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王很生氣。 山姆立刻看出來了。
史坦尼斯正在吃早餐,硬面包、咸牛肉和煮雞蛋,當(dāng)黑衣弟兄逐個走進來跪到面前時,他推開食物,冷眼打量他們。旁邊的紅袍女梅莉珊卓似乎覺得這一幕十分有趣。
這兒沒有我的位置,當(dāng)她的紅眼睛落到山姆身上時,他不安地想。我只是幫伊蒙師傅上樓的。別看我。我只是學(xué)士的事務(wù)官。余人都是熊老職位的競爭者,除了已退出競選的波文·馬爾錫,而他也仍是代理城主和總務(wù)長。山姆不明白梅莉珊卓為什么對他感興趣。
史坦尼斯國王讓黑衣弟兄們跪了很久,長得不同尋常。“起來。”最后他終于說。山姆扶著伊蒙學(xué)士,幫他站起來。
杰諾斯·史林特大人清清嗓子,打破緊張的沉默。“陛下,蒙您召喚,我代表大家表達喜悅之情。當(dāng)我第一次從長城上看見您的旗幟,就知道王國得救了。‘這個人沒有忘記自己的職責(zé),’我對好爵士艾里沙說,‘一個堅強的人,一個真正的國王。’請允許我們祝賀您戰(zhàn)勝野蠻人,歌手們會廣為宣揚,是的——”
“歌手們愛干什么就干什么,”史坦尼斯打斷他,“少拍馬屁,杰諾斯,沒用。”他站起身,朝所有人皺眉頭。“梅莉珊卓女士告訴我,你們到現(xiàn)在還沒選出總司令,讓我很不愉快。這件蠢事還要拖多久?”
“陛下,”波文·馬爾錫辯解,“沒人達到三分之二的多數(shù),況且選舉也剛持續(xù)十天。”
“已經(jīng)浪費了九天。我有俘虜需要處理,有國家需要統(tǒng)治,有戰(zhàn)爭需要進行。某些關(guān)于長城和守夜人軍團的決定得盡快作出,而你們的總司令有權(quán)參與。”
“是的,·沒錯,”杰諾斯·史林特說,“但我們的弟兄不過是些單純的士兵。士兵,對!陛下很清楚,士兵以服從命令為天職。依我之見,若陛下不吝賜教,想必他們能從中受益。請為了王國的未來,幫大家作出明智的選擇吧。”
這建議惹惱了其他人。“你要讓國王給我們揩屁股嗎?”卡特·派克憤怒地質(zhì)問。“選擇總司令的權(quán)力屬于且僅屬于誓言效命的黑衣弟兄。”丹尼斯·梅利斯特爵士強調(diào)。“如果他們明智的話,就不會選我了。”“憂郁的”艾迪嘀咕。伊蒙學(xué)土一如既往地平靜,“陛下,自‘筑城者’布蘭登修建長城以來,守夜人的領(lǐng)袖一直由自己選舉,到杰奧·莫爾蒙為止,已有連續(xù)九百九十七任總司令,每一位都由他將要領(lǐng)導(dǎo)的人們選出,這是承繼數(shù)千年之久的傳統(tǒng)。”
史坦尼斯咬緊牙關(guān),“我無意篡奪你們的權(quán)力和傳統(tǒng)。至于‘陛下的賜教’,杰諾斯,如果要我強迫弟兄們選你,就該大膽地說出來。”
這話嚇退了杰諾斯大人。他不知所措地笑笑,額頭開始冒汗,但身旁的波文·馬爾錫道:“有誰比曾指揮過金袍衛(wèi)士的他更有資格帶領(lǐng)黑衣軍團呢,陛下?”
“你們中任何一個,甚至那廚子都比他強。”國王冷冷地看著史林特。“我保證,杰諾斯不是頭一個受賄的金袍子,但很可能是頭一個靠出賣職位和肥缺賺得盆滿缽溢的司令。到最后,都城守備隊里半數(shù)軍官都得將自己一部分薪水交給他。是不是這樣,杰諾斯?”
