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ound Eighteen
雖然巫師的膽量往往比一般人要大些,他們仍然會被一些模糊的傳聞和久遠的設計嚇倒,因而霍格莫德郊外的“尖叫棚屋”就這樣成爲了衆人遠避之所,儘管曾經引起過恐慌的、可以與“女妖之嚎”相媲美的不明怪聲早在十多年前就不再重現於那個地方。沒人敢於靠近這個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的景點,因此也沒人發現今晚竟然有人在這棟每個門窗都被牢牢封死的小木屋接待訪客——由地下通道從霍格沃茨過來的年輕訪客。
當然,這座早已易主的“別墅”內部與外表的寒磣破敗截然相反:昂貴的東方織錦以一種微妙而和諧的方式掛滿四壁,最好的伊斯法罕長毛地毯纏繞著充滿活力的蔓藤和罌粟花,佔據了半間房的大牀上懸著兩幅厚重的猩紅色天鵝絨帳幔,邊上那些美麗的金色流蘇無風而動,搖曳時漾出變化多端的離奇香味。
“請恕我不能起身接待。”納歐米卸下兜帽之後,這裡的主人從大牀裡發出一身虛弱的問候,原本伏在他腳邊的那隻黑色小龍睜了睜眼,立即又在自己那條用金珠編織的臥毯上回到夢鄉。半幅牀帳從裡面慢慢掀開之後,吸血鬼那如同雕塑一般完美的側臉出現在牀頭櫃上那盞貝殼型檯燈散發的柔和光亮當中,不曾束好的黑色長髮散亂地流淌在曲線優美的肩上,比石膏還要純淨的白皙肌膚將微微露出一對獠牙的血色雙脣襯托出一種不尋常的鮮濃色彩。
“發生了什麼?”斯萊特林女孩慢慢在離牀榻只有一步之遙的沙發裡坐下,嗅到空氣中一絲殘留的血腥味兒之後將目光投向牀頭一隻圓底水晶杯,輕輕蹙起了眉頭。
“只是得到了一樣有意思的東西,而它正好是血族的剋星。”半臥著的洛夫莫德緩緩擡起右手,姿態優雅地捻了一下拇指和中指:一枚深紅色的寶石被他虛虛託於掌中,似乎有一種比血漿更濃厚的**在裡面悄悄流轉,即使是一年級學生也能一看就知道它具備著極其充沛的魔力。
“……賢者之石……”靜靜地凝視了那寶物一會兒,納歐米挑了挑眉,斂去了目光中的一絲訝異和熱切。“是那一塊嗎?”
“是那一塊。”血族手心一合,將石頭藏到暗處,脣邊露出一絲促狹的笑容,“即使我能重新開啓一次寶藏,也沒有足夠的時間和犧牲品來製作一個全新的;好在那對夫婦除了用它來延長生命之外沒有做過其他用途。”
“你找我來不是爲了告訴我,你得到了賢者之石吧?”女孩再次往那枚底部餘著一丁點兒紫紅色殘液的水晶杯上瞥了一眼,摩挲起坐下之後被自己平放在膝上的嶄新魔杖,語調中帶著些許輕蔑:“我對這種東西沒興趣,說到底不過是用來吸收和儲存生命力的器具而已,而且轉化的效率還不是一般的低。”
“其實我也很後悔啊——拿到之前,我也不知道這裡面的生命能源對血族來說其實是劇毒。”戴爾特的笑容當中突然多了一分在別人看來很難判斷是否真心的苦澀,瞬息之間似乎憔悴了很多。“我原本以爲賢者之石能夠成爲消除那種影響的最好代替品。”
“那你有沒有後悔當年得到那東西?”納歐米調侃地問出一句之後,血族似笑非笑地搖了搖頭,而後在軟枕中正起了身子,無力卻溫緩地吐出幾個單詞:“二月初我回了一趟領地,前兩天才回到英國。”
“你是想說,三強爭霸第二個項目時湖裡出現的陰屍跟你沒有任何關係麼?”納歐米強調了“任何”這個詞,得到對方肯定之後再次擰了擰眉頭。
“不過,鑑於我們之間良好的合作關係,我倒是可以坦白一些線索……得到那個女人之後,我在萊斯特蘭奇的寶庫裡找到了第四個碎片,並且讓它回到了預言中的地方。”
“你是說霍格沃茨除了聖物盒之外還有——另外一個魂器?!”聽到這句話,納歐米險些被憤怒衝昏了理智,死死咬了好一會兒牙才勉強穩定住心神,“洛夫莫德先生,您是不是不小心忘了自己的終極目標並非摧毀那些被灌注了靈魂碎片的寶物?”
