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甲板上,卻見一條黑色的長蟲飛在空中,正與水中的大龜鬥成一處,黑色長蟲以尾擊水,大龜則不停以噴出水柱攻向長蟲。但是這大龜終究不會飛,黑色長蟲居高臨下,佔據著一定優勢。
伍子安不認識這長蟲,尋思著它既然能飛,又是黑色的,怕不是傳說中的黑龍吧。一想到初到大吳朝自己立下的宏願,願能吃到龍肝鳳髓,原以爲只是這只是個理想,就如同每個人兒時的理想一樣,拼了命也未必能達到,又彷彿少年時追逐的地平線那樣,無論如何追也無法追到,但是現在眼前卻有一條疑似黑龍活生生地出現在自己面前,這可叫伍子安如何能不激動。
這時葉秋山也出了船艙,站在甲板上看空中的黑色長蟲與水中的大龜爭鬥。伍子安把葉秋山拉到一邊道:“師兄,你看見沒,這天上那條可是龍啊,你能不能用槍給它打下來?”
葉秋山雖然丟了白枳,但此時白衛紅身上的病全好了,心情好了一半,又因爲伍子安兩次施針,纔將白衛紅的疾病徹底治好了,對伍子安十分感激,同時他見到自己一夥的大龜處於被動,也想搭把手,於是取出步槍來,瞄準黑色長蛇開了一槍。
黑色長蟲浮在空中,目標甚是龐大,葉秋山這一槍瞄準長蛇的頭部,槍一響,卻也不見長蛇如何躲避,子彈竟然打偏了。
伍子安道:“師兄,你這槍法差點意思啊。”
葉秋山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以自己的槍法,打這麼大的一個目標還是沒什麼問題的,被伍子安這一說,有些掛不住臉,又開了一槍,這一槍不出意外,又偏了。
葉秋山自言自語道:“不可能啊,這黑龍這麼大,怎麼就是打不中呢?”
卻聽彭和尚接話道:“這可不是黑龍,這是騰蛇。”
騰蛇?這東西是騰蛇?
伍子安學的是中醫,學中醫最講究古文的傳承,因此沒少背各種古文。而背這些古文的動力,則來自《荀子》之中的一篇《勸學》,這當中的幾句古文讓伍子安銘記終生,並且時時拿出來警省自己:積土成山,風雨興焉;積水成淵,蛟龍生焉;積善成德,而神明自得,聖心備焉。故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不積小流,無以成江海。騏驥一躍,不能十步;駑馬十駕,功在不捨。鍥而舍之,朽木不折;鍥而不捨,金石可鏤。蚓無爪牙之利,筋骨之強,上 食 埃 土 ,下 飲 黃 泉 ,用 心 一也。蟹六跪而二螯,非蛇蟮之穴無可寄託者,用心躁也。是故無冥冥之志者,無昭昭之明;無惛惛之事者,無赫赫之功。行衢道者不至,事兩君者不容。目不能兩視而明,耳不能兩聽而聰。螣蛇無足而飛,鼯鼠五技而窮。
這勸學當中的螣蛇,也叫騰蛇,是傳說中土系的神獸,無足而飛,是因爲它用心專一,只修土系一門,而鼯鼠又叫寒號鳥,能飛不能上屋,能緣不能窮木,能遊不能渡谷,能穴不能掩身,能走不能先人,雖然學得那麼駁雜,卻沒有一項可以值得稱道的。
伍子安當年正是以騰蛇爲自己的偶象,一直到學了曹操的詩:騰蛇雖壽,終爲土灰。對騰蛇的崇拜之心才稍稍息了些。
“師父,這騰蛇哪塊兒好吃?”伍子安問道。
“我哪知道啊?”彭和尚被伍子安冷不丁一個問題給問得有些哭笑不得,“我也是第一次見,你當這種傳說中的神獸哪能說見就見。”
“我覺得這黑溜溜的,有點像鰻魚成了精,會不會和鰻魚一樣呢,弄來做個鰻魚飯來吃吃?”伍子安說著向葉秋山伸了伸手,“師兄,把你的步槍借我使使。”
葉秋山猶豫地將槍交給伍子安:“你會開槍嗎?”
伍子安接過槍笑道:“我從來就是個瞄頭打屁股的神槍手。”
伍子安說罷,也不瞄準,突然開了一槍,只見空中那大黑蛇竟然被擊中了,身子在空中的疼苦地扭動了幾下,落到水中。
這時在水中的大龜便得了利,張嘴狠狠地咬向大蛇,大蛇雖然受了槍傷,但畢竟體型龐大,和大龜在水中糾纏戰在一處。
伍子安頗爲得意地把槍交給葉秋山。
葉秋山頗爲錯愕:“我瞄了半天,卻壓根打不中,你瞄都不瞄,怎麼就打中了呢?”
