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
君瑞把司徒碧從冷宮出來的時候,發現他的渾身冷得厲害,人也在不由自主的抽搐。原以爲他是因爲冷,但是回到寢宮把他放到牀上裹上被子,又叫人升上火盆,君瑞自己都熱得冒汗的時候,司徒碧依舊在輕輕地抽搐,牙齒咯咯地打著架,人也完全沒有清醒。君瑞看著這樣子覺得有些不對,便吩咐張庭海去請御醫過來。可是請來太醫又折騰了半晌,灌了大碗的藥進去,卻依舊不見好。君瑞皺著眉看著蜷在牀角的司徒碧,臉色灰白,手指緊緊抓住自己前襟的衣服,費力地呼吸著,像是在忍受什麼巨大的痛苦似的,而牀旁邊跪了一溜的太醫,全都只說司徒碧這是體弱之癥,卻完全找不到病因。
“一幫庸醫!”君瑞擡腳踹倒離他最近的太醫,吼道,“還不給朕滾得遠遠的!”
“是……是……陛下……陛下息怒……”太醫們戰戰兢兢地膝行著往後退,連大氣也不敢出。之前他們就見識過這位喜怒無常的君王因爲這位躺在牀上的司徒大人而大發雷霆的樣子,這一次又是因爲司徒大人。太醫們也都長了個心眼,明白了這司徒大人對皇帝來說意味著什麼,大家都紛紛盼望著,以後這司徒大人千萬得長命百歲,否則都不知道能有多少個腦袋能讓皇帝砍的。
“體弱之癥?”太醫們退出去之後君瑞疑惑地看著呼吸紊亂的司徒碧,他的情況似乎越來越糟糕,在牀角不安地扭動著,扯著被子胡亂地裹在身上,看著都叫人難受。君瑞一步跨過去把司徒碧從牀角拖出來,拉住他攥著被角的手把他抱在了懷裡,那手指冰涼得簡直像冰塊似的,身上也早就被冷汗浸溼了。君瑞把他禁錮在自己懷裡,扯過被子給他裹在身上,用力箍緊他,好像這樣就能止住他的戰抖了似的。
“呃……”司徒碧輕聲呻吟起來,艱難地睜開眼,目光散亂地看著君瑞,還不太清醒,開口對君瑞說,“泰哥……疼……疼啊……”
君瑞有些鬱悶,伸手扳住司徒碧的下巴強迫他看著自己,沉聲道:“司徒碧,看清楚,朕不是君泰!你到底怎麼了?哪兒疼?怎麼回事?”
“疼啊……好疼……”司徒碧含混不清地說著,眼裡漸漸積聚起淚水,像是下雨似的連綿不斷地落下來,冰冷的體溫,滾燙的淚水,讓君瑞有些不知所措了。
“你哪兒疼?快告訴朕。”君瑞氣急敗壞地捏住他的下巴,扯著被子裹住他,他的背緊貼在君瑞胸前,讓君瑞感覺到了他那顆胡亂跳動的心臟。
“心疾麼?”君瑞急切地問,但是馬上又搖頭,“不對,若是心疾太醫早就診斷出來了。太醫都說你只不過是心脈弱,不是心疾,而且他們都找不到病因,肯定不是心疾的,你到底怎麼了?快回答朕!”
“陛下……”張庭海看著君瑞焦躁的樣子忍不住開口了,“陛下,有些話奴才不知道當說不當說……”
“快說!”君瑞吼起來,回頭瞪著張庭海,嚇得他幾乎腿都軟了。
“陛下……之前司徒大人呆在冷宮裡,奴才覺得他可能是衝撞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太醫也說大人這是體弱之癥,奴才猜測,正因爲大人體弱,所以纔會衝撞到……”
“衝撞到?”
“是啊陛下!”張庭海膽戰心驚地道,“陛下到冷宮去的時候也看到了,當時司徒大人抱了一隻黑貓,奴才斗膽說一句,這黑貓在那樣的地方那種時間出現,本就是不祥之兆……”
“什麼亂七八糟的!”君瑞罵道,“張庭海,你是不是嫌腦袋在脖子上呆膩了想給它換個地方呢?”
“陛下饒命……陛下饒命……”張庭海跪倒在地上,低頭看了看,剛纔司徒碧撿的那隻貓正趴在殿前的火盆旁,一雙碧色的眸子在火光的映襯下顯得越發的幽深,張庭海只覺得後背一陣發冷。
“啊……”司徒碧突然尖叫起來,他在君瑞懷裡拼命的掙扎著、撲打著,雙手環抱胸前抱著自己的胳膊拼命地發抖,整個身子都弓起來,低聲地哭泣著,君瑞連忙伸手想把他抱住,但是他掙扎得更厲害,大聲地哭叫道:“不要碰我,滾開!滾開!疼!好疼啊!”
