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天來醫院探望她的時候, 整個人都消瘦了一大圈,大抵上也不怎么說話,只是簡單地問問她的情況, 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望著鄭筱發呆還有……傻笑。
喊了好幾聲, 陽天這才緩過神來, 尷尬地一笑, “昨天沒休息好, 走神了。”
鄭筱嘆了口氣,“你要是身體不舒服,就多休息兩天, 公司的事情就暫時交給賀程。”
本以為她已經察覺到了蛛絲馬跡,看她神色無差, 陽天暫且將心放進了肚子里, 起身問道:“姐, 你還想吃點什么?我去給你買!”
望著堆砌了一桌子的吃食,鄭筱不免有些好笑, “你姐只是懷孕而已,不是變成了豬,天天就只知道吃了!”
她的一番自嘲,讓陽天的心里更不是滋味,猶豫再三, 才決定坦白, “姐, 我錯了。”
鄭筱楞了一下神, 隨即笑道:“怎么了?”
他的臉色微微發白, 咬唇問道:“不管我做錯了什么事,姐姐都會原諒我的, 對不對?”
得到她肯定的回答之后,鄭陽天才坦白道:“我跟你說了,你千萬別動怒,一定要以自己的身體為重!我……對不起鄭家,辜負了你跟父親對我的栽培和希望。”
知道他要說什么,鄭筱擺手道:“這些我都知道,你不必自責!公司里的文件也沒落到令狐騰手上,你放心。有姐姐在,沒事的。”
他的瞳孔驟然變大,原來這一切……她都知道!他愧色道:“姐……我當初是鬼迷心竅,這才著了令狐騰的道。”
她點點頭,“你年紀還小,多吃些虧,將來對你有用。”
陽天聞言卻淚流滿面,讓鄭筱一下驚慌失措了起來,“陽天,是不是還有別的事情,你瞞著我?”
他抽抽搭搭地埋在了她的懷里,哽咽道:“姐,你別對我這么好……我會舍不得的。”
陽天這一整天的精神狀態都不佳,這會又說起了這個,鄭筱拉著他的手道:“陽天,姐姐一直都在你身邊,你要有什么委屈,你盡管跟我說。”
他抬起頭,抹干了眼淚,這才道:“姐,我都不知道還能不能叫你姐了!令狐騰說……說我是……”
“凈聽他瞎說!令狐騰不管說什么,都是為了離間我們之間的感情,你這回可不能著了他的道,知道么?”令狐騰說的什么,即使陽天沒說出口,她也知道。
陽天這會哭得更兇了,“姐,你就別安慰我了。當初你知道這世界上還有一個我的時候,心里肯定委屈得不得了!是我扼殺了父親在你心中的美好形象,要不是我的出現,父親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在外頭散心,卻不回家。”
“傻孩子!第一次知道這個世界上,我居然還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弟弟,當時的心情的確不怎么好。但是……后來發生的一些事,讓我想通了,多了一個弟弟,我也很開心。還有,父親不是因為你而出游的,你別瞎想。”
好不容易勸住了陽天,鄭筱這才長長地噓出一口氣。
陽天臨走的時候,露出了一個羞澀的笑臉,“姐,今天都是我不好。你不要往心里去,從今往后,我一定會好好努力的。”
送走了陽天,鄭筱的眉頭又擰巴了上來,李翰進來的時候,又看到她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今天是吃了苦瓜么?一臉苦兮兮的樣子。”
“沒事,就是覺得令狐騰太讓我失望了。”
她嘆道。
“你要清楚一點,令狐騰對你的人生沒半點關系,那樣的人渣,還值得你唉聲嘆氣!”李翰憤憤道。他們姐弟倆的談話,雖不是他有意聽到,但覺得令狐騰做事的風格太不像個男人的作風了!
鄭筱也點點頭,表示贊同。
而此時外間關于郁曼天行賄的事情,也有了進一步的進展。這次牽連被拉下馬的是省長,眾人都覺得這件事不過是上頭就是想拿小事開涮,恰巧郁曼天做了個替死鬼而已。
賀程為了這件事情,也是來回奔波,可是最終的消息卻是郁曼天即將入獄等待判刑。
鄭筱一下子慌了神,李翰也沒料到事情竟然會發展到這種地步,秦青連忙安慰道:“我聽說龍老先生為了這個事情,已經開始周旋了。”
見她木訥地沒有半點反應,李翰連忙道:“亡羊補牢,為時不晚。”
一堆人就這么圍在她的身邊,良久她才微微一笑,“你們都坐在這兒干嘛?該忙什么就去忙什么,沒事,多大的事兒,我好著呢!”
