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師宴雖然辦的倉促,可是有九國聞名的洛陽谷神醫蘇渙之在,即使短短幾日也能引來一場壯觀景象。
這日風和日麗,正是孟長生姑娘的拜師宴,且不說醉然翁包下了整個酒樓,宋昔公親臨祝賀,光說受到的份子錢都夠買上幾座三進三出的府邸了。
其隆重程度非言語能夠形容,說是萬人空巷其實也不算過分。
畢竟蘇神醫已經十年未收過弟子了,而孟長生以關門弟子錄入,在蘇神醫少得可憐的弟子中又是唯一的女弟子,其稀有程度堪比極地生長的寒心草。
對於拜師一事,我雖是有些激動,卻實在不喜這樣的排場,儘管孟姑娘很清楚,師父所做之意不過是爲了給自己鋪就一條康莊大道,可是這樣的宴會少不了虛與蛇委,少不了應酬那些不喜之人,而以孟家女兒的教養,實在做不出當面趕人的舉動,想想就夠人頭疼。
許久不見宋昔公,依舊是那副老樣子,笑得慈祥和藹。
當然,孟家的女兒被蘇神醫看中收爲弟子,宋昔公樂見其成,命人送上一對玉如意圖個吉利。
之後而來的諸位大臣,認識的,不認識的,皆跟著送上了禮物,由孟大人並夫人一一收納登記,招呼客人。
宋玄墨也是要來觀禮的,站在一角的玄色長袍獨具特色,人羣中一眼掃去便可望見,還有那一身如雪的錦緞,勝雪公子的氣質註定了要與人羣格格不入。
我站在樓上望去,心中說不清哪般滋味,忽而便笑了。原來他也會來觀禮的,原來公子也是祝願長生的。
“師妹,看什麼呢?”醉然翁在短短幾日裡這句‘師妹’是叫得愈發熟練了,除了對於師父的判斷言聽計從外,當然得歸功於本姑娘豐富的醫理知識和大膽獨特的解毒手法,現在的醉然翁絲毫不計較我的年齡問題,開始討論起最新研究的傷藥了,不時還會詢問本姑娘有什麼看法,相處得相當和睦。
“沒什麼,”我轉頭,“師兄怎麼來了?”
“師父說宴會該到的人差不多到齊了,讓你下去開始儀式。”
“嗯,知道了,師兄。”我跟著醉然翁的步子走下樓梯,默數著接下來的每一個步驟。
所幸,接下來的事情出奇地順利,我按照儀式的要求奉上拜師禮物,再向父母及師父分別跪拜磕頭,雙手奉上清茶接受回饋的禮物,等待師父他老人家訓話。
“我蘇渙之今日收孟家閨女爲關門弟子,必將傾盡全力授其畢生所學。”蘇渙之忽然神情一凜,道:“長生,今日你拜老夫爲師,老夫必會傾盡全力教你習醫之道,只是,有一件事你必須答應爲師:無論他日有何事情發生,都不能辱沒洛陽谷弟子之名,你要謹記醫者該有的本分。”
“師傅在上,請受弟子一拜。”我知道,這一個響頭磕下去便代表了一份責任,醫者仁心,便是身爲洛陽谷弟子的職責。
或許師父早就清楚,一個會醫會毒的女孩未來如何未可知,可是他卻不能看著天下出現另一個花解語,所以,無論發生何時,身爲洛陽谷的弟子,只能選擇救人,而非使毒害人。
當多少年後回首曾經,那時的孟長生該感謝今日師父爲其立下的誓言,沒有讓她在恐懼絕望中逐漸淪落黑暗。
拜師宴後少不得應酬恭維之話,師父覺得無聊便打發了醉然翁撐場面,而恰恰由於醉然翁忙於混亂的人羣,本姑娘也才能從中喘上一口氣,偷偷溜向了安靜之地。
酒樓的場子雖然不小,背後卻有塊清靜之地,忙裡偷得的閒暇最是令人愜意。
當本姑娘忙於抅樹上的柿子時,恰好聽見一句:“寧,見過孟家小姐。”一時間我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孟家的女兒居然這般不知禮儀地爬上了樹,爬上樹也就算了,偏偏還被外人看見,被外人看見也就罷了,偏是被歐陽家的勝雪公子瞧見,實屬罪過。
我摸摸鼻子,硬著頭皮下來,行了個不算標準的禮,這估計是當孟家女兒以來最爲彆扭的一日。
“長生見過公子。”我向著歐陽寧並陸子冉福身,臉卻是快要縮到脖子裡去了。真是糟糕,這下不僅丟了面子,連裡子也丟了,會武功的秘密只怕也瞞不住多久了。我尷尬回道:“真巧,怎麼會在這裡碰見歐陽公子?”
“不巧,寧與師兄,是尋著小姐的身影過來的。”當時的我未曾發現,那時的歐陽寧也有幾分怪異,以至於萬年不變的沉穩,說起話來竟也有了幾分磕絆。
此時的孟長生呀,大概還在自責中度過,連臉都紅成了猴屁股,一大把年紀真是丟人都到姥姥家了。
“不知公子前來可是有事?”孟長生大概從未覺得自己會這般愚蠢,人家能來找你可不是有事嘛,不然以勝雪公子的行事風格,怎會唐突呢?
事後的我大概悔青了腸子,平日裡玲瓏七竅的嘴到了關鍵時刻都不知在冒些什麼奇奇怪怪的字眼。
好在一旁跟著一個陸子冉,這陸子冉腦袋不算靈光,可在此時此刻卻顯得格外有用,霎時打破了僵住的氣氛。“長生姑娘,那日的殘局已經被師弟解開了,姑娘好手筆,子冉佩服。”
好說好說,本姑娘笑道:“雕蟲小技,不足掛齒。”
“長生姑娘謙虛了,子冉聽說今日是姑娘的拜師宴,特地前來恭賀。”陸子冉看向旁側那個白衣少年,笑道:“這位是我的師弟——歐陽寧,相信不用介紹姑娘也是知道的。”是啊,九國之內何人不知那個被齊王稱讚‘白衣勝雪,文采佳絕’的少年呢?
“聽聞孟家小姐拜師,寧,特來恭賀。”歐陽寧說著作了一揖,將手中的竹笛遞來,小小的竹笛並無特別之處,反倒有些過於普通粗糙,可是那時歐陽寧送的啊,本姑娘欣然受之,“小小禮物,全憑一份心意,望小姐收下。”
我凝眉,“不是剛剛在宴會上已經送過禮物了嗎?”我之前特意看過禮單的,歐陽公子送的是一些稀有的草藥。
卻見歐陽寧淡笑道:“禮尚往來。”
在本姑娘還沉浸在剛剛的對話時,只能瞥見那一抹白衣翩然遠去,然後偷笑,再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