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子抬頭看了看外面連綿不斷地雨,坐在屋檐下敲了敲手里的旱煙,嘆息一聲,這雨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停,斷斷續(xù)續(xù)已經(jīng)下了大半個月了。
老頭不擔心被水淹,擔心的是這雨把莊稼的根給泡爛了,莊稼人這命根子都在莊稼上,要是減了產(chǎn),這明年怕是不好過啊!
他們震澤鎮(zhèn)靠著震澤湖從來不怕水干涸,也不怕水淹,靠水吃水,天災年也都活得好好的,像這樣的太平年間,就靠著蘇湖的收成,就夠養(yǎng)活天下。
沈老頭的鞋頭被屋檐上滴下來的水滴打濕了,他徒手擦了擦鞋面,又踩了踩濕漉漉的地面,老天喲,這兒子哭得沒完,來年就要我們朝你哭得沒完了。
“阿嗲!且飯嘍!”扎著兩個花苞頭的小囡蹦跳著跑出來喊著。(阿嗲:吳方言里,是爺爺?shù)囊馑迹绎垼撼燥垼?
沈老頭收起思緒,摸了摸孫女的小花苞,粗糙的手碰到小孩子細軟的頭發(fā),勾出了幾根發(fā)絲。
“阿嗲,頭發(fā)壞了!”小囡囡說話還不利索,噘著嘴可不樂意了,小手手摸著花苞。
沈老頭抱起小孫女兒,哈哈一笑,“小囡一會兒讓姆媽(蘇州話:娘親)重新扎一個。”
到堂屋里,媳婦兒媳已經(jīng)把菜備好了,都還沒有入座,沈老頭走進來,兒媳黃氏立即抱回小囡,沈老頭和沈老太張氏坐下后,其他人才入座。
接連下了這么多天的雨,除了還不懂事的小囡,一家人都愁眉苦臉,莊戶人家靠著莊稼過活,沒有莊稼一家子可怎么活。
一家人沉默地吃著飯,三歲的小囡感受到不對頭的氣氛,不敢多說話,乖乖地讓姆媽喂著飯。
沈老頭長嘆一聲,終道:“這雨,啥時候是個頭......”
沈大食不下咽,放下飯碗,聽著外面的雨聲,心頭沉重,“阿耶,看個樣子,像是還要下下去。咱們家還是早點做點準備。”
沈老太舒坦了半輩子,回想起幼時逃難的日子,食不知味,“改明兒我再去拜拜觀音菩薩。”
沈老太幼時不是這兒的人,故鄉(xiāng)洪災過后又是旱災,實在過不下去,跟著家人逃難到這兒,這地兒無旱澇,實屬人間天堂,沈老□□穩(wěn)地過了幾十年,打心底兒已經(jīng)把這兒當養(yǎng)老地了,她都一把年紀了,已經(jīng)不想再折騰換地方了,老太太憂心忡忡。
一家人都沒了心思吃飯,現(xiàn)在吃得飽了,以后呢?
黃氏一邊給小女兒喂飯,一邊窺視著公婆和丈夫的表情,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唇,“要不,去鎮(zhèn)上面多買點糧食回來?”
沈老頭吸了口稀飯,“這糧食估計已經(jīng)漲上來了,也不知道老三家今年余量還夠不夠。”
沈老頭想想三兒,心又是一沉,三兒住在城里,地租給別人種了,太平年間也沒什么,今年要真是收成不好,這糧食別說漲價了,估計都要沒糧食了,這樣想著,沈老頭的屁股下面就像是被什么蟄著了,坐立難安。
沈大憂心道:“老三他媳婦肚子里還有一個,要是真碰上荒年,可不好養(yǎng)活。”
黃氏暗道你瞎操什么心,他家也才兩個孩子,一個孩子還沒出生呢,生了也就喝喝奶。咱家還三個娃子哩!
沈老太往日里雖看三兒不得勁,但小兒子大孫子,心里頭最惦記的還是這個小兒子,仍是嘴硬道:“家里的地兒不好好種,趕著上岳家的門,個上門女婿模樣,他那媳婦兒弱不伶仃的,就一張臉看得,要真趕上饑荒,看他該......”
