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4-1-18 12:01:59 字?jǐn)?shù):2549
“這裡得繞個扣,像這樣,嗯。”
“善若姐,我的手怎麼都不聽使喚,要是像你那麼巧就好了。我一看這些針啊線啊的,就頭痛。”
“別急,慢慢來,按我看已經(jīng)是好了許多了。”
一大早,劉春嬌就攜了針線活來王家找莊善若。姐兩個正湊在東廂房做著針線說著閒話。
“那日的事我都聽我娘說了,善若姐,你可別惱。”劉春嬌蹙著她細(xì)細(xì)的柳葉眉,道,“按理也不該我們做小輩的多嘴,可是我的這個嬸子,那張嘴向來就是刻薄了點(diǎn)。”
莊善若搖搖頭,那日的事她還是心有餘悸。栓柱嫂往王大姑的心尖尖上潑髒水,王大姑自然不肯依。可那個矮胖的劉全被王家兄弟揍得鼻青臉腫也是事實(shí)。最後還是找了里正調(diào)解,賠了劉家?guī)讉€藥費(fèi),這才作罷。莊善若在窗口覷到捋著袖子的栓柱嫂罵罵咧咧地心不甘情不願地出去了,臨走還撂下句話:“縱使你家閨女長得像個天仙,我倒要看看,榆樹莊還有誰敢娶她進(jìn)門。”
平白無故地被人羞辱,即使莊善若性子再好,也生了幾日的悶氣,更不用說還牽連了王家與人結(jié)怨。
劉春嬌放下手裡的針線活,拉著莊善若的手道:“善若姐,我那大堂哥,你是沒見過,又矮又胖的,根本是配不上你。這一鬧,我看也是好事,總比你稀裡糊塗地成了我的堂嫂子,成日裡受我嬸子氣要好吧?”
莊善若將指頭在劉春嬌額上一點(diǎn),笑道:“你這丫頭,張口閉口不是嫁就是娶的。”劉春嬌這番話雖然是不假思索脫口而出,可莊善若心裡也明白這個劉全果真不是良配。只是王家兄弟打了人是出了口惡氣,可是,再要託媒說親,旁人總是要忌憚上幾分。莊善若猶記得那日王大富黑如鍋底的臉色和陰冷的眼神。
“嘻嘻!”劉春嬌不知想起了什麼,突然掩嘴一笑,道,“不過我看我嬸子這一鬧,我娘可是動了別的心思了。”
“嗯?”
“你還記得那日在縣城裡,我曾讓我娘也將你說到縣城裡,我們好作伴的話嗎?”
“嗯。”莊善若細(xì)細(xì)地理著絲線,不知道劉春嬌突然說這番話是何意。
“我娘和我嬸子是不對付了半輩子,偏偏我奶又偏心大伯家,你知道我孃的心病,家裡沒個兒子頂門戶,總是矮人一頭。我娘跟嬸子是常年置氣——我嬸子要往東,我娘是偏要往西,啥事都要和她對著幹。”劉春嬌笑道,“那日我嬸子不是說看榆樹莊裡誰敢娶你,我娘說了,就爲(wèi)了這一口氣,怎麼著也得將你風(fēng)風(fēng)光光嫁到縣城裡去,到時候讓我嬸子將腸子也悔青了去。”
莊善若聽了倒是有些吃驚,這可是她想也沒想過的事。人貴在有自知之明,她知道自己的斤兩,即使能僥倖嫁到縣城裡也不是什麼好事。可這話也不便當(dāng)著劉春嬌講,於是特意繞開了這個話題,只說些閨女們間的瑣事。
快到中午,針線活做得妥當(dāng)了,劉春嬌正要回家,剛好碰上王大姑從外面進(jìn)來。
“春嬌,咋就要走了,再多坐坐。”王大姑是真心喜歡春嬌。
“已經(jīng)擾了善若姐一個早上的清淨(jìng)了。”劉春嬌輕笑道,“嬸子,我娘讓我和你說聲,這事是她辦得不妥當(dāng),你也知道我嬸子那人……”
“放心放心,我可沒糊塗呢。”王大姑道。嘴上說是不介意,其實(shí)王大姑心裡還是埋怨劉福嬸這事辦得實(shí)在不地道,這栓柱嫂是什麼樣的人,她王大姑不瞭解,她劉福嬸還能不清楚?事後再細(xì)琢磨,她妯娌兩個一向看不對眼,這場風(fēng)波還不是因爲(wèi)劉福嬸搬嘴挑起的?費(fèi)了點(diǎn)錢財(cái)?shù)故切∈拢购Φ盟迩灏装椎拈|女,被村子裡的人說嘴說了幾天。