史林特的脖子漲成紫色,“謊言,全是謊言!職位越高樹敵越多,陛下是知道的,他們在背后悄悄造謠,全無真憑實據(jù),沒有人敢站出來……”
“兩個準(zhǔn)備站出來的人突然在巡邏時死了。”史坦尼斯瞇起眼睛。“別把我當(dāng)傻瓜,大人,我見過瓊恩·艾林呈給御前會議的證據(jù)。如果我是國王,你失去的就不只是職位了,我保證,但勞勃輕易放過了你的‘小過錯’。‘他們?nèi)际切⊥担矣浀盟f,‘明目張膽的好歹比藏著掖著的好,下一個也許更糟呢。’哼,毫無疑問,這是培提爾伯爵用我哥哥的嘴巴在說話,小指頭對金錢向來敏感,說不定他利用你貪污獲得的利益不比你自己所得的少。”
史林特伯爵的下巴抖個不停,他還沒準(zhǔn)備好反駁的措辭,只聽伊蒙學(xué)士說:“陛下,依照律法,一個人發(fā)下誓言,成為守夜人軍團的弟兄后,以前的錯誤與罪行便一筆勾銷了。”
“這我明白。假如這位杰諾斯大人碰巧是守夜人最拿得出手的料,我也只能咬牙接受。你們選哪個與我無關(guān),只要趕緊作出選擇。我們有戰(zhàn)爭要打。”
“陛下,”丹尼斯·梅利斯特爵士謹慎而又謙恭地說,“如果您指的是野人……”
“當(dāng)然不是。你很清楚這一點,爵士先生。”
“那么您也應(yīng)該清楚,雖然我們很感激你幫忙對付曼斯·雷德,但不能為你爭奪王位。守夜人從不參與七大王國的紛爭,八千年來——”
“我了解你們的歷史,丹尼斯爵士,”國王生硬地說,“我向你保證,不會要你們起兵對付那幫讓我頭疼不已的叛徒和篡奪者,我真心希望你們一如既往地繼續(xù)保衛(wèi)長城。”
“我們會保衛(wèi)長城直到最后一人。”卡特·派克說。
“也許那就是我。”‘憂郁的”艾迪聽天由命地道。
史坦尼斯環(huán)抱雙臂,“但我要些東西,也許你們不會那么輕易交出來。我要城堡和贈地。”
這番直言不諱猶如把一罐野火扔進了火盆,陡然在黑衣弟兄間炸開來。馬爾錫、梅利斯特和派克同時試圖發(fā)言,史坦尼斯國王由得他們?nèi)ブv,等好容易說完后,才道:“我的人有你們?nèi)吨啵绻敢猓M可以強行奪取,但我更希望征求你們的同意,合法地取得。”
“贈地被永久贈予守夜人,陛下。”波文·馬爾錫強調(diào)。
“沒錯,按照律法,我不能從你們手中占領(lǐng)、沒收或剝奪,但禮物既能贈予,自然也可再度送出。”
“您要拿贈地做什么?”卡特·派克問。
“善加利用。至于城堡,東海望、黑城堡和影子塔的地位不變,仍由你們安排,但為了長城防御,必須把其他的交給我,讓我的人來保護。”
“您沒那么多人手。”波文·馬爾錫反駁。
“某些荒廢的城堡不過是廢墟。”首席工匠奧賽爾·亞威克說。
“廢墟可以重建。”
“重建?”亞威克道,“誰來干?”
“這是我考慮的問題。我只要你們給一個清單,詳細列出每座城堡目前的狀況以及重建所需的材料。一年之內(nèi),我會讓它們?nèi)狂v上守軍,并在門前點燃夜火。”
“夜火?”波文·馬爾錫懷疑地看看梅莉珊卓,“點燃夜火?”