沈老頭道:“老婆子奈又來了,三兒在鎮(zhèn)上,也沒缺我們啥的個,隔三差五讓人寄東西過來。你個老婆子年級越大腦子越壞,三兒岳丈走之前可把家里什么都給三兒了,奈就追著那點事兒不放。老大家造院子,老二家起新房,三兒哪個沒出錢沒出力?咱們老沈家現(xiàn)在過成這樣,半個兒都全靠三兒在城里頭打拼。”
(奈,吳方言,你)
看著老大也一臉不贊成地看著自己,沈老太嘴巴啞了火,老太太脾性大,再大也大不過老丈夫,心底惆悵又涌起那幾份不甘愿:“親娘整日見不著,丈母娘那頭供奉著,我把屎把尿地養(yǎng)大他.......”
想著,沈老太越想越傷,最后竟真的哭了起來。
所有的刺都源于愛,不甘愿自己辛苦養(yǎng)大的兒不在自己身旁,不甘愿自己心愛的兒子此時此刻在奉養(yǎng)著另一個老人。
兩個男孩都低著頭不敢吱聲,小囡囡被姆媽喂飽了,放下去自己頑去了。
沈大道:“姆媽,三兒不是一直讓奈和阿耶到城里去嗎?不是奈弗高興嗎?(弗高興:不樂意)”
黃氏在桌子底下偷偷地踩了沈大一腳,沈大眉毛挑起,豎目望著她。
黃氏唾了一口,個傻大愣子。
女人不分男女老少,這個時候講道理——講不通!
沈老太抹眼淚:“我和奈們阿耶村里頭過慣了,逛東家串西家,鎮(zhèn)上頭這兒不認識那兒不熟的,不去!”
“奈瞧瞧,奈又不樂意去,讓三兒回鄉(xiāng)下呀?三兒的書局怎么辦?在鎮(zhèn)上頭三兒還可以給人寫寫字算算賬,回鄉(xiāng)下能干啥?”沈大覺得他娘簡直就是不可理喻。
沈老太被大兒懟了一番,心理的邪火卻是越旺,不管三七二十一,上頭就一陣哭罵,“養(yǎng)三個兒子有什么用,一個個都嫌偶老。老三更否似東西,就曉得他媳婦,對丈母娘比親娘還好......”
黃氏扶住沈老太,看著老太太唱作俱佳,不知為何心里頭有幾分痛快。
沈老頭心里頭對三兒奉養(yǎng)岳母這事兒不是沒看法,但是男人看問題和女人看問題,總是兩種態(tài)度。兒子他也疼愛,但是沒有親家,就不會有現(xiàn)在的日子,得失是必定的。想想親家公在世的時候,對沈家對三兒的好,沈老頭眉毛就高高豎起,“三兒又不似弗讓奈不和他住,奈咋弗去?現(xiàn)在在這里叫嚷,老大對奈弗好啊?”
沈大和沈老頭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模樣一齊看著沈老太,沈老太心眼一晃,沒得話說。
沈老頭道:“奈也別越老越作妖。三兒養(yǎng)他丈母娘,該的!三兒岳丈在的時候,對三兒好不啦?對偶們咖(我們家)好不啦?走了,把家業(yè)都給三兒了,他岳丈沒有兒子,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三兒又是學生又是女婿,照顧丈母娘咋地啦?”
