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室的星光熠熠,恍若置身夢幻,蕭重光靜靜地打量著對方,這是一個身穿灰袍的大漢,三十許人,身高八尺,器宇軒昂,顧盼之間,大有豪傑之氣。
“你終於來了。”那人也在仔細打量著蕭重光,半晌,方纔吐出這一句話。
“你一直在等我?”蕭重光沉聲發問。
那大漢本來一直在蒲團上打坐,夜明珠就懸在半空之中,不知是什麼力道託著,竟然沒有下落。聽到這句問話,他站起身,一揮手,蕭重光身後的殿門就被關上。
他這纔回答蕭重光的問話:“天水城的事情我早已知曉,你一進城,就有暗樁前來報信。只是我也沒想到,居然真給你殺上樓頂,從七星樓落成到現在,整整兩年,你還是第一人。”他頓了頓,似是在想著措辭:“今次無論勝負,只要你願意,就可以成爲我薛家的首席客卿,薛家的財富與人手,任你調配。”
蕭重光道:“還沒請教閣下?”那大漢哈哈一笑:“我就是薛沐雲,薛家真正的主事人。我知道你答應了唐家,我可以做主,無論唐家給你什麼條件,我這裡都加倍,另外這七星樓中的寶物任你挑選,換你掉頭對付唐家。”
蕭重光搖搖頭:“人無信不立。”
薛沐雲目光炯炯:“那你是非要和我爲敵了?”
蕭重光不答話,只是拔劍在手,劍鋒遙指,其意不言自明。
薛沐雲嘆了口氣,似是有幾分無奈:“既然話已至此,我也沒得選擇了。”他的話剛出口,身形已然欺近,一雙手似挾萬鈞之力,硬生生砸了過來。
蕭重光橫劍一擊,想要架住對方的攻勢,但薛沐雲的武功霸道無匹,一雙肉掌比任何兵器都要厲害,劍鋒與手掌相交,竟然發出金鐵交擊之聲。只聽得錚錚作響,蕭重光那柄凡鐵已經被薛沐雲手掌拍成無數碎片。
薛沐雲的武功大巧不工,已達返璞歸真之境,招式上則大開大合,堂堂正正,摒棄所有華而不實的虛招,每所攻擊,皆取敵人不得不救,而他簡單直接的招術,更迫使蕭重光不得不硬接硬架。
兩人皆是難得的武學奇才,薛沐雲依仗修煉年久,蕭重光則勝在傳承高妙。兩人這一番比拼,比當日山神廟中蕭重光與酆都王分身那場還要激烈得多。薛沐雲的一雙肉掌無堅不摧,每一次出手均隱含雷霆萬鈞之力,從氣勢*對手完全壓制,而蕭重光仗著迅捷無倫的身法,雖然處在下風,卻也遊刃有餘,偶爾尋到薛三氣機不足之處,他的手也會化身神兵利器,直取對方命脈。
薛沐雲打得性起,仰天一聲長嘯,變掌爲拳,一股熾烈至極的拳風橫掃過來,蕭重光只覺得身上衣物似乎都要著火一般,運起內勁抵禦,卻發現真氣遇上對方的拳風如水銀瀉地,一去無蹤,大驚之下縱身疾退,運起崑崙真訣,方纔消解了這一股炙人慾化的火力。他渾身血氣翻涌,伸手指著薛沐雲,瞠目結舌:“道門火罡!你是修行中人!”
薛沐雲也是目瞪口呆:“原來你也是修士,居然能破我的罡氣。”
蕭重光道:“難怪唐家的守衛防不住你,唐復禮這個跟頭栽得一點不冤。”薛沐雲哈哈一笑:“既然你已經知道了,就別想走了,留下命來吧。”大手一招,半空中無端生出一把巨大的板斧,朝著蕭重光迎頭砸下。
蕭重光一躍七尺,躲開巨斧的轟擊,那巨斧砸在地上,震得殿內轟鳴作響。這七星樓也不知是如何修建,兩人這般激戰,這高樓依舊是穩如泰山。
那巨斧砸在地上,旋即消失不見,蕭重光詫異地咦了一聲。薛沐雲雙手連招,各種兵器憑空飛出,衝著他兜頭砸來。這些兵器聲勢駭人,有若實質一般,被他避開之後卻又來去無蹤。他一連躲了十幾個回合,終於按捺不住,衝著薛沐雲凌空一指,一道銳利無比的勁氣隔空射出,逼的薛沐雲不得不暫停法術,運氣抵擋。
“紫火千幻氣兵,原來你是崆峒門人。”趁著難得的鬥法間隙,蕭重光運氣調息,平復翻騰不已的渾身氣血。
薛沐雲咧開大嘴,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帶著幾分殘忍的意味:“既然你已經知道了,那就好好嚐嚐被萬千兵器切得粉身碎骨的滋味吧。”大手一抓,跟著慢慢牽引,從虛空中帶出帶出無數奇形怪狀的兵刃來,寒光閃閃,銳氣凌人。
刀劍如狂風驟雨般席捲而來,蕭重光避無可避,手捻蘭花,運起崑崙護身真訣,渾身法力噴薄而出,在自己周圍撐起一層淡淡的光暈。
無數有形有質的兵器狠狠地撞到這一層光暈上,那光暈雖然看著淡薄,但遭遇如此重擊,卻只是微微凹陷,旋即發力反彈,將那龐大的刀山劍海盡數消解於無形。
“太清護身真罡,你居然是崑崙弟子!”薛沐雲終於動容,眼中殺意更盛,“方纔你那一指,是崑崙的乾坤一擲吧,難怪發力如此古怪,我居然看走了眼,這次須留你不得。”右手在虛空中一撈,憑空撈出一把三寸長的金色小劍來,順手將小劍拋在上空,口中唸唸有詞:“天地有靈,萬法無極,紫府元氣神霄天雷,敕!”
