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日瑄怪異地看著他,實不知這位老朋友今日怎地恁多感慨,當即緊聲問道:“老臭蟲,你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魏照元聞言漠然地看了他一眼,不出一言。
董日瑄微慍怒氣,干咳一聲,道:“老臭蟲,你究竟想到了什么?好歹也吱一聲嘛?”
魏照元聞言又漠然地看了他一眼,不出一言。
魏照元這回可急了,大聲道:“老魏,你怎地成悶葫蘆了,有什么不能對老朋友我說的嗎?”
“如果有一天我這位朋友與你的那位結義大哥發生了沖突,兄弟,你……又何去何從呢?”魏照元神情好無奈地看著這位十多年交情的老友,暗暗埋怨蒼天令人進退維谷的安排。
董日瑄卻尚未會意,蹙眉道:“老臭蟲危言聳聽了吧,你們倆一個在西,一個在東,相距不下萬里,怎會碰到一起?這……上天不會瞎著老眼,亂排一通,將你二人扯到一塊去吧?”
魏照元嘆了口氣,仰首看天,答非所問地道:“老哥我曾言道與藥仙怨隙極深,兄弟可知其故?”
“這個你好像說與小弟聽過,”董日瑄一展舒眉,道:“那年九月,時令也便如今,小弟閑來無事,在九蒼山游蕩,恰巧見著你被那藥仙緊追不迭。小弟一來無事,二來好奇,便也跟了上去。”
“唉,藥仙通遍天下雜癥良藥,五行之術曠古絕今,最難得的是輕功更是舉世無雙,”
魏照元苦笑著道:“老哥被他追擊的緣由,你老酒鬼想必也已明曉。唉,說來慚愧,老哥當時確是求名心切,妄自菲薄,并揚言道:‘盜宗之能在乎天上地下,舉凡若物,皆可囊受。’只怪老哥太過夸大,不知自持,言出如水潑,焉能收回。于是便有人故意刁難,慫恿道:‘你盜宗既有偌大本事,那你去將藥仙的百藥箱盜來試試。’唉,騎虎難下啊,老哥縱然深知藥仙脾性怪異,輕功絕佳,卻也只有冒然一試了。”
“老臭蟲身受名累,老酒鬼我感同身受啊,”董日瑄嘆著道:“小弟初時位列神四榜內也是心晃神搖,以為自己此番確然可名滿江湖了。但,四神居一榜,五年易乾坤。每五年一次的爭奪排名,拼盡撕斗卻已另小弟身心疲憊、神有不堪了。但為名故,又何可言退?小弟卻甘心沉浸煎熬,忍耐疲憊的鞭笞。這……嘿,打斷了你老哥的話頭,可別在意啊。”
“老酒鬼何時變得這般客氣了,你我十幾年交情,老哥我聽你愿將心苦向我訴說,心下好生欣慰呢!”魏照元笑著道:“這足可證明你我雖五年分割,卻還是敞胸相交、明心相受啊!”
“唉!江湖都稱小弟作‘魔神’,其實他們不知,小弟雖出身魔域,生性卻未曾浸染,未有學到他們的殘,只是少有的邪罷了,”董日瑄痛苦的眼神竟現少有的迷醉,口中喃喃地道:“小弟只因深覺世人附會的眼神太過牽強,故而投身世外,但求靜心寧神、不諳世事。”
“正所謂靜可參禪,動可掠城。老酒鬼的這種寧心求靜確然是一番境界啊,”魏照元笑著道:“只是修身還須養性,老酒鬼遇敵暫可求寧,遇事卻難靜心、不改燥習,這不是很妙啊。”
“嘿嘿,老臭蟲先別光顧說我,你老哥你也是一般急躁脾性嗎?咱倆半斤不差八兩,”董日瑄一掃痛苦與迷醉,怪眼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道:“你老哥方才說道情勢所迫逼使你不得不去盜取藥仙的百藥箱,接下來卻又如何?”
魏照元抬眼望天,只見日已沉半,遠際一片血紅,黃昏已過,黑夜即至,當即一展身形,道:“你我耽擱太久,夜色眼見已降,那時再要尋他幾人怕很不便,走吧,前方流水聲急,只怕會是條飛瀑。他二人比斗若要掩人耳目,那里確是好去處,走,過去瞧一番。”說罷,一展身形,騰掠而起,穿過漸自彌漫的霧靄向流水聲處去了。
董日瑄尚未及出聲阻遏,便已只瞧見魏照元的身形愈發小遠,不由得笑罵道:“這野兔子,脾性比我燥多了,卻還不自知反出言開教我,真是盲叟導夫,不問前途。”但又奈何,只得緊步跟上。
前方有異?為何老臭蟲停了下來?那掛著的黑色長身是何物?那家伙停在那里做什么?莫非他又發現了什么奇咄怪事?
帶著諸多疑問,董日快步掠了過去,尚在空中,便急問道:“老臭蟲,怎么,有何異樣?”
魏照元聞言回頭看了他一下,便自又定定地看向那個吊著的物什,不出一言。
近了,董日瑄終于看清了這個吊掛在樹上的異物,分明就是一個渾身黑的泛光的劍鞘,冷冷地攔在兩人的正前方,仿佛又怕兩人看之不見,其齒口又被穿了條長繩將之吊在橫出丈許的樺木枝上,僅及人高。
“這人絞盡腦汁不讓我二人前去相助葉小子,嘿嘿,恐怕辦不到。”魏照元冷冷地道:“他越是這般就愈發突出一個問題:葉小子危險更甚。我老臭蟲又豈能安心退卻?”
“單她一個刁婦又能奈葉小子何?”董日瑄安慰地道:“況且葉小子今次不知從何處修行,悟得真理,功力更進一番,卻也非那妖婦所能輕易擊敗地。”
“若單只那妖婦一人,老哥我當然不這般憂心,”魏照元嘆了口氣道:“但關鍵是還有一人虎視眈眈啊。”
“這?”董日瑄聲色一緊,抬眼看了下那吊著的烏黑劍鞘道:“你是說,還有一個敵友難分的人如狼臥旁?那么……”
“不,是敵非友,”魏照元肯定地道:“而且這個敵人卻還是多年結下的,你我熟念深知地緊,還有就是這人極善用毒、脾性怪異,與老弟你的交情也不在少。”
“他,是他,”董日瑄驚詫地道:“他,不可能吧,他已始終了二十余年。眾城人雖極力隱瞞,但其實自從那日劍圣前來闖關后,他就已神秘地失蹤了。二十年,整整二十年未有人再見過他的身影。魔城因城主失蹤、群龍無首下召開升壇大會,推選首領。那幾日,武元侯那幾個小子斗得你死我活,若非小弟我從中斡旋,只怕當時就有人血濺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