“正因爲我的目標是完好無損沒有被污染的四大遺物,所以需要有人自願用自己的靈魂作誘餌,最好是未成年的純潔靈魂。你可以放心,我在那件遺物上留下了獨特的標記,在靈魂碎片完全離開遺物的時候我就會出現在被選中的那個人旁邊,幫助他擺脫……”
“擺脫死亡?像詹姆斯?波特那樣的境況恐怕比死亡更糟吧?”女孩略略仰起了下頦,壓低的嗓音裡不可避免地夾雜了一些譏誚。
“從理論上來說,如果能在魂片完全離開原先用來承載的容器那一瞬間將其消滅,無論是容器還是作爲誘餌的那個靈魂都不會遭到毀壞。”
“這只是理論而已,您不就是一不小心將一塊靈魂碎片完全引入自己體內,直至現在也無法清除麼。”
“那時候我還十分年輕……而且,我從不曾後悔當初的選擇。”戴爾特的視線微微上移落在女孩頭頂,明亮的燈火在那些淺色髮絲上鐫出一輪極其淺淡的銀色光圈,猶如無形的冠冕——血族忽而露出一絲悠遠而詭異的笑容,慢慢合上了雙目,直至嗅到一股能令他早已停止搏動的心臟重新沸騰的氣味才猛然睜眼。“純潔的魔法貴族少女之血……”他有些艱難地吐出了幾個單詞,漩渦一般的眼眸中露出比野獸更加貪婪的熱望,顴骨邊奇蹟般地涌上了兩團淺紫紅色的暈染。
“自願的給予——”當那個半滿的酒杯被一股魔力平穩地託到戴爾特面前時,血族急不可耐地一把握緊,然而就在指尖觸到那新鮮血液上傳來的體溫時,原先那急迫和渴求突然在一瞬間僅僅只剩下十分之一。“其實我更喜歡直接從你那無瑕的肌膚底下啜飲這生命和魔力的源泉,那樣纔是真正的藝術。”年輕男子的低沉慨嘆在室內產生了奇妙的迴音,如同陳年好酒一般具有令人醺醺然的誘惑力;暗紅的血液以一種特殊的虹吸方式慢慢沒入他靜止而微張的雙脣,片刻之後那圓杯便光潔如新。
“果然是充滿力量的血脈啊,不是那個因爲父母的愚蠢而捲進來的小丫頭所能比擬的,儘管波特家有著死神聖器的傳承。”似乎已經完全恢復的血族坦然地面對著對方不悅的注視輕鬆地攤了攤手,“我只是想表達自己的善意……看來你不但早就知道了那三聖器的存在,而且還把它們當作和賢者之石一樣的無用之物。”
就在納歐米想要開口告別的時候,一陣輕微的麻癢從雙手腕間傳來,異常的波動令她輕輕擰起了眉頭:產生這種現象的唯一可能是兩條安達利爾已經會合在一處,而且附近還有一些不小的麻煩。“既然您已經初步恢復了健康,那我也該告辭了。”女孩婉轉拒絕了血族的護送,輕車熟路地踏進了通往霍格沃茨打人柳腳下的通道,行進了數分鐘後立即爲自己施加了一個“幻身咒”,身影消失的那一剎那又啓動了另外一個常用的魔法;瞬息之間,十來步外一隻在滿月光華下顯得格外耀眼的純白色影像便取代了那條幽深的甬道出現在她面前。
