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陽天遺傳了父母的優秀基因,談生意做業務都很出色。相較中規中矩的商業,他反而對郁曼天旗下的動漫產業非常感興趣,成天囔囔著要去做他自己喜歡做的事情,儼然已經忘了當初信誓旦旦要替她分擔產業的事情。
總想著他還是個孩子,過幾天等那新鮮勁兒熱乎過去了,他自然會定下心來留在公司。可惜鄭筱儼然低估了他對待動漫的執著和毅力,這熊孩子竟然自己摸到了郁曼天那里,替他免費打起了工。他這不是送羊入虎口么?鄭筱想到這,又沉沉地嘆了一口氣。
姜勝君將泡好的黑咖啡端到了她的面前,見她愁眉苦臉的模樣,他也跟著嘆了口氣。
兩人是在附近的超市偶然遇到的,姜勝君如今儼然一個幸福的小男人,能夠看到他們生活得幸福安康,她著實替他開心。之前對于他的欣然邀約,她還有些顧慮,但但姜勝君的一句話卻打動了她,“薇薇沒你想象中的那么小氣,即使今天沒遇見你,我們夫妻也會去看看你的。”
這段時間鬧得沸沸揚揚的事情,很顯然他們是知情的。再扭捏不去,就顯得矯情了。此時見他學著自己嘆氣,鄭筱不免有些好笑,“你也跟著嘆什么氣!”
姜勝君指了指自己發福的肚子,笑了笑,“我雖沒當將軍的命,反倒患了將軍病!什么檻跨不過去,非得苦著一張臉。喝完咖啡,你會發現每一天都是美好的。”
她被他逗得大笑,能夠看著他這么幸福地生活,她很慶幸,端起咖啡,喝了一小口,“是啊,日子總會越來越好的。”
一時間,兩人都沉默了。
猶豫了半晌,姜勝君緊著眉頭最終開口道:“令狐騰,傷了你的心吧?”
即使他們曾經的關系很微妙,但他們此刻更像是親人,他依舊關心她,不關乎男女情愛。
鄭筱一時有些發愣,至于傷心,如今倒也談不上難過。有時候,人不能太過貪婪,不是你的,終歸會離開,是你的,你趕他,他也不會走。何況,除了家人和至親的朋友,她對每個人存的那份心,都很少。她搖頭道:“你知道的,現在的我,早已經不是從前的那個我了。”
從前的鄭筱,愛了,就會瘋狂地愛下去,不管地老天荒。如今的她即使愛了,也只會默默地隱藏好,不讓人去發現,也不會讓人去觸碰。或者,變得更理性了。姜勝君也不知道這樣的她,究竟是好還是不好,但始終希望她能夠幸福。
雖只是隔了短短一年,竟有種時過境遷的滄桑感,他無奈道: “那次車禍……其實他的腦子里有個血塊,醫生都不能確定……他還有多久的時間。短則三個月……”
心里某個支撐起來的地方,“轟”的一聲,坍塌了。她咬著唇,聲音也抖得厲害,嘴角依然噙著笑,“不可能的,你肯定弄錯了。”
一定是弄錯了,人家要快快樂樂地當新郎了,怎么會呢!眼角的淚水卻不小心滑落了下來,她一遍又一遍地擦拭,好像只要把眼淚擦干,一切都會回歸正軌。令狐騰依舊吊兒郎當地拉著顧姚,圍著她滿世界地炫耀他的專屬幸福。
曾經的令狐騰即使被她傷得遍體鱗傷,他依舊會笑著爬起來,帥氣地再接再厲!起先的姜勝君顯然不會相信他是會對她輕言放棄,在不久前的某個夜晚,兩個人撕扯在一起打了一架,氣急敗壞趕來的顧姚才給了姜勝君一耳光,“他腦部有血塊,醫生說了,隨時都有生命危險,這下……你滿意了?”
姜勝君的左臉,至今還火辣辣地燒著,不是那一巴掌扇得有多重,而是令狐騰的真相讓他不知所措。
“他自始至終愛的人,都只有你一個。顧姚,不過是陪他逢場作戲而已。”
鄭筱竭力遏制住雙眸里氤氳著的霧氣,嘶啞著嗓子打斷他慢慢剝開的真相,“求你……不要再說了!”
