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純受傷的消息周晉不知怎麼知道了,以純拆線後回到學校的第一天,就聽學校的喇叭裡面叫:“高三的陸以純同學請來門衛室接電話。”
周晉的聲音一如平常,以純想起上次見周晉時,他沒什麼表情的臉,周晉也沒說什麼廢話,只問一下傷勢,說寄了些東西過來,收到了讓她回電話,又給了以純一個電話號碼。
果然第二天,以純就收到了包裹,這是以純第一次收到這種東西,有些好奇。裡面也沒什麼,不過一些吃的東西,還有幾盒營養液,但被懷蓉一看到,馬上叫了出來,“天哪,這個好貴的,上次我媽想給我買,就被價錢給嚇住了。”
“啊,那多少錢?”以純問。
懷蓉想了想,“大概一千多吧。”
以純也嚇一跳,一千多就是一學期的學費了,果然太貴了。
懷蓉扶著下巴,“不過,據說對提高記憶力很有用。”
以純沒聽她後面那句話,人已經離開了,這時學校已經有插卡電話了,以純馬上奔小買部買了一張卡,就給周晉打電話,電話響了半天沒人接,以純這纔想起,自己在上課,他也肯定在上課,真是慌了神了。
自嘲地笑笑,垂頭喪氣地回了教室,好不容易捱到下晚自習,馬上奔去給周晉打電話,握著話筒,以純的手心一層汗,她也不知自己在緊張什麼,只是紅跳得極快,電話響一聲,心就跳快一點,在以純的心跳出來之前,電話被人接起了。
“喂。”是周晉的聲音。
“是我,陸以純。那個……包裹收到了。”以純的聲音溼溼的,像剛從資江河裡撈出來的一樣。
“哦,那就好。那個小瓶裝的看到了吧,一天喝兩支,早晚一支。你有點低血壓,喝這個好。”他頓了頓,又道,“喝了效果好,我再給你寄。”
“周晉!”以純截住,“我聽懷蓉說,那個好貴。”
周晉輕笑地了一下,“她跟你說的?不貴,真的。”
“可是她說要一千多。”以純的聲音也在變小。
那頭沉默了一下,“以純,貴是相對的,這個是我媽買的,我身體那麼好用不著,所以給你寄了,你不嫌是我不要的就好了,其他的別多想,就當是替我喝,成嗎?”
“可是……”以純的聲音急起來,“我……”
“九點五十了,快回宿舍吧,不然回不了了。”周晉笑了笑,“還有,你腳雖然好了,平時還是要注意,我聽說這種傷就像風溼一樣,一到天氣變的時候就會隱隱作痛,天氣溼的時候多穿點衣服。”
“嗯。”以純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
“好了,回去吧,過兩天這個月的模擬卷就到了,記得做做,把分數報給我。”
“嗯。”
“回去吧。”
“哦。”
放下電話,以純轉身,看到不遠處一個人兩手放在口袋裡朝她微笑。以純心裡一暖,走上去拍了拍懷蓉的肩膀,“你怎麼還沒回宿舍?”
“成習慣了。”懷蓉聳聳肩,“都扶了你半個月了,不知不覺就跟你過來了。剛給周晉打電話了?”
“嗯。”
“他怎麼說?”
“他說是他媽給他買的,他不想喝。”
“騙鬼。”懷蓉嘀咕一聲,看到以純正認真地看著她,她忙改口,“他身體很好,也不用喝。”
“他也這麼說。”
兩人並肩走著,走了幾步,懷蓉突然開口,“以純……我覺得周晉不比陸與名差。”
……氣氛一下子僵住,以純的臉變得蒼白,還好天色黑暗,懷蓉看不到。
懷蓉接著道:“周晉的用心很明顯,以純,他一直很關心你。我沒有把你受傷的消息告訴任何人,周晉會知道我也覺得奇怪。但後來一想,周晉到底在二中呆了那麼久,如果有心,知道也不奇怪。但你算算,你拆線第二天就收到了包裹,一個包裹到這裡,少說也要一個星期,說明他早就知道了……或者他知道得更早,只是他不想讓你困擾,所以一直等到你好了纔給你打電話。”懷蓉直視以純的眼睛,“你同意嗎?”
