壺上五字分別為“可”、“以”、“清”、“心”、“也”, 分兩列豎排。筆力沒法說雄勁,卻透著一股憨厚可愛,只不知到底有什么寓意, 莫非是條謎語?
“可以清心也, 心也可以清, 也可以清心, 清心也可以……”
店主還待招喚, 冷不防聽得這四句,頓時望過來,旋即苦了臉:“這位公子……”
金玦焱搖了扇子, 笑得輕松自在。
阮玉將這四句回味一番。
果真,屬于茶的意蘊, 屬于飲茶者的恬淡悠然盡藏其中, 又將這把壺的古拙質(zhì)樸盡心勾畫……
她不由崇拜的睇向金玦焱。
金玦焱也不看她, 只把扇子搖得更加瀟灑,她便在心里笑罵。
店主則在那叨叨:“你看, 這位爺,我這還沒開張呢……”
在這樣的場合這樣的物件面前碰到金四,不是人生之大幸,便是人生之大不幸。
金玦焱合攏了扇子,一指紫砂壺:“我的!”
“你的你的……”
我這是造的什么孽呦!
店主臉皺得可以擠出水, 讓伙計把壺給金玦焱包了。
旁邊人不干了:“干什么干什么, 咱們這邊還沒開始怎么就歸了他了?”
店主忙進行安撫:“方才是個意外, 是個意外, 稍后小店還有奇物奉上, 請大家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然后轉(zhuǎn)向金玦焱, 面帶諂媚:“這位爺,您是不是……”
您是不是先回避一下,別再攪了我的生意?您這么能耐,我可再不敢把好東西讓您瞧見了。
阮玉替他把后面的話補足,又瞪了金玦焱一眼。
這家伙,就是愛顯擺,人家方方開張,正等著靠這把壺招攬生意呢,他倒好,直接把事給攪了,這會還理所當然的讓人把壺拿過來。
她拿胳膊肘拐了他一下。
他絲毫無覺,將壺交千依拿著,又甩開扇子,轉(zhuǎn)向阮玉:“走,咱屋里瞧瞧……”
店主幾乎要哭了。
阮玉要走,被他硬拖進去。店主忙使人照看著,自己在外面張羅,只不過相比于初時的口若懸河,這會有點前言不搭后語,還頻頻往屋子里瞅。
然而不多時,里面便傳出金玦焱的贊嘆,引得外面的人都支起耳朵,店主的臉開始放晴,嗓門也跟著高起來。
伙計簡直是把金玦焱當財神爺般送出來,而金玦焱從語言到動作再到神態(tài),無一不在表明,此家店鋪是童叟無欺貨真價實的皇冠店。
外面的人但凡見過金玦焱或聽過金玦焱名頭的都興奮異常,而不明所以的群眾更加熱情,直接越過店主,往店里沖去。
“金四爺,”店主圓臉笑成扁圓,一個勁搓手:“該怎么謝您呢?要不您瞧我這店里還有什么您瞧得上的,挑兩樣?”
瞅見阮玉,眼睛一亮:“給尊夫人也……”
金玦焱卻看也不看他,只展了扇子,帶著人大搖大擺的走了。
店主便在后面彎腰恭送,不待人走遠,就急忙拐進店里照顧生意。
阮玉瞄了金玦焱一眼,抿了嘴:“死相……”
“你說什么?”金玦焱將耳朵湊過來。
阮玉往邊上躲,他便挨過來:“你說什么?再說一遍,我、聽、不、見……”
千依在后面笑得擠眉弄眼,一個勁示意霜降去瞧前面那對的恩愛。
霜降忍著笑,目光往旁邊一瞟,忽的定住。
“奶奶……”
阮玉連忙趁機推了金玦焱一把……這個家伙,嘴巴就要貼到她臉上來了。
“霜降,怎么了?”
霜降有些猶豫,其實她是很想過去瞧一瞧的,可是若要主子陪她……
阮玉循著一看,但見街的拐角處圍著一圈人,中間豎著個白幡,上書“稱骨算命,窺測天機”八字,不禁笑了。
自古至今,不管你信或不信,人都不免對自己的命運產(chǎn)生興趣,所以有關命理推算的行業(yè)應運而生,經(jīng)久不衰,就是她,也曾狠狠研究了一番,然而縱然她搭上了大學里所有的課余時間,又如何算得今日這一遭,身邊這一人?
金玦焱又湊了過來,她一閃,向那圈人走去。
金玦焱撲了個空,抹抹嘴巴,有些懊惱……就差一點點。
這圈人有些奇怪,一個個竊竊私語,滿臉的不耐煩,有的還朝著街口張望,不知在等什么。
阮玉聽了一會,方知是算命先生鬧了肚子,跑去茅房,結(jié)果一去不歸。
她眨眨眼,忽的詭譎一笑,拉過霜降,耳語一番。
金玦焱瞧著火大……你就從沒對我這么親近過!