“是的。”女人在飛旋的鮮紅絲袍中站起來,明亮的紅銅色長發(fā)披落在肩。“長劍無法抵御黑暗,真主的光芒才能做到。千萬別低估對方的實力,好爵士們,勇敢的弟兄們,我們所要進行的戰(zhàn)爭并非為土地或榮耀,而是生與死的差別。如果失敗,世界將一起消亡。”
山姆看得出,官員們對這番話有些莫名其妙。波文·馬爾錫和奧賽爾·亞威克交換一個懷疑的眼神,杰諾斯·史林特怒氣沖沖,而“三指”哈布看起來似乎寧愿回廚房切胡蘿卜。所有人聽見伊蒙學(xué)士喃喃低語時都很吃驚,“你指的是黎明之戰(zhàn),夫人,但預(yù)言中的王子在哪里?”
“他就站在你面前,”梅莉珊卓宣布,“你的眼睛卻看不見。史坦尼斯·拜拉席恩就是圣焰之子、光明的戰(zhàn)士亞梭爾·亞亥轉(zhuǎn)世重生,預(yù)言在他身上應(yīng)驗。天空中紅色的彗星宣告他的到來,而他擁有英雄之紅劍‘光明使者’。”
山姆發(fā)現(xiàn),紅袍女的話讓國王很不安,史坦尼斯咬緊牙關(guān),“你們求助,而我及時趕到,大人們,現(xiàn)在只能接受我,要么大家一塊完蛋,好好想想。”他簡單地作個手勢,“夠了,學(xué)士留下一會兒,還有你,塔利,其他人解散。”
我?山姆大吃一驚,他要我干什么?弟兄們躬身離開。
“你就是那個在大雪中殺死鬼怪的人。”只剩四人后,史坦尼斯開口。
“‘殺手’山姆。”梅莉珊卓微笑。
山姆感到自己臉紅了,“不,夫人……陛下,我的意思是,是的,我是山姆威爾·塔利,對。”
“你父親是名驍勇善戰(zhàn)的武士,”史坦尼斯國王說,“曾在白楊灘擊敗我長兄,后來梅斯·提利爾得意洋洋地將榮耀歸于自己,其實他還沒找到戰(zhàn)場,藍道伯爵就已奠定了勝局。他用那柄瓦雷利亞巨劍殺死卡伏侖伯爵,并將頭顱獻給伊里斯。”國王以一根手指揉搓下巴。“你不像他兒子。”
“我……我不是他想要的兒子,陛下。”
“假如你沒穿上黑衣,倒是有用的人質(zhì)。”史坦尼斯沉思。
“他已經(jīng)穿上了黑衣,陛下。”伊蒙學(xué)士指出。
“我很清楚,”國王說,“比你想象的更清楚,伊蒙·坦格利安。”
老人低頭。“我只是伊蒙,陛下,學(xué)士立下誓言,戴起頸鏈之時,便須放棄原有的家族姓氏。”
國王略略點頭,仿佛表示他明白但不在乎。“聽說你用一把黑曜石匕首殺了那怪物。”他對山姆道。
“是、是的,陛下。是瓊恩·雪諾送的匕首。”
“龍晶,”紅袍女的笑聲猶如音樂,“在古瓦雷利亞語里被稱為‘冰凍火’,難怪它對這幫冰冷的異神之子而言是致命的武器。”
“在龍石島,就是我原來的居城,火山底古老的坑道里埋藏有許多黑曜石,”國王告訴山姆,“一塊一塊,形成礦層。記得大部分是黑色,但也有綠色、紅色,甚至紫色。我已傳話給代理城主羅蘭德爵士,要他著手開采。龍石島恐怕守不長,希望在城堡陷落之前,光之王賜予我們足夠多的‘冰凍火’,好讓大家武裝起來,對抗這些怪物。”
山姆清清嗓子,“陛、陛下。那匕首……我用來刺尸鬼時,它卻碎了。”