如果可以,她寧愿不知道真相。如果可以,為了那次競標的事情,她一定不會找上令狐騰。
看著她幾近崩潰的模樣,姜勝君一時間分不清告訴她真相,到底是對還是不對。
鄭筱只覺得眼前一黑,醒來的時候,她已經躺在醫院的病床上打著點滴,手上還覆蓋著另一個人的溫度。命運,有時候真的很愛開玩笑。她重生的這段時間以來,幾乎都免不了要跟醫院打交道。而最后一次,是她不眠不休地在令狐騰的身邊,照顧著他。
現在,反而輪到他了。看著他熟睡的容顏,像個孩子似的撇撇嘴,她的嘴角彎了彎。
或許是昨晚沒睡好的緣故,有些著涼,她一直忍著沒咳出聲來,就怕驚擾了趴睡在她身邊安睡的男人。
令狐騰像是驚醒了一般,睜眼就緊握住她的手,看著她安然無恙地躺在這兒打量著他,他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手也就松開了。
見她向四周張望著,他撓了撓頭,笑得有些慌亂,“呵呵。他本來要等你醒來的,微微打電話來,好像有些不舒服,就先回去了!”
她點點頭,兩人似乎都有默契一般,對他的病情避而不談。也好,有時候敷衍著騙騙自己也好,或許兩個人都能開心得……更久一點。
令狐騰見她不說話,以為她生姜勝君的氣了,連忙解釋,“你不要亂想,微微沒有生氣!”
“你想多了。”她眉眼彎彎,的確沒有生氣的跡象。只是她在病房里巡視了一圈,都沒見到那個人,她不禁揉了揉眉心,“顧姚呢?”
他楞了下,繼而又‘哦’了一聲,才解釋道:“她去挑禮服去了。”
“你怎么不一起陪著?”
“你不是不知道,我天生就是衣架子,到時候挑了,我直接穿就成了。”他憨憨地笑,眼里閃過一絲落寞。
“你還是先去陪她吧,反正我這瓶水就要吊完了!”
顧姚待他是真心的,她不想讓顧姚誤會一些本就不存在的事情。
聽得出她這是在下逐客令,令狐騰即使再不舍也只能起身,“那……我走了。”
她點點頭,“路上小心。”
至于令狐騰的那次意外,她一定要弄清楚。
等到病房的門靜靜地合上,鄭筱那顆沉重的心終于落了下來,淚水不經意地滑過臉頰。那個血塊,折磨了他許久吧!
深秋的夜晚有些寒涼,郁曼天因為加班,所以耽擱了回家的時間。這會緊了緊身上的外套,準備驅車離開。
車身上傳來的一聲悶響,讓郁曼天心下一驚,連忙打開車燈照著來人。
披散著一頭直發正堵在他車前的鄭筱,面色還有些蒼白,在燈光的映襯下,顯得愈發地憔悴,眼神卻有些嚇人。
郁曼天暗叫不好,看她那神情敢情是來尋仇的。他搖下車窗,不悅地蹙起了眉頭,“鄭筱,你干嘛呢!”
鄭筱連車都敢攔了,還有什么事是不敢做的,當下一把拉開他的車門,鉆進了他的副駕,神情拽得跟二五八萬似的,讓他的小心肝嚇得一顫一顫的。
“開車。”
命令的語氣雖然讓人不爽,但他目前還是老老實實地照辦了,鄭陽天的確是動漫游戲產業的人才,他不想輕松地放過。自然對她也算百依百順。
車子拐出了停車場,他才小心地瞄向她,“去哪兒?”
她迅速地報出地址后,卻讓郁曼天的面上浮出一絲驚訝,但也還是照做了,雖然不知道她究竟想干嘛,但她現在的樣子確實很駭人。
鄭筱要去的地方,是令狐騰當初的車禍現場,她想質問這個披著一身狼皮的家伙,他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
一束光打照在街角的拐角處,他熄了火,點上一根煙,平靜地告知她,“到了。”
她閉目遐思,一雙手以最安全的方式環在胸前,聽到他說話,她連眼皮子都沒抬一下,儼然沒有要下車的意思。
“鄭筱,我發現你——真的不怕死。”
郁曼天說得有些咬牙切齒,即使離她堵車的時間已經過去了一段時間,即使他已經竭力忍住了他的害怕,他其實并沒有表面上的風輕云淡。
徐徐地睜開眼,目光有些飄然,聽到他的稱贊,她的嘴角向兩邊翹起,形成一個好看的弧度。郁曼天一時看得有些怔了,半晌才回過神來,“你究竟想做什么!”
她忽的坐直身子,幽幽地看著他,“這件事,究竟是不是你做的!”
突如其來的質問,讓他很不愉快,收起剛才的心思,他的眉頭擠在了一起,指著拐角的黑暗處,厲聲喝道:“令狐騰在你心里,真的就這么重要?”
為了一個即將跟別人結婚的男人,不顧一切地擋在他的車前,為的就是這個質疑他的真相!
她冷哼了一聲,顯然并不在意他的質問,“你只要說,是還是不是。”
他眉毛微挑,“那我要說不是呢?”
不等她回答,他徑自笑了起來,“你會不會就真的相信我?”
聞言,鄭筱一直未曾轉動過的眼珠,在她自己都未曾覺察的情況下,隱隱動了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