“司徒碧!司徒碧你給朕清醒點!”君瑞撲到牀上,把司徒碧壓在了身下,扳開了他的手臂,把他禁錮住,盯著司徒碧那雙失神的眼一字一字命令道:“司徒碧,你看清楚,朕是誰!你要是再不安靜點,朕就殺掉你司徒家所有人,你聽清楚了!”
司徒碧並不十分清醒,一雙擒滿眼淚的霧濛濛的眼看著君瑞,好半天才似乎有些明白眼前的人是誰了,他張口喘息半晌,嘴脣抖啊抖的半晌說不出一個字來,過了好久才弱聲道:“陛下……”
君瑞看著終於安靜下來的司徒碧,他的臉色慘白,冷汗出了一層又一層,簡直像是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因爲出汗,再加上之前的拼命掙扎他並沒有清醒很久,現在已經虛脫得暈了過去。張庭海叫來太監宮女伺候他更衣,衣服脫下來之後那身體真是如同一塊上好的白玉一般,在若隱若現的火光中遠遠地看過去簡直像是發出了瑩白的光芒似的。只不過因爲沒有神智,他只能軟軟地靠在太監身上任由那些人擺弄著。君瑞看了一會兒,突然站起來走過去,一把推開服侍他穿衣的太監,揮揮手,讓他們都下去了。
“陛下……”張庭海接過太監手中的乾淨衣裳,呆呆地看著皇帝把司徒碧抱在懷裡,動作生疏地給他穿衣服。
“去弄點蔘湯來。”君瑞輕聲說。
“是……是……奴才這就去……”張庭海連忙躬身退下去了。退到門口招呼殿中其他的太監都退了出來,然後還不忘關上了門。
寢殿裡終於安靜下來了,君瑞抱著司徒碧,手指慢慢拂過他精緻的眉眼,額頭的黑髮被汗水浸溼了,紛亂地貼在額前,君瑞伸手給他捋順了,然後用一種研究的目光上下打量著他。
“司徒碧,朕要的是金絲雀,你爲什麼偏偏想做鷹隼?也不瞧瞧你這荏弱的身體,也配做鷹隼麼?”君瑞突然笑了一聲,抱住司徒碧的手緊了緊,擡起他無力耷拉著的腦袋,輕輕撫摸他的臉,心裡有了一點點的柔軟,不由嘆息道:“做朕的金絲雀,朕便不會像現在這樣對你了。你知道不知道,朕最討厭別人跟朕作對,不管他是誰,絕對不會有好下場。司徒碧,你不過想保全你的司徒家,犯得著跟朕作對麼?你只要乖乖呆在朕身邊就好了……”
不一會兒,張庭海便端來一碗溫熱的蔘湯,君瑞試圖喚醒司徒碧,但是他發現這似乎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無論他怎麼搖晃他,呼喚他的名字,司徒碧都似乎並不太清醒,有時候微微睜開眼睛,但是很快就會又閉上了。因爲虛脫他甚至連擡頭都不能,只能無力地靠在君瑞身上。這種乖巧雖然難得,但是君瑞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司徒碧,快醒醒,喝點蔘湯,來,快點!”君瑞按耐住自己心中的焦躁,用命令的語調對司徒碧說著,但是聲音已經不由得變溫柔了。他拍了拍司徒碧的臉,大約有些用力,很快便紅了,襯得他慘白的臉紅彤彤一片,怎麼看怎麼詭異。
“疼……”司徒碧終於開口說話了,君瑞呼出一口氣來,看著他慢慢睜開眼,迷迷糊糊地看過來,那種懵懂迷惘的表情讓君瑞不由咧嘴笑了,輕聲說:“怎麼又喊疼,說得好像朕除了讓你疼再沒給你別的記憶似的。”
君瑞笑著說完這句話,突然又覺得這話太曖昧了,連忙回頭去找張庭海,命他把蔘湯端了過來。
“快喝點蔘湯吧,你流太多汗了,身體受不了。”君瑞淡淡開口,讓張庭海捧著藥碗,自己親自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往司徒碧嘴裡送。
“陛下,讓奴才來吧……”張庭海顫聲道。這宮裡還沒有任何人有此殊榮,不但由皇帝親自伺候著更了衣,甚至還能讓皇帝給喂藥,這簡直是前所未有見所未見。不過這看起來是皇帝的恩寵,但是若被別有用心的人看到了,便可以參司徒碧一個大不敬之罪。
君瑞也想到了這一點,不悅地扔下勺子站起來:“行了,你伺候他把蔘湯喝了,然後再照之前太醫開的方子熬藥。”
“是,陛下。”張庭海領了旨,跪在榻前小心翼翼地喂司徒碧喝了蔘湯,然後麻利地服侍他躺下蓋好被子,又回到君瑞身邊問道:“陛下,您看是送司徒大人回去還是再給他在宮裡安排個住處?”
君瑞想了想,回頭看了看躺在牀上昏睡的司徒碧,擺擺手道:“行了,就讓他留在朕寢宮裡吧,又不是第一次了。”也可以txt全集下載到本地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