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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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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幾日景源這個小地方來了很多了不得的人,先是一大批騎著高頭大馬,整齊劃一的青年,這些青年身材魁梧,看起來十j□j手不凡,習武之人一看,便知道這些人各個都是身經百戰的高手。接著又是各地最富盛名的大夫,像是參加集會一樣匯集到了這里,不斷地在景源府衙進進出出。再然后便是各大鏢局的鏢師們,擠滿了景源的各個客棧,他們押送的東西都非常少,卻十分精貴,若是有人問押送的是什么,這些鏢師無不面帶神秘的微笑,卻只字不提,只不過細心的人總會發現,這些鏢師們最后的目的地,都是景源府衙的后門,所以有人猜測,這一切肯定跟官府有關。但是到底有什么關聯,人們便無從得知,后頭這種猜測就慢慢變得神乎其神了。

“這個藥要文火熬夠六個時辰,中途不能加水,不能斷火,你怎么熬的!”景源府衙的后院里,到處都是靜悄悄的,像是害怕會打擾某個人的美夢似的,沒有人敢大聲說話,甚至走路都是輕手輕腳的,但是在這個時候,卻有人大喊大叫著,“啪”的一下子砸掉了藥僮手里的碗,發瘋一般地大喊大叫著。

“司徒瑾!”有人呵斥的聲音從走廊那頭傳過來,聲音剛想響起,便見一道影子閃了過來,站到了司徒瑾身前:“鬧什么鬧?吵到阿碧休息了怎么辦!”

司徒瑾哼了一聲,眼角瞥了瞥自己面前的人,那是至高無上的君王,但是如今面容憔悴,眼睛里早已布滿了血絲,眼底也有濃重的青痕。只不過司徒瑾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理了理自己身上皺巴巴的衣衫,又用手隨便抹了抹自己凌亂的頭發,看了看哆哆嗦嗦站在一旁的藥僮,強壓住怒氣說:“還愣著干什么?趕緊重做!人都燒了三天了,藥還不趕緊熬好拿來,有什么問題你們擔待得起嗎!”

“司徒瑾,你別太心急。”君瑞說,“你也累了好些天都沒有好好休息,去歇一歇吧。太醫院最出色的太醫全都趕到景源了,讓他們診治,你就別再這樣操心了。”

“我……”司徒瑾想反駁,但是開口又不知道該說什么。司徒碧一直高熱不退,持續了三天三夜,任何法子都想過了,作用微乎其微,有時候白天退了燒晚上又會燒起來,司徒瑾已經是焦頭爛額。想他自幼學醫,已經是小負盛名的大夫,醫圣都贊他天賦異稟,說他是自己的得意門生,所以連他都沒有太好的辦法,除了醫圣,別的大夫來了還能有比他更好的辦法么?

“行了,你去休息吧。”君瑞揮揮手,立刻就有人高馬大的青年走過來站到了司徒瑾身邊,那意思再明顯不過:若是你不聽話,那我只好動武了。司徒瑾恨恨地瞪著君瑞,卻不料對方長長嘆了口氣,說:“你哥哥受傷之時對朕說,說是要讓你回江州去,不要再跟他到京城了。現在他傷重,你就別再給他添亂了,乖乖呆著吧,等他稍微清醒了,你便跟他道別,回江州去吧。”

“為什么!”司徒瑾突然激動起來,大聲叫道,“為什么讓我回去!我不回江州!我不回去!我就要跟著我十哥,我就要呆在他身邊!”

“行了別吵!”君瑞惱怒不已,當初答應了司徒碧,任他要求什么都可以滿足他,可是這個人竟然只要求放司徒瑾回江州,實在是讓君瑞心里憋屈。再說了,司徒瑾是自己要求跟來的,怎么能說是“放”他回去呢?而司徒碧后來說的那些話更讓君瑞有種啞巴吃黃連的感覺:司徒碧說“放過”,放過誰?君泰?婉琤?還是,他自己?現在君瑞已經轉變了態度,想要好好對待他了,要什么給什么,要求什么盡全力去辦到,簡直就是捧著金山銀山眼巴巴等著他的反應,可是沒想到最后等來的,確實請求他“放過”某一個人,君瑞實在是氣得幾欲撞墻了!

“陛下,粥熬好了,您看……”身邊張庭海來報。江州最出名的做粥的廚師被連夜帶到了景源,只為了能讓司徒碧品嘗到自己家鄉的味道,讓他多吃一點,可是沒想到這一燒,竟然連著燒了三天,除了勉強灌點水和藥汁,什么也吃不下,這實在是急壞了君瑞和司徒瑾。

“嗯,給朕看看。”君瑞轉身過去研究侍女端過來的托盤,一碗清粥,湯比較多,只有一點點米,還飄著幾片菜葉,雖然看似平常,但因為是精心烹制,散發出了淡淡的清香來。君瑞點點頭,說,“不錯,之前的粥太稠了。燒得嗓子都發炎紅腫了,哪能喝得下去?這個剛好。”君瑞說著,看了看一旁仍舊不停鬧騰的司徒瑾,臉上露出極度的不滿和厭惡,使了個眼色,便見旁邊的青年侍衛一抬手,司徒瑾便無聲無息地倒了下來。

“把他弄回他房間里,不要讓他出來。”君瑞命令著,想了想,知道司徒碧醒了之后肯定會找他,又說,“不要傷了他。”

“是!”兩名侍衛拖著司徒瑾,迅速地從君瑞眼前消失了。君瑞長嘆一口氣,端起了托盤,大步流星地朝司徒碧的房間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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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碧養傷的小院就在走廊后頭,是一個特別幽靜的院子,當初是專門建來迎接圣駕的,如今君瑞把它讓給了司徒碧,這可是又一次破例了。這個小院因為君瑞早就打過招呼不許鋪張浪費,所以外表看起來簡樸到不起眼的地步,但是里面卻是別有洞天,既幽靜,又相當精致考究。

君瑞輕手輕腳地走進房門,里面伺候的,是君瑞身邊最貼心的隨行宮女,看到他立刻跪下來行禮,君瑞點點頭,輕聲問:“怎么樣?”

