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見立冬噌噌的就爬上了豎在墻上的□□。
千依仔細的把著,不停小聲囑咐:“慢點……小心點……”
立冬蹲在墻頭,四下張望,然后對阮玉比了個手勢。
阮玉會意,就要爬□□。
千依依舊要把著□□,卻遭了春分一瞪,想著這般“瞻仰”四奶奶著實不妥,于是趕緊讓開,春分就學著他的樣子扶著□□,又怕不妥,索性抱住。
爬樹□□等活動,對于前世的阮玉而言不過是小菜一碟,何況她現在還有一種一起去“偷歡”的興奮,腳步便不覺加快,完全忘了應當藏拙,竟是以比立冬更敏捷的身手上了墻頭。
春分有些意外,但是并不多想,在阮玉的鼓勵以及立冬要換夏至來爬墻的威脅下顫顫抖抖的上了□□。
坐在丈高的墻頭,春分差點放聲大哭。
阮玉看著她碎閃的眼波,顫抖的唇角,暗想,這就是登頂成功的激動吧。
墻外也豎了□□,阮玉不禁要贊千依想得周到。
“千依,明兒個到我那領賞去!”
“謝四奶奶!”
千依面上喜悅,心里忐忑。
今天這事,他不僅背叛了四爺,亦辜負了老爺的期望,萬一被告發……
他急忙回憶一番……他的最大勁敵,最近總賊溜溜的盯著他的百順被他拿一錢銀子賄賂了安子,拉著那小子斗酒耍樂去了,這會工夫沒準都被灌倒了。
他陰陰一笑。
即便事發,但是,為了愛情……
對,為了愛情!
他的心上人已經率先順著墻外的□□爬了下去,然后是四奶奶,然后是戰戰兢兢仿佛要去就義的春分。
墻頭很快沒人了。
他又聽了一會,確定人已經走遠了,便爬上去將外面的□□收進來,同墻內的放到一處,蓋上了草席。
再四面張望一下,方躡手躡腳的回了烈焰居。
他跟立冬說好了,頂多一個時辰,必須回轉,否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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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燈滿街,若星落人間。
游人如織,似仙人臨凡。
阮玉三人穿梭其中,一會在這個攤子上瞧瞧,一會又去那個棚子下買了炸圓子吃,再圍著木扎子選了鬧蛾跟玉梅,不分彼此的簪上,拿對方的眼睛當鏡子照,再捧著油炸圓子,邊走邊瞧,一會你拉著我去瞧你覺得新奇的玩意,一會我扯著你幫著挑中意的物件,時不時的品頭論足,不管滿意不滿意,都買了下來,美滋滋的抱著,繼續游逛。
阮玉終于找到了前世逛街的感覺,而且她被“圈禁”了兩個多月,而今覺得這摻著這各種廉價食品與各色香氣的空氣即便冷冷的,即便沾在身上便去不掉,依舊使勁的聞了又聞……自由啊。
卻是忘了,她們是女扮男裝,初時還有意的端著樣子,結果興奮起來,原形畢露,便引來諸多目光。偏生都生得唇紅齒白,明眸善睞,尤其是阮玉,簡直就是容顏如月,眉目如畫,眼波一閃,顧盼神飛。丹唇一彎,既有男子的明潤,又有女人的嫵媚,難言難描,端的是無限魅惑,已是引得不少女子緋紅了臉,借著熙攘的人群,就往她身邊擠去。
其時,她們正停在一組彩燈前。
彩燈樣式各異,多是動物或植物的形象,略顯粗糙,只勝在色彩繽紛。燈懸在上面的繩子下,遠遠望去仿若珠鏈,阮玉就是這樣被吸引過來的。
看了一圈后,再低了頭,順手撈起飄飛的紙條。
密密麻麻的紙條顏色俗艷,長長的系在繩子上,約巴掌寬窄,拿不甚標準的楷書寫著燈謎。
攤主見了來人,喜氣洋洋的開始叫賣:“猜燈謎啊猜燈謎,猜中就可將燈籠拿走,若是連中十條,我就把這盞……”
他挑了只琉璃走馬燈掛上去。
琉璃徐轉,講的是八仙過海的故事。
這只燈籠做工精細,人物栩栩如生,夾在那些彩燈中,就像雜七雜八的野花中偏開了朵白芍藥,讓人看著便喜歡。
阮玉三人便急忙瀏覽繩上的燈謎,意圖抱得美燈歸。
街市上,懸掛彩燈的攤子并不少,又都輔以燈謎,相比下,八仙過海的走馬燈并不顯眼,可是這個小攤因為有阮玉,所以姑娘們都爭先恐后的圍上來,外圍則是一群小伙子,緊鼻子瞪眼的表示不滿與嫉妒。
小販見機行事,覺得發財的機會到了,于是又搬出個木頭盒子:“丑話說在前面,各位也不能讓我太吃虧是不?咱們定個規矩,猜中,燈籠歸您,猜不中,嘿嘿……”
他率先往盒子里丟了枚銅錢:“一次就舍一文錢。大過年的,咱們都圖個吉利。”
雖然小販有點望風使舵,不過一文錢并不多,倒更激起了圍觀者的好勝心,何況還有那俊美公子在前面立著,哪個姑娘不想得了他的青眼?
