就小聲地道:“少主,唐莫也在這裡,剛纔親眼看到他在涼亭中。”
烏雲明顯意外了下,忍不住反問一句道:“你確定?”
影點頭。
烏雲擰了擰眉,這裡可是南耀國,又是南耀國的邊境,距離那邊可以說是隔著茫茫海域,一般人基本上都不知道海域的這邊竟還有這樣一番天地,那唐莫是怎麼過來的?現在這山莊叫“尹家莊”,他所知道的姓尹的人中就只有一個,難道眼下這個山莊內的姓尹的人,真會是那老神醫的師弟?如果是,倒是有點能與唐莫聯繫在一起了。
對於當日在林城中唐莫從他手中救走夭華,還帶走了小奶娃一事,他不是沒有擔心唐莫察覺到小奶娃身上殘留著唐門禁藥一事。後來沒有察到唐莫有太大的動靜,還有些放鬆了一把。如果真讓他察覺到這一點,並抓著這一條線索查下去的話,那他就連他也沒辦法留了。沒有人可以來查有關小奶娃的任何事,他也絕不會讓任何人查到有關小奶娃的任何事。這個他已經整整保守了九年的秘密,沒有人可以將它公之於衆。
想到這,烏雲濃眉一蹙後,就對影小聲吩咐道:“儘快查清楚這莊的底細。”
影點頭,接著道:“少主,那容覲去找唐莫了,要不要馬上去將他抓回來?”
“他去找也無外乎想救裡面的人而已,無妨,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查清楚這莊的底細,明天一早務必給我回復。”
影再點頭。
還沒有走的尹隻,從沒有偷聽人說話的嗜好,等著房門口處的兩個人說完後,拱手道:“兩位,時間已經不早了,如果沒有其他事,那我就先告辭了。如果有什麼其他需要,可以直接吩咐莊內的下人。”說完,尹隻轉身離開。
烏雲聽著聲音,“看”著尹隻離開的方向,對影使了個眼色。
影會意。
外面,趁機快速出去的容覲,等著後面的家丁追上來後,就急忙讓家丁在前面帶路。
家丁疑惑不已,但看著容覲這幅面色極爲蒼白且重傷的樣子,又不好多問什麼,“你隨我來吧,其實距離這裡也不遠,很快就到了。”
容覲跟上去,一邊走一邊不斷喘息。
-
後方的院中,轉眼間人都已經離去,又恢復到之前的平靜。
烏雲轉身走回去,反手合上房間門。
夭華在這一過程中始終餘光看著,也不知道剛纔影到底對烏雲小聲稟告了什麼,竟讓烏雲變得一副神色低沉的樣子。那容覲,難道就這樣離開了?可是不可能,夭華對這一點還是很有信心,那容覲的離開?
烏雲重新在桌邊坐下,沒有回牀榻。
夭華忍不住想問上一句,但啞穴已經被點,想問也問不出來。
容覲那邊,在家丁的帶領下,容覲很快到達唐莫住的院落,快速走進去,直接進入房間。
回去的唐莫正坐在房間內的桌邊喝茶,還沒有睡,對於容覲的貿然到來擡頭看去,臉上沒有任何變化,也不馬上說話。
“你先下去吧,我的話想要當獨對他說。”容覲立即家丁道。
家丁看了一眼唐莫,見唐莫並沒有說什麼,好像算是默許了,便轉身退出去,到遠門外去等著。
容覲直接開門見山道:“救她。”
“救她?誰?”唐莫明知故問,冷冷淡淡反問一句,薄脣依稀閃過一絲冷笑。
“你明明知道我說得是誰。唐大公子,宮主現在身受重傷,這是以前從沒有過的,又落入了烏雲的手中,情況堪憂,好在烏雲現在也受了傷,身邊只有那黑衣人影一個,還請你務必出手救宮主。”唐莫的冷淡,容覲自然感覺出來了,相信定然與那夜船上之事有關,容覲面色緊繃了繃後,再度開口,話語中隱約含著一絲懇求的味道。
“是嗎?”唐莫的語氣沒什麼變化,依舊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