這已經是她最壞的打算了,既然都已經想到了,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知道現在的鄭筱不過是強顏歡笑罷了,她最需要的就是好好靜一靜,李翰勸道:“今晚秦青就留在這兒照顧,你們都回去吧!”
他們留在這兒也幫不上什么忙,遂跟她告別之后,一一離開了醫院。
偌大的病房里此時只剩下了秦青,鄭筱露出一個令人安心的笑容,“你也去歇息會,有事我會叫你的。”
直到秦青也被清退了出來,李翰拍拍她的肩,“多盯著她些,這會就讓她一個人待著吧!”
本以為郁曼天設計得天衣無縫,如今卻被作繭自縛,他估計也沒料到會出現這么一出吧!人算……還真是不如天算。
如果僅僅以為事情就算這么過去了,顯然所有人都預料錯了,包括李翰。
恒正集團因著郁曼天的牽連,這會一直處于封查階段,而他的岳父……好像也沒能幫上什么忙。因為令狐騰此時正大張旗鼓地對外宣稱,鄭氏集團已經名存實亡,已經到了日不敷出的地步。
被謠言中傷的鄭陽天忙得焦頭爛額,他沒料到令狐騰居然在拿到公司的機密文件之后,居然落井下石還惡意中傷,無非是在鄭郁兩家的關系上添油加醋,誤導消費者與投資者。
不過如果以為事情只是這么簡單的話,那么令狐騰的智商真是太小兒科了。果不其然,第二天媒體一致要求徹查公司旗下的裝潢企業,說是有匿名員工舉報公司所采用的材料,皆不符合國家標準,超標嚴重。
面對媒體的質問,早有準備的賀程拿著檢測報告送達到媒體面前,“鄭氏集團向來是良心企業,我們的標準是對我們的消費者負責,同時也對自己負責。對于之前一些不實的謠言,我們公司董事長鄭陽天會考慮提出訟訴,以維護我們公司的名譽以及對廣大消費者造成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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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新聞媒體出爐的現場直播,令狐騰差點砸爛了電腦,他雙眸發紅,咬唇道:“爸,這就是你口口聲聲的兒子,你看到了嗎?胳膊肘朝外拐的人,不是我,是你最愛的兒子!”
暗門“咯吱”一聲,一個在大夏天還捂得嚴實的人走了出來。
粗糙的嗓音伴隨著沉重的步伐,“沒用的東西!”
令狐騰不敢置信地望著自己的父親,發了瘋一般地吼道:“您究竟是個什么樣的人?為了你,我過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連自己最愛的人都處心積慮的算計,您親生兒子重走您的老路,您過得開心是不是?”
“啪”
響亮的一巴掌落在了他的臉上,令狐騰不怒反笑,“是,是!當年是我毀了您做掉鄭乾的計劃,可是您不也還好好地站在這兒么?”
他一把摘掉罩在自己臉上的口罩,反問道:“你覺得我變成這樣,又是拜誰所賜?我這個樣子,你覺得我是好好的嗎?”
令狐騰幾近崩潰,他此刻才覺得自己的人生已經扭曲到了極限,甚至是變態,“當初您過來認我的時候,說您還活著……那時候我高興得不得了,幾乎是不敢相信的。但只要一想到我的父親,也就是您——當初居然想要殺害鄭伯父,我就覺得不寒而栗。我那和藹的父親呢?誰能告訴我,他去了哪兒?”
“少在這兒給我煽情!你要是弄不垮鄭乾的公司,搶不回我的兒子,我就天天在你身邊,像噩夢一樣地纏著你,不停地告訴你——你也重復著我的人生!”令狐雄重新裝扮好,冷哼了一聲,又從暗門里走了出去。
如果不是令狐雄親口證實了鄭陽天的真實身份,令狐騰做夢都想不到他們之間會有什么樣的瓜葛。從前他都是一步一步聽從父親的安排,他的人生就像一枚棋子,父親下到哪一步,他就跟著走到哪一步,父親說得沒錯,他確實是欠了他的,他給父親還債也是理所應當的!直到父親血癌的假病歷曝光之后,他才開始反抗,但每一次的反抗都是這樣的結局,不歡而散。
毒辣的夏天,讓每個人的內心都焦躁不安。
鎮定自若地從媒體招待會上走下來的陽天,直到回到辦公室,才轉身問道:“你都知道?是不是?”
賀程正尋思著要怎么解釋時,陽天突然激動地抱住了他,顯然已經知道鄭筱的良苦用心,感慨道:“幸好當初沒告訴我,不然我可就真的成了罪人了!”
沒料到陽天居然這么通情達理,賀程會心一笑,“當初是我有意瞞著你的,怕你守不住秘密。”
鄭陽天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公司這邊總算是解決了,姐夫那邊可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