于是更加鬧鬧嚷嚷的圍上來,就連過路的、聚在別的攤子前的人都被這邊的熱鬧吸引,也跟著圍攏過來。
小販大樂,心想著今兒無論如何得把這公子多留一會。
“解落三秋葉,能開二月花。過江千尺浪,入竹萬竿斜。這是……”阮玉默念。
“風!”
耳邊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是一個梳雙髻的小丫頭,不過十三四歲的樣子,生著一雙大眼睛,調皮的瞅了眼阮玉,還擠了擠眼睛。
“呦,這小妹妹真聰明!”攤主贊道,連忙將頭頂一排燈籠撥了撥:“來,挑一只吧。”
小丫頭又瞧了阮玉幾眼,方選了只兔子燈,卻不離開,就在原地站著,結果惹得后面的人不滿:“誒,猜完了就走,在那擋著算什么事啊?”
“誰說我猜完了?”小丫頭白了她們一眼,轉頭沖阮玉一笑:“這位哥哥,咱們一起來猜吧?”
阮玉跟春分、立冬對了對眼神,禮貌的回小丫頭一笑,又撈了條紅色的燈謎。
“此花自古無人栽,每到隆冬他會開。無根無葉真奇怪,春風一吹回天外。”
春分剛要開口,脆生生的聲音再次響起:“是雪花!”
“嘖嘖,這小姑娘,真厲害!”攤主連忙又挑了盞蓮花燈遞給她。
“哥哥……”阮玉正拈了條粉色的燈謎,就聽有人喚她。
說實話,她并不適應這個稱呼,她是覺察出一雙亮閃閃的視線,方轉了頭。
一盞蓮花燈送至面前:“給你。”
“給我?”阮玉指著自己,不可置信。
小丫頭點點頭,又把燈籠往前遞了遞:“我覺得這盞蓮花燈特別適合哥哥。”
周圍頓響起一陣噓聲,姑娘們開始抱怨。
阮玉尷尬的瞧瞧四周,再對上小丫頭的目光,忽然覺得有些不妙,這個小丫頭該不會……
對了,她現在是男人!
天啊,這小丫頭也太早熟了吧,她才多大點啊?
可是那蓮花燈就執著的舉在面前,后面已經有人起哄:“就收下吧!”
“最難消受美人恩!”
“哈哈……”
阮玉想逃,可是這里三層外三層的仿佛銅墻鐵壁,她根本逃不出。
偏偏小丫頭又道:“莫非哥哥不喜歡蓮花?”
于是低頭去看兔子燈。
周圍笑聲更響了,還夾著唿哨,很是有些不懷好意。
“是了,哥哥喜歡兔子燈,喜歡兔子……”
“哈哈,兔爺兒,兔爺兒……”
“長得細皮嫩肉,不是兔爺兒是什么?哈哈……”
阮玉不明白他們為什么笑得那么開心,卻見春分的臉都紫了。
“姑……公子,我們走!”
然后發現,她連轉身的余地都沒有。
小丫頭神色黯然,咬咬嘴唇,卻沒說話。
攤主有些著急,這要是把美貌公子得罪走了,他今天的生意還做不做了?可是他能怎么辦?勢單力薄的,要是開腔,還不讓那群混小子給揍一頓?
可也不用他發愁,姑娘們自發的組織起反抗武裝。
“什么兔爺兒,你才是兔爺兒,你們全家都兔爺兒!”
“誒,你怎么說話吶?”
“我怎么說話?你也不瞧瞧你那個德性,獐頭鼠目的,一看就不是好東西!”
“嘿,你是欠揍吧?兄弟們,給我上!”
大家都是出來看熱鬧的,誰也不想將事情鬧大,況且這招呼大家一起上的,本就是一個人出來瞎溜達。
于是有人喊,有人笑,有人慫恿,卻沒一個真正上手的。
姑娘們沒有被這陣仗嚇到,嚷著要去找京兆尹,請他老人家主持正義。
還有人說,京兆尹今天帶著衙役微服私訪,就是等著抓鬧事的人呢。
無人能夠辨識真假,然而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那幾個挑事的又罵了幾句,撂下狠話灰溜溜的跑了。
但是這邊已經鬧騰了不小的動靜,街頭街尾都聽到了,不少人望了過來,亦包括一雙如星辰般燦爛此刻卻有些惱怒的眸子……
不能不說,當女人們面對愛情,就會爆出驚人的力量。
阮玉被這力量嚇到了,她有點后悔穿了這身男裝出來,于是怨怒的瞧著春分跟立冬。
那二人也沒有想到這種效果,如今可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