梅莉珊卓露出微笑,“這些尸鬼被亡靈邪術(shù)所激活,本身只是已死的血肉。鋼鐵與火焰足以對付,而你們稱為‘異鬼’的生物可怕得多。”
“它是冰雪與寒冷的惡魔,”史坦尼斯·拜拉席恩道,“古老的宿敵,真正的對手。”他又轉(zhuǎn)向山姆。“聽說你跟那女野人從長城底下通過,穿越了一道魔法門。”
“黑、黑門,”山姆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在長夜堡下。”
“長夜堡是長城沿線最龐大也最古老的城堡,”國王說,“進行這場戰(zhàn)爭時,我打算以此為居城。到時候,你得說出門的所在。”
“我,”山姆說,“我會、會的,假如……”假如它仍在那里。假如它會對不穿黑衣的人開放。假如……
“你會的,”史坦尼斯打斷他,“而我會告訴你什么時候說。”
伊蒙學(xué)士微微一笑。“陛下,”他道,“我想,在我們離開之前,能否給予一份極大的榮幸,讓我們看看那柄神奇的魔劍。關(guān)于他,大家都聽過無數(shù)傳說。”
“你要看‘光明使者’?你不是瞎了嗎?”
“山姆是我的眼睛。”
國王皺起眉頭,“其他人都能看,憑什么不給盲人看?”他的劍帶和劍鞘掛在壁爐邊的勾子上。他拿下來,抽出長劍。只聽鋼鐵摩擦木頭和皮革,然后書房里充滿光芒:金、橙與紅色的線條閃爍變換,跳躍的色彩如火焰一般明亮。
“說,山姆威爾。”伊蒙學(xué)士觸碰他的手臂。
“它自我發(fā)光,”山姆壓低聲音,“好似一把沒有焰苗的火炬。鋼鐵的顏色是黃、紅和橙,不停閃耀放射,比水面上的陽光更漂亮。真希望你能看見它,師傅。”
“我明白了,山姆,一把充滿陽光的劍,可愛而悅目。”老人僵硬地頷首,“陛下。夫人。非常感謝您們的慷慨。”
等史坦尼斯國王收劍入鞘,房間似乎變得十分黑暗,盡管陽光仍舊從窗戶流瀉而進。“很好,你既然看過了,就回去履行職責(zé)吧。記住我的話,你的弟兄們必須在今晚選出總司令,否則我會讓他們后悔的。”
山姆扶伊蒙學(xué)士走下狹窄的樓梯時,對方完全迷失在思緒中,直到穿越庭院期間,才突然道,“我沒感覺到熱量,你呢,山姆?”
“熱量?從那柄劍上?”他努力回想,“它周圍的空氣跟著變換發(fā)光,似乎位于滾燙的火盆邊,感應(yīng)到四射的熱力。”
“然而你卻沒感覺到熱量,對不對?這把劍的劍鞘是木頭和皮革做的,對嗎?陛下拔劍時我聽見聲音。皮革有沒有焦灼的痕跡,山姆?木頭有沒有焚燒或變黑?”
“沒,”山姆承認,“我沒看到。”
伊蒙學(xué)士點點頭。回房之后,他讓山姆生火,并扶自己坐到爐邊椅子上。“變這么老真是辛苦,”他一邊嘆氣一邊坐上墊子,“眼睛瞎了就更辛苦。我想念太陽、書籍。對,我最想念書籍。”伊蒙擺擺手。“投票之前,你可以休息了。”
“投票……師傅,你難道沒什么可做的嗎?國王說,杰諾斯大人是……”
“我明白,”伊蒙學(xué)士道,“可山姆你別忘了,我作為學(xué)士,戴起頸鏈,發(fā)下誓言。我的職責(zé)是給總司令提供諫言,不管他是誰,此時此刻,我要是顯出偏向性,那就太不合適了。”
“我不是學(xué)士,”山姆說,“我能做什么?”