伍子安看看彭和尚:“師父你應該看出來了吧。”
彭和尚點頭:“這騰蛇是神獸,最擅長捕捉氣機,你瞄準它開槍,它早就感受到你的殺機,所以只需在你的槍子兒到來之前稍稍避開,你的槍子兒便落於了空處,所以子安開槍卻不瞄準,甚至可以說壓根不把心念放在槍上,開出的槍可以說達到了‘無念’之境,這騰蛇因爲有能捕捉氣機的本事,只在對它不起殺念,它便成了臨江之糜了。”
此時水中的大龜與騰蛇之戰進入了激戰階段,蛇纏著龜,龜咬著蛇,平靜的江面浪花四濺。
見局面僵持,伍子安擔心遲則生變,對彭和尚道:“師父,可有辦法幫助這靈龜獲勝?”
彭和尚想了想道:“這騰蛇是土中神獸,身上帶著磁性,是以它才能憑對地磁的感應飛於空中,若是我們能破壞它的磁性,或許能夠助這靈龜一臂之力。”
磁性?伍子安的眼睛一亮,原來如此,難怪說騰蛇無足而飛,並不是說騰蛇有多麼牛,而只是騰蛇對地磁的熟悉程度不同罷了,就像飛機能飛靠的是機翼,但是飛碟能懸浮,據說靠的就是磁場。這騰蛇說起來就是一個蛇形UFO啊。
若是現在有許多鐵,要破這騰蛇,就簡單多了。可是眼下上哪找那麼多鐵去啊。
***
江邊,姜九兒帶著一票人馬急匆匆趕來。這些都是巡檢司的悍卒,每個人都拿著短刀鐵盾,氣勢洶洶。
原本姜九兒雖然貴爲侯府千金,卻也調不來這兵,她只是一個捕頭,沒有權力調動兵馬,她找到知縣塗傑,向塗傑借兵。
本來大吳朝的一個縣的權力分成四部分,一把手知縣,二把手縣丞,三把手主簿,四把手典史,巡檢司是歸典史所管,但是龍丘縣卻是個特別的所在,知縣塗傑的官級是從四品,相當於巡撫一級,也可以說算得上一省大員,同時底下並不設縣丞主簿等,塗傑可以說獨攬大權,雖然龍丘不大,但是卻也可以算得上大吳朝的半個龍興之地,獨殊性可想而知。
快臨近年關了,塗傑正忙於案牘工作,每年年底,塗傑都要上書述職,龍丘民風淳樸,百姓相處和睦,倒也沒什麼案子,但是獨攬大權也有一個壞處,那就是事無鉅細,都需要塗傑來操勞,塗傑又是一個特別勤政的人,施相爺的得意門生,在龍丘當官是塗傑當官生涯之中十分重要的一次掛職鍛鍊,這將直接影響到他當官的風評以及今後的晉升。所以這些案牘工作雖然塗傑不願意去做,但卻也不得不把它做好。
姜九兒風風火火地來找塗傑,向塗傑借兵,塗傑卻是不肯。塗傑知道仙客來並不屬於龍丘管轄,它是在龍丘的一處飛地,裡面發生的任何事情龍丘縣都不得干預。
但是塗傑也不能直接拒絕姜九兒,畢竟侯府千金是有脾氣的,塗傑也不是死讀書的書生,多年的官場已經將他磨得十分圓滑。
他讓人給姜九兒端來一碗茶,說道:“姜捕頭,若是你需要人手,本縣可以出一紙徵令,由你出面徵集民勇,本縣還可以給他們配發武器,你看這樣行嗎?”
姜九兒不傻,知道塗傑這是不肯借兵,她本來是沒有辦法的,但是救人心切,她騰地站起來道:“塗大人,我知道這麼借兵不合規矩,但是事急從權,我們必需出兵仙客來,再晚了就救不到人了,要不這樣,我把我爹給我的金鎖押在你這兒,你出調令調兵,行嗎?”
“姜姑娘,仙客來不是我們可以輕易出入的,它是朝廷直接管轄,就算是侯爺要上仙客來,也需要經過同意,人家若是抵死不肯,侯爺也沒有辦法。”塗傑道。
“管不了了,現在仙客來上有妖怪作祟,傷人害命,若是塗大人不出兵,豈不是置龍丘百姓於不顧?”姜九兒見搬出侯爺也不好使,又搬出百姓來。
“姜捕頭,還是那句話,仙客來不歸龍丘管,仙客來上的事,不是龍丘的事。”塗傑道,“就算仙客來上真有妖怪,那也是歸朝廷管,這些我無能爲力啊。”
姜九兒最後一咬牙,說道:“塗大人,本來這事兒我不願說出來的,但是現在事情緊急,我必須告訴你,仙客來上住著何人你可知道?”
“我不知道。”
“飄萍公主這個名字您可聽過?”姜九兒道。
“飄萍公主?”塗傑是跟隨施相爺一起學習過的人,知道大吳朝的一些秘辛,他也是極少數聽說過飄萍公主這個名字的人。
“對,飄萍公主就在仙客來上,此時她也被怪物擄去了,我們必須快點攻上仙客來,”姜九兒道,“再晚了就萬事俱休了。”
“走,本縣與你一同前去仙客來。”塗傑一聽姜九兒說到公主的事,一下子意識到這次很可能是自己晉升的大好機會,探驪得珠,富貴必須險中求。
就這樣,塗傑與姜九兒帶著巡檢司匆匆趕到江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