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愛
司徒碧說完“小十倒可以幫幫你”這句話后,司徒玨的臉色越發蒼白,他看著司徒碧的眼神就像看到了瘟神似的,似乎他就是一個極其暴戾殘忍的人一般。司徒碧勾了勾嘴角,又加了句:“大哥,我已經不是那個被哥哥們欺負,看著娘被大娘和姨娘們欺負只會跪在祠堂哭得暈過去的司徒碧了。你小心些,不要再說讓我不高興的話。否則我不知道我會做出什么事情來。”
“啪!”這次不是茶盞被摔到桌上的聲音,而是司徒玨身后的椅子摔倒的聲音,司徒碧冷眼看著司徒玨跌跌撞撞地走出去,伸出藏在袖子底下的手,緊握成拳,有血水從青白的骨節指縫中流出來,他卻視而不見。
“公子,怎么啦公子?大公子怎么走了?”甘棠跑進來,看到司徒碧臉色不擅的樣子也是嚇了一跳,連忙走過去小心翼翼地站到他身邊等待他發話。甘棠伺候他很久,知道他家公子的脾氣,他雖然沒發話,但是心知他已經是氣急了,也不敢勸,只能等著他發話。
“我累了。”過了很久司徒碧才疲憊不堪地說。他閉著眼睛靠在椅背上嘆了好大一口氣,然后才輕聲說,“甘棠,扶我回房……我走不動了。”
“好。”甘棠答應著,走過去扶著司徒碧站起來,這才發現,司徒碧身上抖得厲害,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甚至得完全依靠他的力量才能站起來。
“小心些,公子。”甘棠嘆口氣,公子身子嬌貴,思慮又重,一直都需要藥物調養,在皇宮一呆就是幾天,一定是累慘了。想到這些,甘棠更是心疼,連忙雙手托住司徒碧的胳膊讓他靠在自己身上,可不料司徒碧剛剛站起來沒走兩步便軟倒了下去,人也一下子沒了意識。
“公子,公子……”甘棠驚出一身冷汗,想把他扶到椅子上,但他身子發沉,根本扶不動。而且甘棠知道他家公子也絕對不想被家里人看到他這種虛弱無助的樣子。這下子甘棠想叫人來幫忙都不敢叫,只能心急火燎地看著低垂著腦袋歪在他身上的公子。
甘棠覺得自己似乎已經等了一個時辰那么久,才聽到司徒碧輕輕地呻吟了一下,他一下子哽咽了,輕聲道:“公子?公子你感覺怎么樣?”
隔了好一會兒,司徒碧才緩過勁來笑了笑,弱聲道:“哭個什么勁兒?等我死了你再哭都來得及。”
“什么死啊活的……”甘棠擦擦眼淚把他扶起來坐到椅子上,又倒了杯熱茶伺候他喝了,才又繼續說,“公子,你要好好的。夫人還得靠你呢。你要是有個什么三長兩短,家里那些惡婆娘不知道又會怎么欺負夫人了。”
司徒碧抬眼看了看甘棠,笑道:“你放心,我死了也絕對會變成惡鬼把他們全都帶走的。”
“呀,公子,說這些做什么?甘棠不愛聽。”甘棠打了個哆嗦,連忙用手搓了搓胳膊,“怪害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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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碧回房后,由甘棠伺候著又喝了一碗藥便躺下了。剛睡了一會兒便被一陣撓門的聲音吵醒了。
“瑾兒?”司徒碧又好氣又好笑,無奈道,“進來吧瑾兒,半夜三更在門口亂串,還有沒有樣子了?”
“嘿嘿,我就知道十哥最疼我。”司徒瑾輕聲歡呼著推門進來,一陣風似的鉆到了司徒碧的床上,摟著他的腰撒嬌道,“十哥身上最香最軟了,瑾兒最愛十哥。”
“你這小子,嘴里的話怎么一點正經都沒有?小心回去爹爹緊你的皮。”司徒碧笑道。
“嗚嗚嗚,十哥欺負我。”司徒瑾得了便宜還賣乖,又朝里鉆了鉆,兩個人的身體都貼做一處了,“瑾兒要跟十哥睡。房間里太冷了,又無聊,還是十哥這兒最好。”
“好吧好吧。”司徒碧嘆了口氣,“真是服了你。不過十哥我今天很累,不要鬧我,讓我好好睡。”
“嗯!”司徒瑾乖巧地點頭,掀開被子坐到司徒碧身旁端詳他的臉色,剛才臉上的欣喜很快就變了,嘟著嘴說,“見到十哥第一眼我就看你臉色很差,現在臉色還那么難看,是又病了?還是累了?瑾兒給你按摩按摩好吧?十哥你睡,瑾兒伺候你。”說罷,伸手過去輕柔地幫司徒碧按摩太陽穴。手指插入他的頭發里,扶著他的頭,這個動作,像是抱住他,保護他的樣子,司徒瑾想。
“瑾兒今年十五了,果然懂事了。”司徒碧閉著眼睛享受著,避開司徒瑾專注的眼神。
“是啊,十哥,明年我就成年了呢。”司徒瑾笑道,“到時候我跟爹爹說,我也要到京城來,我要跟著十哥。”
“跟著我?我有什么好的?”司徒碧睡意朦朧地說,“還是在本家的好。跟著哥哥們多學點東西,最好跟大哥學著做生意。京城,不是你呆的地方。”
“為什么?我想幫幫十哥嘛!”司徒碧不高興地道,“十哥當年十二歲就到京城來了,一來就當了太子伴讀,又得甄后姑姑的寵,你不知道家里好多人都羨慕得很呢!爹爹也很高興,就更寵七姨娘了。從那以后七姨娘也再沒人敢欺負啦!我也要像十哥一樣,這樣也沒人敢欺負我了。嘿嘿……”