此消彼長的氣焰,沈老太被壓了下去,側(cè)坐著沒說話。
沈老頭吐出一口氣:“明天我進一趟鎮(zhèn)上,買點粗糧,瞧瞧三兒,使他早做準備。”
沈老太動了動嘴,心里頭還有幾分火氣,別扭下也沒好意思說她也想去。
她大女和三兒都在鎮(zhèn)上,小孫子每次都愛她團的糕,許久沒見著了不知道想她了沒,大女家的小外孫女比小囡大一點,小孩子一天一個樣,不知道是何等模樣了。沈老太心理撓著癢癢。
沈老頭裝作沒瞧見,一點點把飯給吃完了,慢悠悠說道:“老婆子,你晚上準備點糕餅,前幾日做的粽子也拿些,淮哥兒愛吃。”
沈老太臉舒展開來:“哎~”
清晨天剛剛亮,稀稀拉拉地下著小雨,沈老頭喂好騾子,套上車架,沈老頭愛惜地摸了摸騾子濕漉漉的頭,“好孩子,拜托你了。”
騾子叫了一聲。
這莊戶人家要是有個牲畜,亦是了不起的事兒。整一個村子,沒幾戶人家會有牛。沈家的牛只用來耕地,這騾子用來推磨和走動,亦算得上村里的頭一份。
沈老頭微笑著摸了摸騾子的身子,在村里頭誰見了他不道一聲福氣人。
騾子慢悠悠地駛出村莊,駛向鎮(zhèn)上。震澤鎮(zhèn)靠近震澤湖,得益于歷代文人賦詩,范蠡游震澤湖,震澤鎮(zhèn)是這邊兒最大的一個鎮(zhèn),這兒世代靠著耕種、桑蠶、養(yǎng)魚,是個富饒之地,隸屬吳縣,再上去就是蘇州府。
沈老太一直透過縫縫看窗外,一遍又一遍想著怎么還不到,淮哥這個時候應該剛剛起來,最好在他去私塾之前,淮哥愛吃她做的定勝糕,沈老太摸了摸還熱乎的盒子,露出一個笑容。
這時候天已經(jīng)亮了,店鋪也都開門營生了,沈老太的三兒沈振邦住在鎮(zhèn)上的明善巷,前面的街叫明善街,沈三的書局就開在這明善街。
騾子車繞過寬寬窄窄的巷子,停在一棟二進的宅院前。騾子濕漉漉的,打了個噴嚏,甩了甩頭上的雨水。
沈老頭即使穿著蓑衣,外衣也被淋濕了不少,好在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五月中旬了,天氣漸暖,卻沒想到今年的梅雨持續(xù)了這么久。
沈老頭到車廂里脫下蓑衣,把衣服整治干凈,才同沈老太一塊兒下了車。
此時巷子里有不少人來往,挎著小籃子買菜回來的女人居多,撐著油傘,三三兩兩地結伴而行。
沈老頭去敲小偏門,不一會兒門開了,小廝探出腦袋,嘴巴剛張開想問什么人,目光觸及到沈老頭沈老太,立即把門開大,“噫!老爺子和老太太來了!這般的雨,您老快進來,我阿哥天天念叨您老呢!”
這小廝名叫江河,江家的遠親,因父不成器整日賭博,娘跑了,留下江河,伯伯叔叔家也沒法子舍口飯,阿嗲好婆舍了老臉求到江老秀才那兒,江二就留在江家跟著沈三做點跑腿的活兒。
沈老頭:“河小子看著又大些哩,不急不急,我這車里還有些物件,把車引進去,騾子跑了一路估摸著也是餓了。”
江河樂顛樂顛地打開大門,把騾子牽引進去。
沈老太觀其手腳勤快,然性格太跳脫,皺了皺眉,內(nèi)心亦將他做三兒的下人,累覺不成事。
這宅子是江家的,二進的大院子,如今也只住了三個主子,更覺寬裕,一進為待客廳、下人的房間、雜房。住則住在第二進。
江秀才當初買下這大宅子原想著未來家里人丁興旺可住得寬裕一些,誰知到頭來就一個閨女,人丁委實稀少了一些,這大宅子也更顯得空蕩。
江家原先是家底豐厚的,奈何江秀才身體不好,為了治病變賣了一些家產(chǎn)。當日也就沈三一番拳拳之心,病中的江秀才感念其厚道,將獨女許配給他,并將家業(yè)也都交給他,待江氏懷上孩兒只道著“日后有人給我送送香火我便是滿足了”,死而無憾。
這宅子大底是江家最大的家底了。
三兒住著別人家的宅子,雖然這宅子已經(jīng)交給沈三了,但是在沈老頭心理這宅子還是江家的,三兒邀請過他們也來鎮(zhèn)上住著,沈老頭心里頭疙瘩,總覺占人便宜。三兒亦為孝道苦惱,岳母是責任,親爹親娘亦要顧慮。
沈老太急匆匆地往里頭走,伸長了脖子。
這宅子里住的人少,除了沈三、江氏以及江氏的母親,就只有一個洗衣服做飯的婆子、管家夫婦,還有就是江河了。
因為人少也就安靜,一點動靜也都可以聽到。
福伯是這兒的管家,原先是江老秀才的身邊人,一直跟著江老秀才。聽到動靜也趕緊出來,看到沈老頭,也不管這雨,就上前去,“沈老爺老夫人快進來,可別淋濕了。江河那小子真不分輕重哩,也不打個傘先讓老爺老夫人進來。”
沈老頭笑著擺擺手,“個么小事,地里人(俚語:農(nóng)家人)。”
帶進外屋,福伯趕緊讓福嬸拿塊干凈的帕子來。
沈老太矜持地接過帕子,卻是三下兩下地把臉擼干凈了,把頭頂頂著的帕子拿下來,一齊擦了擦衣服,忙問道:“淮哥兒呢?”
