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曼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用繩子把藍(lán)煙捆住,綠曼捆人的手法十分熟稔,正是官府抓賊匪用的五花大綁之法,綁的結(jié)實以后,用兩條汗巾子團在一起塞進藍(lán)煙的嘴里,隨后她拍著藍(lán)煙的臉頰嘲諷道:“明悅不是我殺的,估計這么說你也不信吧。不用你信或不信,如今只要我殺了你,再嫁禍給春曉,一次性除掉你們兩個礙眼的,豈不痛快。”
藍(lán)煙發(fā)出嗚嗚的窒悶聲,綠曼陰冷的一笑,搬起一塊大石頭,猛一提氣就要砸下去。
“今兒誰死,還不一定。”有人慢悠悠的低聲說道。
“三……三爺?”綠曼驚詫的扭頭,脫口而出:“你不是與管事們出去吃酒了么?償”
來的不是旁人,正是龔三爺。
原是龔炎則與幾個大管事在酒樓吃酒,有位管事知三爺好風(fēng)月,未等散席,趕著討好的奉上一位美人,乃是揚州瘦馬,身條纖柔,步履婀娜,一張?zhí)一鏄O有媚態(tài)。在座的管事的面面相覷,都有些氣不順,心想:討好這事誰不會做,偏你逞能。便有一人玩笑的挑撥道:“三爺閱美無數(shù),入眼的只怕不多了,何況如今三爺后院里還有位國色美人,老張啊,你送什么不好送美人,三爺如何會收?”
“我選的這匹瘦馬可是精心調(diào)教的,琴棋書畫、投壺雙陸摸骨牌無一不精,模樣也是萬里挑一,脾氣又是再溫順沒有的,想必姨奶奶也歡喜多個姐妹一起侍候三爺,三爺您說呢,美人各有千秋,豈會嫌多?”不愧是大掌柜,張嘴便說的天上有地下無,得了就是賺了,不要便是虧本。
“話不能這么說,美不美撇開外,到底還是要投緣,后宮的美人多不多?豈不見當(dāng)今圣人也只偏疼一兩位。”
“那你如何就知道我送的這匹瘦馬就不得三爺歡心?還是要說說話,在一處樂一樂,方知道她的好處。”說罷又低聲與龔炎則笑說:“到底與良家女子不同。”
龔炎則瞇著眼睛聽這幾個你來我往,只當(dāng)是逗趣,聞言便道:“是要親近親近才知道。”
老張一聽眉開眼笑,忙叫那羞怯的垂頭立在一旁的女子上前,坐到龔炎則身邊去。其他人一見,臉色均不好看。
龔炎則掃了這些人一眼,勾唇一笑,就聽‘瘦馬’輕輕柔柔道:“奴家敬三爺一盞,祝三爺財源廣進、得志得意。”
“嘴兒倒是甜。”他托著女子的手將酒飲了。
那女子花兒般嬌嫩的臉蛋嫣然可愛,半嗔半癡的睨著他,倒真有一番情趣。
龔炎則哂笑,瘦馬他也見識過,老張送的這個倒是個出眾的。可不知為什么,還是在此女身上挑出許多不足來,脂粉用的上乘卻不及自然體香,臉蛋雖嬌嫩卻假模假樣,眼神雖柔媚卻有些俗了,再有這身段,看著纖弱卻太瘦了,裙擺下的那雙金蓮小足,不知脫了鞋襪如何畸形丑陋……。
不想還好,越想越不滿,甚至犯了惡心。
那‘瘦馬’卻不知自己千嬌百媚如何就惹人厭了,仍舊嬌滴滴道:“爺平日如何打發(fā)閑散時光的。”
龔炎則瞅了瞅她,忽地問:“會射箭嗎?”
“啊?”瘦馬怔了怔,又聽龔炎則沉著臉問:“殺人呢,敢嗎?”
龔炎則的冷冽氣勢不是尋常人承受的住的,‘瘦馬’唰地白了臉,額頭冒了汗,坐立不寧的不知如何應(yīng)對。
一直盯著龔炎則這邊看的老張一瞧,正要打圓場,卻見龔三爺站了起來,旁邊的瘦馬卻縮在椅子上一動不敢動。老張并未聽到兩人之間的對話,此時也緊張的跟著起身。
龔炎則擺擺手,笑道:“我去去就來。”
他一走,老張皺著眉看了眼‘瘦馬’,臉也沉了下來,那‘瘦馬’緩過神,慌忙解釋:“三爺問奴家會不會射箭,會不會……殺人。”
老張聽完也是一愣,有位自以為知情的管事的道:“你哪里曉得,三爺院里那位,可是三爺手把手教出來的,琴棋書畫算不得什么,三爺教的實打?qū)嵉纳浼瑩?jù)說那位能射連弩,極準(zhǔn),殺人眼都不眨。”
“真的假的!……”眾人轟然。
老張尤為吃驚,若真是如此,那送美人就真是吃力不討好了,試問,再丑的孩子他也是自家的好啊。外來的怎么也趕不上親的。他送的瘦馬不正是外來的么。這么一想,忙問:“此話當(dāng)真?”
