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炎則快馬加鞭回到瀝鎮,身邊除了福泉誰都沒跟上來,途中累癱三匹良駒,到地方時,福泉整個人累的脫了相,再看三爺,嘴邊胡須長了半指長,頭上與身后披的鶴氅沾滿風沙,腳上的鞋子倒是簇新的,只因之前那雙破損沒法子趕路,三爺才匆忙間在前頭桃仙鎮買了雙新的換上。進城門時,若不是城門守衛認出福泉,差點就要攔下龔三爺。
福泉著實心酸了一把。
主仆倆穿街過巷,人們也只陌生的掃一眼當是外鄉人攖。
終歸是到了太師府正門前,龔炎則也不下馬,讓福泉上前叫門,直接卸了門檻,縱馬進入府邸,一直到外書房前。一路上,越是挨近府里三爺臉色越陰沉,方才下馬,將馬韁繩遞給小廝時,那一身戾氣把小廝嚇的手都在抖償。
進了外書房,福泉顧不上回去換身衣裳,忙張羅著燒水侍候三爺洗漱。
龔炎則除去衣裳,進凈房前吩咐福泉:“你也去收拾一下,回頭把這件事仔仔細細的查一遍,來回爺?!?
福泉應聲下去了。
龔炎則沐浴后,換了身玄色繡八寶福團刻絲長衫,腰上扎著銀灰嵌東珠腰帶,長發垂散下來,發梢還不時滴答水珠,他手里拿了塊干毛巾,走到書案旁邊,把頭發隨意擦了擦,毛巾撇在桌上,人則挨著圈椅坐了。
一手撐著額頭,微微半合的眼眸掩住了所有的光澤,半晌也只是坐著,似一尊雕像,完美卻孤獨。
不一時,外頭有小廝來請示:“老太太知道爺回來了,讓您過去一趟?!?
龔炎則仍舊一動不動,外頭小廝隔了一陣又喊了一回便再不敢催促,百寶架上的自鳴鐘滴滴答答的轉動著,整點報時,‘鐺’的一聲,越發襯的屋子清冷沉寂。
大約酉時一刻,福泉敲門請示,就聽里頭三爺的聲音低沉暗啞,“進來。”
福泉恭謹的站在三爺身前,細細的回稟起來,待說完前因后果,道:“如今紅綾姨奶奶被看管在上云庵,老太太前段日子處理府里事務因勞累病了三天,咱們三房暫時由大太太兼顧著,三爺要不要過去看看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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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什么?”龔炎則靜靜的問,但見福泉頓了頓,嘴里說:“沒有什么了。”話音一落,龔炎則一把拍了桌案,震的點心瓜果的食碟紛紛亂蹦,三爺怒道:“你到底是誰的人,叫你查什么不清楚么?若如此,要你何用!”
“是,三爺息怒!”福泉還沒見過三爺生這么大的氣,簡直是壓也壓不住,眼底燃著熊熊火焰,就要把旁人看過來的目光燒成灰燼,福泉一抖,跪在地上緊著道:“俞姑娘被接去了盧正寧的外宅,起因方才小的已經說了,盧正寧膽大包天,與老太太起誓發愿會對姑娘好一輩子,老太太無奈才把人交出去,聽楊媽媽與佳玉說,當時俞姑娘也并沒有執念留下來,小的又去問了夕秋幾個丫頭,也都說姑娘走的時候面色平靜,還抱走了窗臺上的水仙花?!?
福泉停下來,但見三爺兩只手放在桌子上,一手摩挲著大拇指上的碧玉扳指,臉色陰沉,眸光幽暗,沉吟道:“為何抱走水仙花,就沒有一個知道的?”
福泉一怔,仔細想了一回,搖搖頭。
“是沒人知道還是壓根兒就沒人問起,她走時為什么身邊的丫頭一個都不曾帶走?”
福泉頭上開始冒冷汗,卻不得不硬著頭皮搖頭。
龔炎則合了合眼睛,似疲累到極致,嘴角壓抑的分外苦澀,“你是個機靈的,就沒查一查之前發生過什么?”
福泉不敢應聲,他早熟內宅事務,怎么還用三爺提點?只查出來的不能說,說了豈不是更要三爺怨恨老太太?
龔炎則的目光掃過去,不見怎么鋒利,卻把福泉看的如芒在背。
“還不說?”龔炎則又問了一回,語氣里難掩失望。
福泉當即差點按耐不住,可楊媽媽已經上下囑咐過,不允許誰說出老太太之前把整置劉姨奶奶婚宴的事說出去,只說是大太太馮氏操辦的。事實也是如此,春曉姑娘不過是從旁協助罷了,但要說給三爺聽,便是翻天覆地的大事。
春曉姑娘被送走,那是老太太顧全大局,有情可原??扇羰侵熬蛡鞒隼咸淮姶簳?,處處打壓,讓春曉姑娘受委屈,只怕三爺會胡思亂想,以為老太太是有意為之。
老太太年紀大了,經不起三爺一句重話。
福泉心里翻騰著復雜的思緒,僵著嘴角,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龔炎則見狀點點頭,“如今方才體會到,為何曉兒一個人都沒帶走,如你們這等口是心非,忠心偏頗的奴才帶走何用!”說罷猛地站起身子,揚手把茶碗摜到地上,指著福泉的腦瓜頂道:“爺總覺得她在府里衣食住行皆是上等,只管等著爺、侍候爺就成,卻原來不過是個任人擺布的囚犯罷了,換做爺,抬腳走了便是頭也不回……”
龔炎則說著愣住,忽地眸光一沉,問福泉:“她走的時候還帶了什么。”
福泉正弓著背低著頭,糾結羞愧,聽聞抬起頭,“沒有……”
“把夕秋叫過來?!饼徰讋t斬釘截鐵道。
福泉盤問的仔細,特別是春曉身邊的丫頭,除去那個朝陽被思晨按著不許胡說,旁的都規規矩矩的有一說一,夕秋最通世故,叫她過來該是無礙,便點頭應了。
---題外話---來嘍,第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