伊蒙抬起白色盲眼,轉(zhuǎn)向山姆的臉,淡淡地微笑,“噢,我不知道,山姆威爾。你能做什么?”
我能做,山姆心想,我必須做。而且得馬上行動,若猶豫不決,就會失去勇氣。我是守夜人的漢子,他一邊提醒自己一邊快步穿過庭院。我是守夜人的漢子,
我能做。從前,只要面對莫爾蒙大人,他就會顫抖尖叫,但那是過去的山姆,在先民拳峰和卡斯特的堡壘之前,在尸鬼和“冷手”之前,在騎死馬的異鬼出現(xiàn)之前。他現(xiàn)在更勇敢。吉莉讓我更勇敢,他告訴過瓊恩。那是事實。那是事實。
卡特·派克是兩名指揮宮中較可怕的一個,因此山姆趁自己的勇氣仍然熱切,決定先去他那邊。他在古老的盾牌廳里找到了他,他正跟三個東海望的人賭骰子,還有一個從龍石島來追隨史坦尼斯的紅發(fā)士官。
當(dāng)山姆請求說話,派克一聲喝令,其他人便收起骰子和硬幣離開。
卡特·派克穿著鑲釘軟甲和粗布馬褲,身體精瘦結(jié)實而強硬,但絲毫談不上英俊。他的小眼睛靠得太近,鼻子斷裂,額頭細得像長矛尖。麻疹完全毀了他的臉,為了掩蓋所蓄起的胡子則稀疏零亂。
“‘殺手’山姆!”他以自己的方式打招呼,“你肯定自己刺的是異鬼,不是孩子的雪騎士?”
開局不妙。“是龍晶殺死它的,大人。”山姆無力地解釋。
“啊,毫無疑問。好啦,快說吧,殺手。學(xué)土派你來的嗎?”
“學(xué)土?”山姆咽口口水,“我……我剛從他那兒離開,大人。”這不是謊言,派克選擇錯誤的解讀是他自己的事,這樣他會更愿意聽下去。山姆深吸一口氣,說出計劃。
不料才說不到二十個字,便被派克打斷。“你要我跪下來親吻梅利斯特那件漂亮斗篷的褶邊,是嗎?我早該猜到,你們這幫貴族老爺會像綿羊一樣聚攏。很好,告訴伊蒙,他在浪費你我的時間。如果有人退出,應(yīng)該是梅利斯特。媽的,那家伙坐這個位置實在太老了,你去對他說,如果我們選他,很可能不到一年工夫,就又要回來重新選人。”
“他老是老,”山姆承認,“但經(jīng)驗豐富。”
“坐在塔樓里翻地圖的經(jīng)驗?當(dāng)了總司令,他打算怎么做?給尸鬼們寫信嗎?他是個好騎士,不折不扣,但并非戰(zhàn)士,我他媽才不在乎五十年前他在哪個愚蠢的比武會里把誰撞下了馬,瞎眼老頭都知道,仗全是‘?dāng)嗾啤嫠虻摹,F(xiàn)在有這該死的國王騎在頭上,我們比以往更需要戰(zhàn)士的領(lǐng)導(dǎo)。今天索要廢墟和空地,不折不扣,誰知道明天陛下想要什么?你以為梅利斯特有膽子站起來反對史坦尼斯·拜拉席恩和那紅袍婊子嗎?”他哈哈大笑。“我不這么想。”
“你不會支持他?”山姆沮喪地總結(jié)。
“你是‘殺手’山姆還是‘聾子’迪克?不,我當(dāng)然不會支持他。”派克拿一根手指點著臉。“搞清楚,小子,我不想要這該死的職位,從沒想過。我習(xí)慣踩著甲板戰(zhàn)斗,不想騎馬,而黑城堡離海太遠了。但我寧愿用火紅滾燙的劍操屁眼也不愿把守夜人軍團交給影子塔那只愛打扮的鷹,老人家問起的話,只管這么說。”他站起身。“趕快從我眼前消失。”
山姆鼓起所有剩余的勇氣,“如、如果是別人呢?你能支、支持別人嗎?