劉春嬌將嘴湊到王大姑的耳邊道:“這話可不能讓我善若姐聽到——我娘還說了,一定要給善若姐尋個如意的姑爺來賠罪。”
王大姑輕輕拍打了下劉春嬌,笑道:“就你這丫頭機(jī)靈。”善若就是忒沉靜了些,女孩子,還得像春嬌這樣活潑的才能福氣大些。
劉春嬌自是轉(zhuǎn)回家去不表。
王大姑這兩天也沒閒著,擱下手裡的活計(jì),淨(jìng)找村子裡的好姐妹嘮嗑去了。這嘮嗑是假,給善若打聽合適的人倒是真。可是栓柱嫂這一鬧,本來對劉善若有點(diǎn)意思的人家也都退縮了,看來得過了這陣風(fēng)頭纔好。王大姑這才真正將那栓柱嫂恨上,將那劉福嬸怨上了。可見了莊善若也不提這些,只說些輕快的,就當(dāng)這事全然沒發(fā)生過。
這年夏天最熱的時候已經(jīng)慢慢過去了,田裡的稻子過個一月也好收割了。這時候的稻子可不需要太多的水,得將水田裡的水慢慢地排空,有些低窪的地方還得挖溝排水。稻穗沉甸甸金黃黃,還得提防那些貪嘴的麻雀毀了農(nóng)人們半年的心血。
榆樹莊的人,都在田裡忙活著,漸漸地也沒空理會王家和劉家的閒事了。這稻子可是得提供半年的口糧,而那些捕風(fēng)捉影的閒話只是磨牙消閒用的,莊戶人家這點(diǎn)可分得清。
王家的八畝水田今年估摸著收成也不會差,王大富木匠作坊也不去了,和兩個兒子成日裡在田裡忙乎著。莊善若每日裡烙了厚厚一疊的肉餡的烙餅,做了一瓦罐的雞蛋湯,由王大姑送到田頭。日子過得充實(shí)而忙碌。
一日,王大姑剛從田頭送了飯回來,還沒推開院門,就見了劉福嬸喜滋滋地從路那邊扭著粗壯的腰身過來。
“王家大嫂!”劉福嬸趕緊小跑幾步,全身的肉都震顫著,她臉上堆著笑,迭聲道,“喜事,喜事啊!”
王大姑皺了皺眉頭,她有點(diǎn)不待見這劉福嬸,說個媒能說成這樣的,可見對她家的善若也是個不上心的。她早就不指望這個劉福嬸了,只想著忙過了這一陣,去連家莊託託她的姐妹張嬸子。
劉福嬸陪笑著道:“王家大嫂,還惱著我呢?我本也是沒臉來見你,這不剛得了準(zhǔn)信兒,便巴巴地來知會你一聲。”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面人,王大姑的性情雖然是率真些,這時候也少不得壓下心中的不快,道:“劉福嬸,瞧你說的,有話先進(jìn)來再說。”
劉福嬸忙道:“善若在,我也不進(jìn)去了。就幾句話,跟你討個主意。”
王大姑見她跑得鬢髮都有些散亂了,只當(dāng)她真有什麼急事,便頓下腳步聽她說些什麼。
劉福嬸看看周圍,見王家院子外沒什麼人走動,只有一隻不知道誰家的貓俯在牆外邊睡覺,便用手掩著嘴作勢要湊到王大姑耳邊。
王大姑心裡厭煩,見不得她這樣故作神秘的,便道:“劉福嬸,有話便說,咱們光明正大的,也不怕人聽了去。”
這話倒說得劉福嬸有些訕訕的,她還是壓低了聲音道:“我給我善若侄女尋了門好親事,剛那邊回了個話來。”
王大姑毫無興致,心想這劉福嬸還能介紹個啥好的,用得著這樣獻(xiàn)寶似的巴巴跑過來嗎?礙於情面,她也只得“哦”了一聲。
劉福嬸毫不氣餒,兀自說得眉飛色舞:“你猜是哪家?”
“哪家?”
劉福嬸就等著這一句,她也不急著回答,自己先得意地笑了半天,道:“我就說善若也是個有福氣的——是縣城裡開雜貨鋪的許家。”
“哪家?”王大姑懷疑自己聽錯了。
劉福嬸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她又恢復(fù)了她驕矜的笑,道:“我的大嫂子,可不就是那縣城裡的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