福嬸接過她手里的濕帕子:“小哥兒剛起來呢,正要吃早點哩。”
沈老太拎起小籃子,高興地跨了進去。
沈三聽得江河的呼喊,得知父母來了,心中也是歡喜,忙走出里屋迎接,見姆媽迎面而來,剛要道一聲“姆媽”,就被他姆媽拉住了手,往里面拖。
沈老太一邊往里面走,一邊問道:“淮哥兒呢?阿有起來?要去上私塾了吧?”
沈三聽著沈老太這一連串的問話,二十多歲的人心里竟是發(fā)酸,哎,只顧著孫兒哩!
“姆媽,奈走慢點,不急,淮哥剛要吃早飯。”
沈老太已經(jīng)跨進堂屋,因為下雨,天氣暗淡,屋子里點了一根蠟燭。
沈老太一眼就瞧見了日思夜想的小孫兒,端端正正地坐在八仙桌旁,一張俊俏的小臉還有些愣,大抵是起得早沒睡醒,這樣想著,沈老太就不免心疼。
江老夫人笑著迎上去:“親家母來得真早,正好要吃早飯呢!”
沈老太揚起笑容,抬起手里的盒子,“誒,還不是淮哥兒就愛吃我做的糕點嘛!淮哥兒,瞧,好婆給你帶了啥來了!”
沈興淮眨了眨眼睛,抬頭看到老太太期待的眼神,沈興淮露出一個孩子氣的笑容,站起來小跑過去,撲倒沈老太身上:“ 好婆!”
(蘇州話奶奶的叫法:好婆)
沈老太笑得眼睛瞇成了一條縫縫,提著盒子的手往旁邊挪,怕打到她的小孫兒,江老夫人也識趣,知她許久未見孫兒想念得緊,主動接過她手里的盒子。
沈老太終于可以抱抱她的小孫兒了,小孫兒身上有一股墨香,老太太心想她的淮哥兒就是個官人的命兒。
“我的淮哥兒又長高哩,重了,再過兩年,好婆就抱不動哩。”沈老太貪戀地看著小孫兒,許久未見,小哥兒長得又快得很,哎,時不待人。
淮哥兒摟著老太太的脖子,笑著說:“那以后淮哥兒抱好婆。”
可把老太太哄得興高采烈。
沈老頭和沈三姍姍來遲,沈老頭看到小孫兒也高興,伸手就要去抱,沈老太身子一歪,不給,自顧自地抱著淮哥坐到桌子旁,看了看淮哥小碗里的粥,米是新米,稠度也好,淮哥要讀書,可不能喝稀的。
沈老太把淮哥放椅子,自己做另一邊,打開盒子,一邊朝著江老夫人嘮叨:“淮哥老說愛吃我做的糕點,昨天晚上我就趕緊做了一些,早上蒸得,還熱乎呢!不是我自夸,親家母,我做定勝糕這手藝可是我姆媽祖上傳下來的......”
江老夫人含笑著點頭,“是呢,親家母送來的糕點,每次家里都吃光,分給左右(鄰居),沒個說不好吃的!”