霜降瞪大眼:“這,這能成嗎?”
“成就賺,不成就算,怕什么?”
霜降想了想,叫過千依,倆人又嘰咕了一會。
金玦焱看看這個,瞅瞅那個……到底是什么事,怎么就不跟我商量?
沒一會,霜降打遠處跑來,懷里抱著個包裹。
千依也領了幾個人過來,正是方才那家店的伙計,抬著張桌子外加兩條凳子,安放到卦攤的對面。
金玦焱再一回頭,阮玉不見了。
正要著急,一個翩翩少年打巷子里轉(zhuǎn)出來。
個頭中等,身材秀頎,面目靈秀,顧盼神飛。
他定睛一看,眉心一跳:“阮……”
阮玉當即瞪了他一眼,他便把話咽了回去,于是眼瞅著她走到那張桌子旁,撩起袍擺坐下,擺出一副逍遙姿態(tài),還弄出把羽扇搖了搖。
不能不說,阮玉的男裝打扮當真俊逸超凡,一件普通的藍布長衫都能被她穿得溢彩流光,已是引得不少女子看過來,可是……
她要做什么?
思量間,換了裝的千依跟霜降也相攜而來。
比之此前的欲語還休,此番當真是情真意切,親熱有加。
臭小子,可逮著機會了吧!
他惡狠狠的盯著千依,卻見那二人坐在阮玉對面,你瞅瞅我,我碰碰你,忸怩的樣子讓他恨不能抓過來一人敲一個腦瓜崩。
搞什么鬼?
“請問先生,您看我們二人……”霜降羞澀的開了口。
“先生,您就給瞧瞧,咱們什么時候成親合適!”千依直奔主題,結(jié)果挨了霜降一掐。
“這個嘛……”阮玉看樣子是想摸摸胡子,怎奈注定失望,于是清清嗓子,拉長了聲調(diào):“報上生辰……”
“奴婢……”
“咳咳……”
“奴家是癸酉年……”
“說新歷?!?
“新歷?”霜降瞪大眼睛。
“對,新、歷!”
阮玉對什么“癸”啊“申”啊的一向頭痛,就連每日的時辰,她雖然過來一年多了,可是每每提起,依舊要偷偷掐著指頭算上好久,害得她總想把金成舉的那塊懷表弄到自己手里。但好在前朝的穿越皇帝制定了新歷,還是跟現(xiàn)代時空同步的呢,真是個天才。而且她這個算法,如果不用新歷,怎么成呢?
“奴家是……”霜降算了算:“一千九*年陽歷十月二十九日,辰時三刻?!?
“小的……呃,我是一千九*年陽歷二月三日,亥時末。嘿嘿,比你大兩歲。”
“咳咳……”
阮玉咳嗽兩聲,千依立即正襟危坐。
阮玉裝模作樣的掐算一番:“姑娘是天蝎座,這位小伙子是雙魚座,你們是速配星座??!”
阮玉一敲扇子。
千依立即喜形于色,轉(zhuǎn)而睇向阮玉:“四……先生,您說什么‘座’?什么‘星’?什么‘配’?”
“你看這天上的星星啊……”天上現(xiàn)在沒有星,可是阮玉依舊拿著羽扇朝天上比劃一番:“這每顆星星呢,都有屬于自己的名字,不同的星跟不同的星在一起,會組成不同的圖案,就是星座。而每一個人的命運,就是由不同的星以及不同的星座影響或主宰的。我方才說的,是太陽星座,只要知道你的出生日期,就可以算出你所屬的星座……”
她這邊星星座座的說了半天,聽得霜降跟千依是云里霧里,就連金玦焱都皺起了眉頭,而對過守著“稱骨”攤子的人已經(jīng)紛紛望向這邊。
“然后就此推測出你的性格、運勢,還有……姻緣。”
“啊,四……先生,快給我算算?!?
阮玉瞇起眼:“你呢,是雙魚座。外人覺得你安靜、溫柔、真摯又會體貼人,實際上你為人忠厚,想法有時還很天真……”
霜降便瞟了千依一眼,在對待立冬的事情上,千依很有雙魚的特質(zhì)。
千依則滿眼熱切的望著阮玉。
如果說方才是做戲,他這會已經(jīng)是投入了。
“你的內(nèi)心經(jīng)常充滿幻想,偶爾還神神秘秘,讓人覺得像個女孩子?!?
不知是誰噗嗤笑出了聲,千依的臉便紅了,可是抿緊了唇,繼續(xù)執(zhí)著而認真的聽講。
“你脆弱、敏感,膽子又有些小,有時會覺得無所適從,你最害怕的,是有人對你大喊大叫?!比钣裾f著,有意無意的睇了金玦焱一眼。
金玦焱就繃起了臉,倒是往這邊挪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