緇衣銀甲,□□駿馬,程四這鮮衣怒馬的少年將軍奉召出現在校場橫槍駐馬時惹得許多官員引頸觀看。
“到底是將門之后啊。”
“是啊。”
“倒是有他已故兄長的幾分風采。”
朕要的不是風采,朕要他有同他父兄一樣的安邦定國之才!皇帝冷眼看著程四同彭浪等人一起下馬近前,在點將臺下齊刷刷的跪下叩見三呼萬歲之后才淡淡地開口:“平身吧。”
“謝萬歲。”
程四站起來時皇帝被他臉上的一塊淤青嚇了一跳,轉眼,皇帝看到彭浪臉上更為絢爛的色彩時險些止不住笑出來,想來這二人昨晚已經較量過,結果皇帝心里也已經有數,但是這擂臺設了自是不能白設,所以皇帝還是照舊冠冕堂皇的講了幾句然后宣布比武開始。
眼看著彭浪一個筋斗翻上馬背搏了個滿堂彩,程四的臉上仍舊是一成不變的冷漠邁著不緊不慢的步子走到自己的白馬身旁,小心地解下了那馬背上擦拭的锃亮的銀鞍,又替白馬去了轡頭,一匹白馬只余下脖子上那枚銀色鏤花的鑾鈴之后程四翻身上馬。
這是做什么?皇帝也不管臺下兩旁文武官員的議論只是目不轉睛地看住前面戰馬上接過士兵手中彎弓的將校們。
弓弦響處彭浪已經射落了兵士們剛剛放飛的小雀,頓時滿場掌聲雷動。程四只是低頭在箭擦上來回蹭著手中的白羽箭。
“程大人。”
程四抬頭,彭浪正憤怒地望著他。程四待要調轉馬頭,忽然聽到一陣比方才更加熱烈的喝彩聲,兩人放眼望去原來是一個校尉一箭射落了兩只小雀。
彭浪大笑:“你肯定是比他不過了。”
“比他不過未必便會輸給彭大人。”
程四驅馬疾馳,馬匹無鞍無鐙又無韁繩要騎談何容易,這程四卻是縱馬從容,左手輕拈三支羽箭反手從腋下射出,三只雀鳥應聲落地,即使未曾一箭雙雕倒也是勝過了彭浪。
彭浪面帶怒色打馬過來:“比他不過還不是要治你個欺君之罪。”
“急什么。”程四看著剛才那校尉抱拳,神色間倒是真的欽佩。
兵部尚書宣布結果的聲音遠遠傳來,程四輕輕夾了下馬腹,道:“失陪,彭大人,下官去取兵刃,等下要比馬上功夫。”
功夫一節皇帝執意要分馬上馬下來比,他見識過程易兄弟三個的身手量這程四也不會差到哪里,本是想著程四年紀小馬上說不得會輸給彭浪,誰料到程四手中一桿槍霸道得厲害,但凡槍尖所到之處必然有人負傷落馬。
皇帝見過程州的槍法,那是程州拼著一條性命將他和彭浪從番軍的包圍中救出來的時候,那槍就像是嗜血的出海潛龍,只要出槍必有人斃命于槍下,他從來沒有想過溫馴如程州也會兇狠得像個修羅。但那是拼命,程州面對的是番軍,可這程四……皇帝看著程四手中□□翻飛寒星閃爍不由得笑了。
程四的槍第二次抵在那校尉的喉頭上,兵部尚書不得不再次朗聲宣告了程四的勝利。程四收槍,那校尉出人意料地單膝跪下抱拳道:“程大人,請為程將軍和戰死的兄弟們報仇雪恨!”
程四看著他愣住,那校尉已然眼圈泛紅,有淚沿著他微黑的臉頰滑落跌到地上碎成了一片將泥土洇成了深褐色。
“將軍,起來說話,這等事情須得萬歲做主。”程四俯身去扶那校尉起來。
“我已聽人說了,萬歲許諾今日比武誰勝了誰就能執掌此次北征的帥印。”那校尉只是跪著抬起頭來看著程四說,“程大人,程將軍的尸首被番軍擄去了啊!”
這句話正說中了程四的痛處,程亮、程州、程埔雖是馬革裹尸可到底還是回來了,只有程易來報喪的士兵交給他的僅是一個頭盔。
“爾等放肆!”彭祖見自己兒子剛才不是敗在程四手里而是敗在一個不知名的校尉手上已是怒火中燒,此刻眼見著這校尉儼然已是將程四當成了北征的主帥心下更怒,是以站了出來要給這校尉和程四一些顏色看看。
“帥印由誰執掌那是由萬歲定奪的,豈由得爾等議論?!如此公然藐視圣上罪不容誅!來人,拿下!”
“皇上!”程四臉色慘白地轉過頭看著皇帝,一雙眸子早已被恨意蒙蔽,黯淡無光。
“慢!”
皇帝手一揚,左右兩邊沖上來的衛士又退了下去。
“比武奪帥之事是朕親口說的,今日程副都指揮使比武得勝這帥印自然是要交與他,但,此次北征關系到社稷安危絕不容卿等意氣用事!”
程四撩袍跪下:“皇上,微臣父兄戰死疆場皆為江山社稷,臣若為報私仇置社稷安危于不顧他日九泉之下又有何面目去見父兄?倘若社稷傾頹,臣又如何為父兄,為我大周萬千沙場捐軀的熱血男兒報此大仇?”
小小年紀,見事倒是明白。皇帝下得點將臺把程四拉了起來:“程卿家,只要你擊敗了番軍,番軍的主帥朕就隨你如何處置他。”
“程四謝過圣上天恩。”
要徹底擊敗番軍絕非一兩場勝仗就能解決的,不論程四你最后能不能處置了仇人,朕總是這把人情做了。
扶了程四,皇帝轉身看著仍舊跪在地上的校尉問:“汝是何人?”
“回萬歲,末將乃已故右領軍衛將軍、晉州防御使程將軍麾下折鋒營校尉趙闖。”
“趙校尉平身。”
“謝萬歲。”
趙闖謝過恩站起來退到了程四身后,皇帝上下打量著他心道:怪不得彭浪不是他的對手。此人久在邊關同番軍交戰又是程易的舊部……想到此處,皇帝微微一笑心中有了計較。
“今日比武已畢,朕,會在明日早朝之上宣布北征之事。”皇帝笑著對他二人說完,看著彭浪道,“擺駕,回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