沈三看著被兩個老人伺候著的兒子,他姆媽還端著粥喂淮哥,沈三剛想呵斥,又想起他姆媽對淮哥的疼愛,心中惴惴,瞧見沈老太因?qū)O兒吃得香而露出的幸福神色,沈三心想,等過兩年書局穩(wěn)定了,他得買個宅子好早日把父母接到鎮(zhèn)上來,享一享福。
沈三不是沒有想過讓父母來鎮(zhèn)上同他一塊過,早些年他還常提,后來被拒絕次數(shù)多了,沈三也知道了二老的態(tài)度。這宅子本就是他岳家的,他為了照顧岳母,總不能將岳母接回村里頭住,便同妻兒住在鎮(zhèn)上,好在父母膝下有三子。父母亦為他考慮,為不讓他擔上貪圖岳家財產(chǎn),這些年,都沒在這兒怎么住過,沈三感念自己不孝。
“慢點吃兒,別急!”
“姆媽,阿耶,怎這般早,可是有急事?都怪我起來得晚了,竟是才來。”江氏在福嬸的攙扶下,踱步進來。
沈老太也非惡婆母,想著她有著身孕,想必不容易,一抬頭,竟是嚇了一跳,江氏艱難地扶著腰慢慢地走進來,那肚子已經(jīng)非常得大了,沈老太立即站起來:“小心點小心點,不能走動就別走動了,啊呀,這肚子是快要生了吧!”
沈老太上前扶她坐下,江氏感激地拉著沈老太的手,“姆媽,您快坐,哪有婆婆服侍媳婦的道理。您和阿耶大清早地趕來,我和振邦本就沒在二老身邊服侍已是不孝了,還要您二老這樣辛勞......”
江氏自從有了身孕,情感便比常人充沛一些,易怒易喜易悲,常人三分感情在她那兒便是七分。她自是知道她嫁了戶好人家,當初嫁過去周圍一圈女孩子誰不是笑她嫁了一個泥腿子,可她婚后不和公婆住一起,親娘在自己身邊,丈夫可靠,現(xiàn)在誰有不艷羨她。
她知婆母對她有意見,但卻也不是惡婆母,平日里自家做了一些吃的,也都想到他們家,對淮哥更是疼愛不已,念及此,江氏拉著婆母的手感動而淚。
沈老太也是觸動,那些小齷齪也頓時消散,心想著他們能念著她的好就心滿意足了。
江老夫人掩面:“這些年,都是我這個老不死的,拖累了兩個孩子,好得兩位親家大度。可我這老婆子卻不能釋懷,讓振邦擔上“上門婿”的稱號,實乃委屈了振邦委屈了親家。親家養(yǎng)了個好兒子,老爺在世時常說振邦雖不是文物之才,然可靠實在,是個可托付之人。沈家雖不是大富大貴之家,卻踏實明事理,井然有序,可結親。皆應驗,我膝下獨思娘一女,振邦待我如母,我深感沈家的恩情,著實愧對親家。我知親家怕振邦難做人,一直不愿住這兒,為我所累亦不能享受兒子媳婦的孝順,心理難安。而親家待我女如親女,我,我亦不知我女上輩子是積了何等的福氣,嫁入這般好人家!”
沈老頭大為感觸,老夫人的話句句從心,能得此言,還能有何怨言呢!“親家母客套,且不說親家公生前對振邦的栽培之恩,振邦是奈女婿,便是半子,贍養(yǎng)奈也是理所應當?shù)模敳坏卯敳坏茫 ?
沈老太亦是感動,垂頭拭淚,同為女人,沈老太同情江老夫人無子喪夫,又為江老秀才生前對三兒對沈家的稱贊而欣喜,亦是想功名人果真是眼光好哩!
“思娘為我們沈家生了淮哥,雖不得盡孝,每季卻沒斷過供奉,我和老頭子的衣服鞋子,出去誰不道一聲好。親家公生前對我們?nèi)齼褐更c提拔,生后將愛女、私產(chǎn)皆托付,幸而三兒還算當?shù)闷鹩H家公的期盼。”
三個老人因他而相互遷就著,沈振邦又是感動又是愧疚,說到底是他沒本事,摟著妻子,沈三無言地拍著妻子的背。
沈興淮看看這個,看看那個,誠不欺我然,古人情感充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