“別人?誰?波文·馬爾錫?這個只會數(shù)勺子的家伙?奧賽爾習(xí)慣服從,別人要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雖然干得出色,但僅此而已。史林特……嗯,他那伙人喜歡他,這我承認,我還真想把他塞進國王胃里,看看史坦尼斯會不會打嗝……但是不行,那家伙渾身都有君臨的味道,媽的,癩蛤蟆長翅膀就以為自己是龍了嗎?”派克哈哈大笑。”還剩下誰?哈布?我們可以選他,不過到時候誰來給你煮羊肉呢,殺手?媽的,你這樣子應(yīng)該喜歡他該死的羊肉。”
沒什么好多說的了。山姆被徹底挫敗,他結(jié)結(jié)巴巴地道謝,然后離開。在丹尼斯爵士那邊我能做得更好,穿過城堡時,他試圖寬慰自己。丹尼斯爵土是騎土,出身高貴,談吐斯文,當(dāng)初他在路上發(fā)現(xiàn)山姆和吉莉,待他們謙恭有禮。丹尼斯爵士會聽我的話,一定會的。
影子塔的指揮官出生于海疆城的洪鐘塔下,是個徹頭徹尾的梅利斯特。他那黑天鵝絨上衣的領(lǐng)子和袖口都鑲貂皮,披風(fēng)被一只銀鷹的爪子扣住。他胡須雪白,頭發(fā)大部分脫落,臉上刻著深深的皺紋,但行動仍然敏捷,嘴里還有牙齒,年月并末暗淡其藍灰色的眼睛,也未減損他高貴的氣質(zhì)。
“塔利大人,”當(dāng)他的事務(wù)官將山姆帶進影子塔的人所居住的長槍塔,他立刻招呼道,“很高興看到你身體康復(fù)。要不要杯葡萄酒?我記得,你母親大人出自佛羅倫家,什么時候咱們可以聊聊,我曾在同一場比武大會上將你祖父和外公打落下馬。但不是今天,我知道我們有更緊迫的事情。你一定是從伊蒙師傅那兒來的,他有什么諫言給我嗎?”
山姆啜了口酒,小心地斟酌詞句,“學(xué)士戴起頸鏈,發(fā)下誓言……此時此刻,他要是顯出偏向性,那就太不合適了……”
老爵士微微一笑,“是的,所以他不能親自前來,我理解,山姆威爾。伊蒙和我都是老人,在這種事上會考慮周到。就請你說出此行目的吧。”
酒液甜美,而丹尼斯爵士跟卡特·派克不同,他嚴肅認真地聽完山姆的計劃,但最后仍搖搖頭。“我承認,假如讓國王來指定總司令,那將是守夜人歷史上黑暗的一天。尤其是這個國王,他不可能長久地保住王冠。但是真的,山姆威爾,退出的應(yīng)該是派克。我的票數(shù)比他多,而且比他更合適。”
“沒錯,”山姆承認,“但卡特·派克或許勉強能勝任。據(jù)說他常在戰(zhàn)斗中證明自己。”他不想因贊揚對手而冒犯丹尼斯爵士,可除此之外還能怎么說呢?