“熱度稍微退了些,中途給他喂了點水,安穩些了。”那宮女動作輕柔地用浸過冰水的毛巾敷到司徒碧的額頭上,小聲對君瑞說。

“讓朕看看。”君瑞把放著粥碗的托盤輕輕放在一旁的小幾上,慢慢走過來坐到床前,看了看側躺在床上的司徒碧。司徒碧的身體蜷著,團成一團,臉色通紅,微微張著嘴,眉頭緊皺著,像是受了委屈似的,君瑞不由得伸手摸了摸他干裂的嘴唇,聽到司徒碧輕輕啜囁了一聲。

“把毛巾給朕。”君瑞輕聲說。其實司徒碧燒糊涂了根本就不知道誰在身邊,但是君瑞每次進來總會不自覺地放低聲音放輕腳步,像是害怕會驚擾到他一樣。

“是。”宮女把敷在額上的毛巾又放到盆子里透了透,盆子里還有未融化的冰塊。要知道這個時節已經是初夏,冰塊不易儲存,是十分稀罕的東西,可是對于一個帝王,要什么沒有?他已經把整個王朝能得到的最好東西都用在了司徒碧身上,讓名醫到景源來,讓各地鏢局押運最珍貴最稀有的藥材,又高價搜羅了方圓三百公里富貴人家家中儲藏的冰塊,若是讓言官知道,非得嚇暈過去不可。

君瑞接過宮女遞來的毛巾,用手捏了輕輕地給司徒碧擦了擦臉上和脖子上流下來的汗水,手伸到脖子后面摸了摸,衣服都已經貼到背上了。

“又濕了。”君瑞皺眉,“汗出了這么多,熱度卻還退不下去,這都三天了。”

“是啊陛下,大夫說出的都是虛汗,大人這身體底子太薄了。”那宮女說。都是伺候君瑞好多年的老人了,幾乎可以說是看著君瑞長大的,說話自然要比別的宮人隨便一些,也對君瑞親力親為照顧司徒碧的事情見慣不驚了。

“你去吩咐底下準備熱水,一會兒再給他擦擦。”君瑞說,想了想,改口道,“去讓下面多準備些熱水,一會兒干脆給他泡一泡,再發發汗。前面大夫不是開了藥浴的方子么?照著那個方子來。另外,準備兩個火盆,一會兒洗澡的時候在房間里點上,門窗關好,可不能受涼。”

“奴婢知道了。”那宮女領旨下去了。君瑞攪了攪放在小幾上的粥碗,湊到嘴邊試了試熱度,已經合適了。

君瑞小心翼翼地把手伸到司徒碧的脖子下面,摟住他的肩膀,盡量緩慢地把他抱了起來,中途還側頭看了看他肩上的傷,動作輕柔到了極點,可是因為身上無力,司徒碧軟得如同一灘泥,一不小心就碰到了傷口,疼得輕哼起來,君瑞聽不得那虛弱的j□j聲,表情都變得急切而又緊張了,只能如同做慢動作一樣把他摟住,伸手到后面抓靠枕,可惜手沒那么長,只好作罷,讓司徒碧靠在了自己胸前,輕輕地把被子往上拉了拉,把司徒碧裹緊了。

“阿碧,阿碧?”君瑞湊過去叫司徒碧的名字,但是對方全無反應,君瑞又試著叫了幾句,試探著說,“吃點東西,好不好?”

這句話有點肉麻,這個在戰場上統領千軍萬馬的鐵血皇帝,從來都是說一不二,但對司徒碧,卻接二連三地用了試探的口吻詢問他,實在是別扭。于是在等不到司徒碧回答的情況下,君瑞便不再說話了,而是拿勺子舀了一點粥,遞到了司徒碧嘴邊。

最開始司徒碧并沒有什么反應,君瑞稍稍用了點力往他嘴里塞了一點,因為這個粥比較薄,湯水較多,又是司徒碧喜歡的甜粥,稍稍滋潤了一下司徒碧干裂的唇,于是君瑞欣喜地看到司徒碧張口抿了抿。

君瑞如釋重負一般松了口氣,慢慢將那勺粥喂到了司徒碧嘴里。看到司徒碧的唇色稍微紅潤了一些,君瑞不由笑了,緊盯著他的嘴看。因為沒有意識,所以司徒碧只是憑本能在嘬,像是魚兒一樣嘴巴一張一翕的,可愛極了。君瑞不由得嘆息,這個司徒碧,實在是個讓人琢磨不透的妙人兒,無論哪個時候,總是會讓他感覺出完全不一樣的東西來,除了那張得理不饒人的嘴。那張嘴也只有生病的時候能安靜一些,不然總得露出小豹子的尖牙,把人咬疼了才肯罷休。只不過,看到他生病受傷時可憐兮兮的樣子,卻又實在心疼得緊。心疼,這種感覺,已經很多很多年都不曾有過了。君瑞不禁感到一陣無奈:看樣子,司徒碧對自己來說,果真已經是完全不一樣的人了。這種不一樣,恐怕就是一種珍視,一種憐愛,可是卻跟對君羨的感情不一樣。到底哪里不一樣,君瑞仍舊不太愿意承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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