以純閉嘴不答,但內心翻江倒海,卻是毋容置疑的。
懷蓉也不逼她,懷蓉把以純送到宿舍門口,拍拍她的肩,轉身去自己宿舍。
以純躲在牀上,思緒萬千,萬種鏡頭在眼前飛過,卻終組不成一個片斷,她打開復讀機,溫和的古箏聲從裡面流出來,以純閉上眼,慢慢地睡去。
時間很快朝前推,四月的模擬考過去,提前報考的軍校政治類學院的體檢已在學校登陸,汪老師找了以純幾次,意思是覺得她應該去試著報一下。
學校的老師裡,瞭解以純的無疑是汪老師,他希望她能去報,一來學費全免,最重要的是出來後就能工作,不能自己去找。以純的性子不適合社會,汪老師深知這一點,纔會不斷地找她談。
開始以純不在意,她一心所想是學醫,後來瞭解到上軍校也可以學醫,心裡便有些想法了,特別是得知上軍校可以學費全免時……到體檢那天,汪老師又找她談了談,說你先體檢,離報學校還有幾個月的時間,可以慢慢想,到時不想去還可以反悔,以純覺得有理,就去了。
以純這兩年長得很快,高一時才一米五二的個子兩年間以五釐米的速度遞增,這次量,竟然已經一米六四。顧止菁不過一米六,還是挨邊兒擦,以純的親生父親也是矮個子,她怎麼就這麼高,她也覺得迷茫。(所以,大家知道當時顧止菁揹著以純有多艱難了吧……母愛是偉大滴……大家都要疼愛自己的媽媽^-^)
不過體檢很順利,以純除了低血壓以外,一切正常。特別是視力,依舊是清亮有神。
這次的體檢順利,但半個月後在高考報考的體檢中,以純卻發現了除低血壓之外另一病情——以純的左耳完全沒有聽力。
其實發現的很蹊蹺,以純檢查身體的時候是朝內側躲的,右耳朝著牆壁,所以醫生跟她說什麼時候,她聽得不清楚,兩隻大大的眼睛一片迷茫,醫生馬上發現了不對,拉著以純去側耳力,竟然發現,以純的左耳完全沒有耳力。
以純左耳沒耳力,她在小學三年級就已經知道,只是這並不影響她平時的生活,所以也沒什麼在意,這時被點出來,才感覺到了害怕。
其後幾天,她都覺得左耳有異,好似覺得裡面堵著什麼……三天後,右耳開始痛,到下午時,裡面開始流黃色的水出來,後來越流越多,耳朵也越來越痛……第二天醒來,發現自己已經完全不能聽到聲音。
……這時以純才慌了,忙打電話給顧止菁,顧止菁帶她到醫院,醫院給了些藥,以純的耳朵越來越痛,聲音卻是半點也聽不到了。佔醫生說,“最好去長沙看看。”
其時,離高考不過一個多月。以純猶豫。
以純拿了佔醫生開的藥,耳朵裡流的膿水漸漸少了,一個星期後,右耳恢復了些許正常,能隱隱聽到些聲音,以純想繼續回學校上課,卻被佔醫生攔住了,“耳朵是一輩子的事,先去長沙看看比較好,你左耳應該是耳膜破了,所以纔會完全沒有聽力,我也不是很確定,你還是去長沙確定一下,如果能治好,儘快治好。”
顧止菁覺得佔醫生說的有道理,以純想了想,也同意了。
第二天兩人就去了長沙,顧止菁直接帶她去附二醫院,這是以純一直夢想到的地方,大堂里人流如貲,顧止菁好不容易掛了號,到了耳科發現,外面的隊排得長長的。
兩人等了將近兩小時,才輪到以純。顧止菁拉著以純進去,醫生先讓以純做了個測試,又等了幾分鐘,醫生搖頭,“耳膜破了,只能好好保護另一隻耳朵的聽力。”
顧止菁急了,“沒有別的辦法了?”
醫生斜眼看了一眼顧止菁,冷哼一聲,“現在後悔有什麼用,耳膜是震破的,平時也不注意,不過從只有一邊破的情況來看,最大的破損可能是被打破的,恕我不客氣。”醫生直視顧止菁,“你們平時不對孩子體罰吧?”
“體罰?”
“就是打耳光什麼的。”醫生說,“我覺得她的耳朵是打耳光打破的。”
顧止菁的身體一頓,抓著以純道:“平時有人打你?”
以純低著頭,身體微微顫抖。三年級那年,她第一次知道左耳沒聽力是因爲在鄰居家裡看電視,那時耳機是個新鮮東西,而鄰居家的電視是有耳機的,小孩子覺得好玩,便拿著耳機看電視,當以純拿耳機放到耳朵裡時,完全沒有聲音,但一放到右耳,就有聲音,以純奇怪地說:“怎麼左耳沒聲音?”
鄰居的阿姨說,“那是你耳朵聽不到。”
怎麼會,以純只覺得奇怪,又聽那阿姨說,“平時你外公打得太厲害了……”
以純回憶起來,只覺得像個惡夢……她搖搖頭,什麼也沒說。
從醫院出來,醫生還特意叮囑,“不能任意對孩子體罰,孩子不聽話,最好動之以理,孩子的各種器官都還在成長,很容易就造成終身遺憾……要注意左耳的聽力保護,不能用激素,不能用耳過度…..”
回到家顧止菁先找到顧立錦,直接就問,“以純小時候你打過她沒有?”
顧立錦只覺得奇怪。
顧止菁兩行眼淚已經流下來,“你打壞了大姐的腦袋,又把以純的耳朵打聾……”她看著以純流淚,“是我對不起你……”
顧立錦一陣茫然。顧止菲從後面抱住以純,也在流淚。
顧立錦性格暴躁,顧止菁的大姐顧止莀現在腦袋常痛,就是那時候顧立錦生氣時打的,顧止菁還記得清楚,因爲顧止莀不肯下田,他提著她的腿一路從家裡拖到田裡。腦袋在路上磕得一路都是血,從那之後顧止莀的腦袋時不時就痛得只能在牆上撞。
顧止菁沒被打是因爲六歲就被黃亞賢送給了她弟弟,他管不著。顧止菲沒被打是因爲黃亞賢最疼愛她,處處護著。顧止菁一陣惡寒,顧立錦還算喜歡陸以純,因爲以純打小就成績好,能讓他有面子,但是以潔……顧立錦一向不喜歡她,以潔不像以純,性格順從,不知受過怎麼樣的虐待。
天哪!顧止菁想,我作了什麼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