“許多弟兄在戰(zhàn)斗中證明了自己,那是不夠的,有些事無法靠斧頭解決,伊蒙師傅了解,但卡特·派克不明白。守夜人軍團的總司令必須是領(lǐng)袖,必須具備跟其他貴族……以及國王打交道的能力。他必須贏得別人尊重。”丹尼斯爵土傾身向前。
“你我都是諸侯的子嗣,我們都清楚出身、血統(tǒng)以及早期教育的重要性,那是練武所無法替代的。我十二歲成為侍從,十八歲當(dāng)上騎士,二十二歲贏得比武大會的冠軍,而指揮影子塔業(yè)已三十三年。血統(tǒng)、出身和教育使我具備跟國王打交道的能力。派克……唉,你記得今天早晨他說的話嗎,‘你要讓國王給我們揩屁股嗎’?山姆威爾,非議弟兄并非我的習(xí)慣,但讓我們坦白說吧……鐵民是海盜與竊賊的民族,卡特·派克從小干的就是奸淫殺戮之事,多年以來,連讀寫信件都全部交由哈慕恩師傅負責(zé)。不,雖然不想讓伊蒙師傅失望,但我無法說服自己為東海望的派克讓路。”
這回山姆作好了準(zhǔn)備,“您會不會支持其他人?某個更合適的人?”
丹尼斯考慮片刻,“我從不貪圖榮耀。上次選舉,當(dāng)莫爾蒙大人的名字被提出來,我心悅誠服地放棄,在此之前,也曾為科格爾大人讓路。只要守夜人軍團操在可靠的人手中,我就心滿意足。但波文·馬爾錫和奧賽爾·亞威克都不是那樣的人,而這所謂的赫倫堡伯爵乃屠夫之子,蘭尼斯特家提拔的跳梁小丑,難怪如此墮落腐化。”
“還有一個人,”山姆脫口而出,“莫爾蒙總司令信任他,唐納·諾伊和‘?dāng)嗾啤屏忠残湃嗡1M管他身份不若你高貴,卻也有古老的血統(tǒng)。他在城堡里出生,在城堡里長大,他跟騎士學(xué)習(xí)劍術(shù)與長槍,向?qū)W士討教文字和知識。他的父親是公爵,他的兄弟乃是國王。”
丹尼斯爵土撫摸長長的白胡子。“也許,”過了許久,他道,“他很年輕,但……也許,也許可以勝任,我承認。然而毫無疑問,我更合適,我是更明智的選擇。”
瓊恩說,謊言能否不失榮譽,取決于內(nèi)容與目的。于是山姆道,“如果我們今晚不選出一個總司令,史坦尼斯國王打算指定卡特·派克。他今天早上跟伊蒙學(xué)士這么說的,在你們離開之后。”
“我明白了,明白了,”丹尼斯爵士站起身,“我考慮一下。謝謝你,山姆威爾,請向伊蒙師傅表達我的謝意。”
山姆離開長槍塔時,渾身顫抖。我干了什么?他心想,我說了什么?如果被他們發(fā)現(xiàn),會……怎樣?送我上長城站崗?掏出我的腸子?把我變成尸鬼?突然之間,一切顯得如此荒唐,見過烏鴉啄食小保羅的臉的他,還怕什么卡特·派克和丹尼斯·梅利斯特爵士呢?
派克見他回來很不高興。“又是你?有屁快放,別把我惹火了。”
“只占用一點點時間,”山姆承諾,“你說自己不愿為丹尼斯爵士退出,也許會為別人。”
“這次是誰,殺手?你自己嗎?”
“不。一個真正的戰(zhàn)士。當(dāng)野人來襲時,唐納·諾伊將長城交給他,他還是熊老的侍從。唯一的問題是,他是個私生子。”
卡特·派克哈哈大笑,“七層地獄,真他媽該死,就像往梅利斯特的屁眼里捅進一根長矛一樣,不是嗎?僅僅為這個,也許就值得做,那男孩還能壞到哪里去?”他哼了一聲。“但我比他更好,我才是需要的人,哪個笨蛋都看得出來。”
“哪個笨蛋,”山姆贊同,“包括我。但是……好吧,有些話本來不該講,但……但假如今晚選不出一個人來,史坦尼斯國王打算強迫我們接受丹尼斯爵士。他今天早上跟伊蒙學(xué)士這么說的,在你們離開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