那金色小劍凌空飛起,周圍隱隱有雷光凝聚,待薛沐雲一聲“敕”字出口,小劍劍頭處噴出一枚雷光凝聚的元氣彈來,朝著蕭重光的護身罡罩重重地撞上去。
“砰——”天崩地裂的一聲轟鳴,元氣彈就在蕭重光身前爆開,化作無數雷光,不斷轟擊著蕭重光的護身真罡,那一層薄弱的光暈卻十分堅韌,遭受如此重擊,依舊牢牢地死守著防線。
磅礴的雷光漸漸消散,光暈卻堅挺如故,薛沐雲故技重施,再一次召喚紫府真雷,意圖轟開蕭重光的護身真罡,如是者再三,始終不能奏效。蕭重光目眩神馳,渾身氣力衰減,薛沐雲修道年久,法力遠比他雄厚精純,這一番硬撐給他帶來的消耗極大,此時已經疲倦欲死。
薛沐雲見久攻不下,眼中似要噴出火來,咬破舌尖,一口鮮血噴在金色小劍上,跟著再施法術,那小劍吸了這一口鮮血,通體發出耀眼的紅光,衝著蕭重光直直地飛過來,一頭撞在他護身的光暈上。
龐大的雷光連綿不斷,轟擊著光暈的外圍,蕭重光咬緊牙關死死支撐,只聽得滋滋之聲不絕於耳,終於抵受不住這巨大的衝擊。“轟!”一聲巨響,光暈化作煙消雲散,金色小劍挾無邊風雷之勢,惡狠狠地紮在重光胸口。
想像中的死亡並沒有到來,那小劍的疾飛之勢在蕭重光的胸前突然停止,只是巨大的衝擊力將蕭重光撞得倒飛出去,重重地撞在牆壁上,渾身上下被紫府真雷打得體無完膚,卻沒有致命的傷勢。
薛沐雲眼見蕭重光被金色小劍擊中,心中大喜,臉上閃過一道慘白,一頭跌坐在地上,開始運氣調息,看來這一番連擊對他也不輕鬆。
蕭重光靜靜地躺在地上,閉著雙眼,只露出一絲細縫,偷偷注視著薛沐雲的舉動。他本擬薛沐雲走過來查看自己死活的時候,蓄力偷襲,卻不料薛沐雲損耗甚巨,居然不急著過來,反而原地打坐調息起來。
猛然間屋頂上方的夜明珠光華大盛,無數光線灑在薛沐雲身上,光芒中似有無數繁星在閃耀。只見薛沐雲原本蒼白的臉色連變數次,到最後變得紅潤如故。
蕭重光心中暗暗叫苦,方纔生死關頭,他胸前的兩塊玉佩似乎有靈性一般,幫他抵擋了致命一擊。但他已然身被重創,此刻全身痠麻,真氣衰竭,實在無法與神完氣足的薛沐雲相抗。
薛沐雲站起身來,右手凌空一招,那掉在地上的金色小劍騰空而起,又回到他的手上,他一步一步走向躺在地上的蕭重光,猶如逐漸靠近的死神一般。
蕭重光凝神屏氣,一動也不動。薛沐雲走到他身前,伸手去翻蕭重光的“屍體”。驀然間眼前一花,那“屍體”翻身躍起,合身撲擊,電光火石之間撞上薛沐雲胸口。
薛沐雲被撞得倒飛而出,一口鮮血涌上喉頭,“哇”地一聲吐了出來。他又驚又怒,原本已經回覆紅潤的臉色又浮現出一抹蒼白,揮手飛出手中小劍,一捻法訣,就要催動紫府神雷。
蕭重光身形如閃電一般,追著薛沐雲撲殺過去,薛沐雲催動法力,臉上血色越來越淡,那金色小劍卻沒有如同預想般發出致命的雷光,薛沐雲一發狠,又一次咬破舌尖,一口鮮血噴了上去。
一切都在電光火石之間,薛沐雲沒有等到金色小劍發威的時刻,蕭重光的手已經按上他的胸膛,排山倒海般的真力涌出,如潮水般灌進他的胸口。
薛沐雲長呼一聲,護身的罡氣被蕭重光擊破,渾身骨骼咯吱作響。蕭重光一掌將他震飛出去,身形一晃,躍起在半空中,伸手就去撈那顆懸浮在空中的夜明珠。
薛沐雲看得睚眥欲裂,五官七竅都流出殷紅的鮮血來,樣子十分可怖。蕭重光將夜明珠撈在手中,回身對著薛沐雲就是一記劈空掌力。薛沐雲被推得徑直滑向身後的牆壁,在地上拖出一道長長的血痕。
蕭重光緩過一口氣,小心翼翼地走向薛沐雲身側。薛沐雲滿臉的驚疑與不甘,手中兀自緊緊握著那柄金色小劍,口中喃喃自語:“怎麼會這樣,怎麼會失靈——”
蕭重光託著夜明珠,把手按在薛沐雲頭頂,沉聲說道:“方纔你若是不依賴那口飛劍,憑你自己的法力,我絕不是敵手,真是成也蕭何敗蕭何,還有什麼遺言,說出來吧。”薛沐雲痛苦地閉上眼,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有人會爲我報仇的,你跑不掉的。”
蕭重光點點頭:“我等著。”按在薛沐雲頭頂的手掌就要發力,卻見薛沐雲兩眼一翻,雙腿蹬直,在地上顫了幾顫,已經死得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