“小十六,家里有人敢欺負你么?”司徒碧失笑,司徒瑾的娘是太守之女,所謂打狗也要看主人,有誰敢不識抬舉欺負本地太守的人?也只有娘這樣無依無靠的異鄉人才會被欺負。雖然貌美,又有才藝,可惜不過是漂泊異鄉的突厥歌姬,當然會受人輕視,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特別是司徒碧出生后,繼承了母親的綠眸,又極聰明,更是得了父親的寵愛,所以娘的日子也就更不好過了……
人說司徒家最受寵愛的十公子,其實也不過是個表面風光的稱號。實際上在他離家之前的十二年生命里,總是備受欺凌。若不是有機會進了京跟了太子,恐怕母子倆怎么被折磨死的都不知道。
“十哥,你在想什么?又在想以前不開心的事情了么?”司徒瑾伸長腦袋端詳司徒碧的臉色,小心翼翼地問。
“沒想什么,我在閉目養神呢!”司徒碧淡淡地道。
“十哥,若是我早四年出生就好了……”司徒瑾嘆了口氣,趴到司徒碧胸前凝聽他的心跳,聲音輕柔,“若是我早四年出生,那么我就跟十哥你同齡,絕對不會讓他們欺負你。若是他們敢來招惹你,咱們就跟他們打架,把他們都打跑。若真早四年,那我也能跟你一起成長,不會像現在這樣,連十哥你在想什么都不知道。”
“十六,我困了。”司徒碧輕輕推他,想把他從胸前拽下來,那番話和那個靠在胸前沉沉的腦袋讓他覺得有點喘不過氣來。他不想聽這些。若是?若是怎樣?能改變什么?又有什么用?
“十哥!”司徒瑾擁抱著他,執拗地趴在他身上,“十哥,我是喜歡你的。我不要你不開心。等我成年了,讓我幫你吧。我會把欺負你的人都打跑的。”
司徒瑾說得小心翼翼,心里似乎有個小鹿在到處亂撞,生怕自己說錯了什么讓司徒碧生氣或者猜疑。說完這句之后便秉著呼吸側耳凝聽,想從對方的話語中猜測他的心思,可是等了好久也沒聽到司徒碧的回答。他小心翼翼地坐起來,看到的是司徒碧疲憊的一張睡臉。司徒瑾輕手輕腳地從他身上爬下來,慢慢躺到他身邊為他掖好被角,然后摟著他纖瘦的腰閉上了眼。
搖曳的燭火里,司徒碧睜開了眼,低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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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接近晌午的時候,宮里派人到扶疏院接司徒碧進宮,說是皇上有要事商議。司徒碧因為昨天與司徒玨的一番話,兩個人到現在也都是冷著一張臉彼此不搭理,想了想,索性坐了轎子進宮。
到宮里的時候正好趕上皇帝用膳,一道一道制作精美的菜品被一一端進去,然后由專門試菜的太監拿銀針試了,又每道菜試了一口,這才恭恭敬敬地等著皇帝發話。君瑞懶洋洋地坐在上首,隨便用手指指某一道菜,一旁伺候的張庭海便忙不迭地跑過去盛上一點端過來,君瑞動筷子吃了一小口便覺得沒勁了,又指了另一道菜。
司徒碧被宣入殿中行了叩拜之禮,皇上沒答話他也不敢起來。君瑞的心思一點都沒有放在他身上,只是東吃了一口西吃了一口,實在是沒什么可吃了才抬頭看了司徒碧一眼,說:“平身。”
“謝陛下。”司徒碧謝恩起身。頭還是有些暈,他連忙低下頭閉上眼睛緩了緩。
“吃了沒有?”君瑞無聊地問。
“吃過了,謝陛下體恤。”司徒碧躬身答道。
“吃過了?招你進宮的時候還不到飯點,愛卿家里吃飯倒是很早啊。”君瑞以手支頜百無聊賴地看著他。多年的軍旅生涯讓他還是比較習慣于和一群將領一起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皇宮的這些繁文縟節讓他覺得很心煩。
司徒碧沒說話,低眉順眼地站在那兒,讓君瑞覺得更無聊了。當初想讓他順從的是自己,把他折騰得毫無脾氣的也是自己,現在倒好,反而有些喜歡他張牙舞爪的樣子了。
張庭海盛了一小碗蟹黃豆腐送到君瑞手邊,君瑞拿白玉小勺在碗里無聊地攪動,那鮮嫩雪白的豆腐在晶亮的湯汁里翻滾,用勺子舀起來看了幾眼,那精心制作的鮮豆腐是極其滑嫩的,手一動甚至還微微地顫抖著,君瑞越看越喜歡,把它送進嘴里嘗了嘗,果真爽滑到了極致。
“愛卿,你也來嘗嘗這豆腐的味道吧。朕覺得這味道相當不錯,很滑嫩。”君瑞笑道。說完還有意無意地朝司徒碧身上瞥。
“皇上,臣脾胃素弱,大夫吩咐每頓不能多吃。”司徒碧對于皇帝賜宴這個事情似乎一點感覺都沒有,刻板地躬身一揖之后又站回了原來的位子,完全沒有尋常臣子受寵若驚的樣子。
“愛卿啊,”君瑞扔下勺子,靠到椅背上瞪著他,“朕覺得你就像這豆腐,可真是嬌嫩得可以。竟然連朕都沒那個面子請你一起吃個飯。原本就聽說君泰把你像寶貝似的捧在手心里,可是現在他什么都不是了。”也可以txt全集下載到本地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