納歐米還沒來得及讚歎那隻獨角獸強大而令人不由自主想要親近的魔法光環便被突然變得清新的野外空氣中迴盪著的喀噠喀噠聲吸引了更多的注意力。迅速巡查了一番之後,她發現四周至少聚集了五十多隻八眼巨蛛形成一個直徑達到七八十米的包圍圈,雖然這些抵得上裝甲車大小的巨型昆蟲正在用大鉗有節奏地敲出示威的鼓點,卻不敢或者不願直接向被裹在當中的獨角獸和距離那美麗野獸只有兩步的人類發動進攻。獨角獸有些煩躁地擺動著幾乎垂落至地的長鬃,似乎對自己被圍困這一點很不滿意,可又不見它作出任何想要突圍的動作;比月光更皎潔的它身邊飄著一隻同樣美麗的生物,羽蛇的七色羽翼在獨角獸的映襯下顯得無比朦朧而聖潔。
『納歐米!』女孩剛剛解除僞裝就聽見了塞沙的呼喚,不過它並沒有和以往一樣飛撲過來,而是小心地繼續在小馬爾福和獨角獸之間振動雙翅。『你來幫忙真是太好了!這些奇怪的大塊頭想要吃掉科科,我好不容易纔把就在附近的尤利西婭叫來,可它們就是不挪窩,它又不肯載科科出去!』不知道羽蛇扭頭對獨角獸做了什麼,後者突然低下了頭顱,使勁兒甩了幾下尾巴。
“那不是獨角獸的錯,是德拉科並非純潔少女的錯,你就別難爲它了。不過——你們來禁林幹什麼?”納歐米在不離身的小兜裡翻翻,找出一個裝著冰糖的罐子給獨角獸倒上幾粒;發現獵物多了一個的蜘蛛們更加急躁地敲響了大鉗,卻仍是因爲忌憚中心的尤利西婭而不敢動手。
『我們……』
“我還沒問你到這裡來幹什麼!”小馬爾福打斷了塞沙的回答,迅捷無比地擡起了右臂,握緊的魔杖差點沒像刺刀一樣捅到給獨角獸餵食時走近的女孩身上。
“因爲安達利爾告訴我這裡出了點麻煩,所以就幻影移形過來……”
“誰問你剛纔是怎麼來的!要不是發現隆巴頓小姐先違反校規在熄燈之後離開宿舍,我們又怎麼會找到禁林來!”
納歐米只遲疑了一會兒就從那暴跳如雷的男孩話語中明白了前後因果,有那麼點兒爲難地瞅了塞沙一眼之後輕輕搖了搖頭。“我離開宿舍是爲了給一個人提供藥劑,而且剛纔是從禁林之外的一個安全地點趕來——在塞沙面前我不可能說謊。”因爲那對灰眸中充滿了濃重的不信任,女孩有些疑惑地歪了歪腦袋,“你爲什麼覺得我會跑到這裡來?”
“與其討論那個,不如考慮一下如何從這裡脫身!”受到當前的緊急狀況和對方那不以爲然的態度雙重壓制,小馬爾福幾乎變了臉色。
“我想,你大概並不缺乏伴隨幻影移形的經驗,所以最快捷的方式是直接離開。塞沙,過來。”等羽蛇緊緊巴上自己的肩,納歐米便握住了德拉科的手腕;數秒鐘後,有那麼一點兒頭暈腦脹的男孩發現自己已經到達了禁林的邊緣,前方不遠處是點綴著些許燈火的霍格沃茨城堡那磅礴的黑影。
由於空間傳送的後遺癥,直至被拉進那熟悉的甬道小馬爾福才勉強找回了自己的嗓音,發出一聲詢問:“八眼巨蛛應該不會傷害獨角獸吧?幻影移形的那一瞬間我似乎聽到了它的嘶鳴。”而且似乎很是悽慘。
納歐米心滿意足地拍拍裝了幾十根新鮮獨角獸尾鬃的口袋,衝他笑笑:“所有的野獸都不會傷害獨角獸,而且它絕對跑得比蜘蛛快。”聽到這兒,德拉科繼續開始令自己有些難堪卻無法打破的沉默,而留意到女孩小動作的羽蛇則仰首吐了吐信子,像鐘擺一樣晃起了自己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