那人朝簾子瞅了瞅,回頭壓低聲音道:“那日我聽了一耳朵,正是三爺?shù)碾S從趙福與另兩個說,語氣里不免佩服,說了幾回,箭射的極準(zhǔn),每每都能射中要害。”
眾人再度轟然,紛紛議論,老張耳邊聽到的盡是說:“不愧是三爺,喜歡的女子竟是傾城巾幗,旁的便要失色了。”他這老臉有些掛不住,恨恨的瞪那‘瘦馬’一眼,把個‘瘦馬’委屈的什么似的。
再說龔炎則下樓出恭,一時不急著回去,就在后院的廊子里站了會兒,這時就聽身后腳步聲亂了一陣,有人道:“怎么才來,哥兒幾個沒吃酒,飯也用的快,現(xiàn)下你要獨個吃了。”
是自己的隨從趙福,應(yīng)話的是福泉,就聽福泉回道:“不吃了,氣都?xì)怙柫恕!?
“呦,誰敢給咱們?nèi)獱敋馐埽灰俺塘恕!眲⒄渍{(diào)侃道。
福泉道:“自是不用我給前程的。”嘆氣道:“還真不好向三爺回稟,哥幾個正好給我出出主意。”
“說吧,還能有事叫咱們?nèi)鐑簽殡y,必不是小事。”
“不見得是大事,但叫泉哥兒為難的該是與三爺有關(guān)吧?”趙福卻是一語中的。
福泉道:“還真叫福大哥說個正著,今兒我去庫房尋東西,大半晌的尋不見,偏偏賬冊上有,我也是好氣兒,干脆對照賬冊把庫房盤了一回,哪曾想許多貴重的物件不知去向,往常遇到這樣的事只管與三爺如實回稟就行,可管著庫房的綠曼卻不一般,年紀(jì)不小了也不嫁人,與三爺?shù)年P(guān)系也叫人看不透,便不好告訴三爺了。”
幾個隨從聽完亦覺為難,劉兆卻道:“不就是個女人嘛,這種事你就不如海哥兒看的透,三爺高興就得唄,管那許多,方才還見老張弄了個軟轎進去呢,明兒三爺后院指不定又要多一位,你管的過來嘛。”說著壓低聲音:“俞姑娘因著三爺拈花惹草鬧脾氣,這回要后悔了,唉,倒可惜了那一手射箭的本事。”
“只說如何與三爺回稟綠曼的事,怎么到你那什么都變味兒了。”趙福嬉笑著捶了劉兆一拳頭,又與福泉道:“不若就實話實說,叫三爺心里有數(shù)便沒你什么事了。”
福泉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不知想的什么,嘴上吶吶道:“正該如此。”
龔炎則聽說他們幾個說話,起初并不在意,但聽春曉因著吃醋才與自己鬧脾氣不自覺的集中了精神,又聽出屬下敬佩春曉箭術(shù),眼底也存了笑意,卻又覺得自己的女人被別人提起很不舒服,隨之耷拉下嘴角,輕輕咳嗽了一聲。
福泉與幾個隨從呼吸一滯,立時都噤了聲,福泉忙起身繞到龔炎則身旁,躬身道:“三爺。”
“嗯,你隨爺過來。”龔炎則前頭邁步,對在暗處大氣不敢喘的隨從丟下句:“都太閑了是不是,覺得閑的繞城跑幾圈去。”
“不閑,不閑。”趙福忙帶頭擺手。
龔炎則哼了聲,沒再理會。與福泉在樓下坐了,掌柜的親自奉茶,龔炎則吃了半盞茶才問福泉怎么回事。
福泉斟酌了一下,才道:“小的疑心明悅的死出自綠曼之手,便擅作主張的去查庫房,果然不見了幾樣貴重物件,總價值在一萬六千兩銀子往上,綠曼掌管后院六年多,只怕還有許多查不到的事,三爺您看,如今怎么處置。”
龔炎則撥弄著大拇指上的扳指,并不急著回答,過了半晌,道:“佛面鬼心,留不得。”
福泉但聽這句話,心才落了地,慢慢松了口氣。
龔炎則卻并未細(xì)思綠曼的事,只想著春曉鬧別扭是因著吃醋,便覺得撓心,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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