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表示友好的誠意,我伸出手打算拍拍蘭兒的肩膀,可是手伸出的一瞬間我整個人都愣住了,這是手嗎?是手嗎?明眼人一看都會嘲笑這是熊掌,還是隻白色的。
爲了緩解尷尬,我突兀地冒出一句:“告訴我今天是什麼日子,本小姐心情好了,就不罰你了。”
蘭兒果真一五一十地交代,還將日期說得極爲詳細。“今日是昔公三十二年,三月十八,晨。”
這一個“晨”字徹底將我逗樂了,蘭兒要不要這麼老實,如果給我一口水,我想自己會果斷噴出來的。當然,現在也是忍不住大笑起來。
“小姐不生氣了?”蘭兒默默擡起頭,眼角還掛著未溢出的淚水。
唉,又忍不住嘆起氣來,這都叫什麼事?蘭兒與我自小一同長大,除了關於公子玄墨的事外,我從不忍心責罵於她,如今又是爲了那個人生生將蘭兒嚇出眼淚,可見曾經的孟長生豈是一句荒唐可言。不光荒唐,而且糊塗,糊塗得分不清真心與假意。
真是瞎了眼睛纔會一次又一次地救他,這一次更是以血爲引爲他續命。女兒家的膚何其嬌貴,只有傻瓜纔會割出一條傷疤。誠然,那個傻瓜就是我,爲了所謂的夫君不惜以命爲餌爲他拼出一條活路,甚至不曾讓他知道。
一世含恨怨得了誰?怪只怪自己太傻。
“好了,你家小姐我不是沒事嗎?哭什麼?”
“蘭兒不是,蘭兒哭,蘭兒……”
“去備熱水,早該洗淨身上的病氣了。”從今日起,孟長生會是一個不一樣的孟長生,不再懦弱受人欺凌,不再需要愛情,而是用自己的力量保護自己在意的人。
熱水沐浴之後渾身舒暢,那些糟心的往事,早被撇到九霄雲外了。不念不想,心才能舒服,前世經歷了苦楚,今生又何苦爲難自己,定是要對自己好一些。
選了一件素色長裙,任未乾的長髮隨意披散。若是以前的孟長生,定然喜歡豔麗,可是如今竟覺得淡雅是世上最美的風景。女子,可以不爲悅己者容,只裝下自己便也足矣。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說的就是小姐這副模樣吧。”蘭兒絲毫不吝惜對自家小姐的讚美之語。畢竟,要找一位美人難,找一位不妝自成的美人更難,找一位如小姐這般的絕世美人難上加難。
做人當有自知之明,就如現在的我,毫不心虛地接受著讚美的話語。
正當洋洋得意之時,房門被推開。那個端著菜餚,面容慈祥的婦人,正是我的孃親——孟夫人。
孟夫人做得一手好菜,成功留住了爹爹的心,也自然留住了我的胃,以至於事到如今,我對於烹煮之術從未上心,只一心賴在孃親身旁享受美味。
孃親此人什麼都好,只一點令如今的我不大喜歡,有些嬌弱單純,遇事又沒什麼主見,天塌下來有爹爹頂著,大不了來一段梨花帶雨以求安慰。
說我前世雖不至於如此嬌矜,但多多少少受到了孃親的影響,免不了女兒的小性子。然而孃親是幸運的,遇到了爹爹這般專情的男子願意護她一世,可這並不代表所有的女子都會有如此好運氣。最起碼,我就是個鮮活的例子,不懂得爭鬥,不懂得揣測人心,才落得個被拋棄的下場。
“也不知道把頭髮擦乾,萬一受了寒氣就不好了。” 孃親說著便順手拉過布子擦拭長髮,我當然十分樂意享受母親的照顧,這份溫情好似多年未曾經歷過了。溺在孃親懷中亂蹭幾下,然後撒嬌道:“早就知道孃親會幫我擦的。對了,孃親做了什麼好吃的?”
孟夫人頗爲無奈地笑了笑:“是你最愛的紅燒獅子頭,還有蛋花湯。”
蘭兒自是不甘示弱,哈喇子流了幾丈長,腆著臉道:“聽起來很好吃的樣子。”
我嘿嘿一笑,就知道這丫頭嘴饞了,本想捉弄下她的,就聽孃親道:“你這饞嘴的丫頭,怎麼會忘了你呢?你的醬肘子還在廚房裡燉著。”
孃親的確是善良的,當今世道,當家主母不打罵丫頭已是仁至義盡,又有哪個會親自下廚幫丫頭做飯的?
當然,蘭兒不是尋常的丫頭,有我這個孟府的獨生女兒、掌上明珠、心肝兒寶貝寵著護著,自是不能與其他下人相提並論,誰叫蘭兒同我一起長大的。只是可憐我如此真心待她,一聽到醬肘子,這丫頭比誰跑得都歡,一溜煙就直奔向廚房去了。
紅燒獅子頭吃了兩顆,我才意識到未見爹爹來探望自己。
今日是昔公三十二年,三月十八,爹爹應該還在從陳國回來的路上,而我……難怪孃親未哭,我失蹤的幾日正是以去香山寺替爹爹祈福爲由,至於手上這隻熊掌,也被蘭兒解釋爲受了輕傷,無奈大夫包紮技術不好。
孃親居然相信了,試問有哪個大夫會包成這樣,那還真是醫術太不好了。
趁爹爹回來之前,我有要事去辦,那便是到天門山拜訪一位故人。
這位故人自然不是生前的孟長生該認識的人,死後的孟長生與他相伴十年,十年磨一劍,在他的幫助下學會堅強,學會太多本不該女兒家去學的東西。故而要去天門山,只有一個辦法,便是奉王命而去。這一入宮,命運變悄無聲息地改寫了,就像那位故人所言,我註定是天下的尊者,是去是留不在於世道,而在於我的心。
坐在院中爹爹親手做的鞦韆之上,無聊地擺弄著手中的令牌。
這令牌在宋國也不過五塊,其中兩塊在昔公手中,另兩塊在昔公四子玄墨公子和昔公六子玄商公子手中。若說這個令牌有什麼神奇之處,那倒談不上,只是象徵了一種身份,對於出入宮門方便些罷了。
前世本著“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原則,今世怎能不好好利用如此資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