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元素的速度出乎預料,尤利爾追了很久,才看到冒險者的背影。
“約克!梅米!”
“你在磨蹭什么?”冒險者回頭說。他已經(jīng)快到樓梯下了。“我有個主意。”
“主意?”要是類似于單槍匹馬去篝火鎮(zhèn)乃至莫里斯雪山找人的那種,還是免談了吧。
所幸約克沒有忘記教訓,恰恰相反,他提出的方法很有可行性:“既然卡瑪瑞婭替換了威尼華茲,那考爾德老大一定在城市里。我們?nèi)フ宜€有我的同伴們。”
“你確定他們會有辦法,而不是單純地給他們帶來麻煩?”
露西亞的西塔眨眨眼。“考爾德老大是個偉大的冒險家,他見多識廣,整個四葉領里沒幾個人能與他相比。”
『是四葉領內(nèi)』
離開王宮后,索倫開始見縫插針地寫字了。『睿智的格森先生都沒有辦法的事情,他肯定也不清楚』
你可太睿智了,學徒?jīng)]理它。他一邊沖下樓梯,一邊提出意見:“傭兵們確實能幫忙,不過找到他們也得花些時間。我們必須盡快把梅米帶出城市。”
傭兵不說話了。
“我們最好先去到城門。”尤利爾考慮著眼下的情況,同時示意傭兵和梅米跑起來。“索倫,睿智的格森先生,請給我好好找找——你那不存在的腦子里有什么離開神秘之地的知識。”
『嘿!』
“城市邊緣的矩梯會穩(wěn)定嗎?”冒險者說。“我知道威尼華茲有一處秘密穿梭站,要是在卡瑪瑞婭替換掉它之前趕到,沒準兒我們就能找到出口。”
穿梭站是矩梯的坐標點——對于一個諾克斯的生靈來說,這是真真正正的基本常識。就連凡人也能對此說個頭頭是道,或許有人不清楚火車,但絕對不會不知道矩梯。
籠統(tǒng)一點來講,矩梯是個用于遠距離移動的魔法。它的速度比馬車更快捷,行駛范圍比公交更廣闊。美中不足的是設置需要一定的環(huán)境,啟動則需要大量的魔力消耗。神秘領域七大支點曾對矩梯魔法的定位作出過約束,想要通過它們其實是件麻煩而繁瑣的事情。
伊士曼王國知名的矩梯穿梭站只有鐵爪城的“克羅卡恩基站”。聽說有大半個劍之軍團守衛(wèi)在那里,而那間穿梭站還是一處只出不進的單向門。
威尼華茲竟然還有著矩梯?
蓋亞在上,尤利爾萬萬沒想到冒險者居然還藏著這樣的驚喜。他試圖在指環(huán)口中得到確認:“這行得通嗎?”
『這要看運氣』索倫告訴他,法則依舊充滿了不安定的因素。
『更何況矩梯是在威尼華茲,要是它被投影替代就全完了。秘密坐標一般很難在神秘中保持效用』
有機會就足夠了。尤利爾不奢望能像進入秘境那樣順遂。這時他腦筋忽然一轉,黑月河!我們也許能沿著河流離開?他忍不住望下古堡的階梯,黑月湖就在王宮的不遠。再沒有比這更近的辦法了。
遺憾的是,指環(huán)否定了這個建議。它的語氣簡直就是在尖叫:『別這么干,你這神秘白癡!卡瑪瑞婭不比原來,現(xiàn)在接近那里就是在送死。破碎之月把它當成與外界溝通的樞紐——不然你以為那些妖精干嘛瘋了一樣地想要離開?!』
學徒一時說不出話來。我上哪兒知道這些常識去?就連喬伊都答應要在事情結束后教我用劍的。
“所以我們要么趕去穿梭站,要么就只能指望你嘍?”
『看起來確實如此。所以放尊重點,學徒』
尤利爾早已不將索倫的語氣當成苦惱的源頭。他知道這家伙只是嘴上功夫。事實上,它連嘴都沒有。在這么時間緊迫的當口,我當然不會逐字逐句去看它說了什么。
“你來帶路,約克。”他又把梅米像個包袱一樣丟回去。“你離不離開我不在乎,看到穿梭站的時候,只管把這只小狗丟進去就好了。”
“為什么我不能離開?”
你要是選擇拋棄諾克斯傭兵團,那才是見了鬼。“別著急,約克。然后我們就去找你的團長大人。”反正不管是奎倫還是車輪幫,都已經(jīng)成了喬伊手下的亡魂。
尤利爾想起還在雪山里尋找他們的矮人跟冒險者們,不由得有點愧疚。可他完全沒有在約克臉上找到這些情緒,事件尚未結束前,好像任何心情都無法影響到他的狀態(tài)似的。這個有著橘紅色臉皮的年輕冒險者咧嘴笑了笑,“他們真倒霉。”而且一點也不為自己的同伴擔憂。
事實上,他的想法沒什么不對。
威尼華茲被卡瑪瑞婭替代,破碎之月也不會找這些原住民的麻煩。真該擔憂的是生活在城市里的狼人……但諾克斯傭兵團沒有議會的圣騎士團那么厲害,對付一群烏合之眾卻也不在話下。
尤利爾見識過環(huán)階巔峰的神秘者,埃茲先生的力量讓他大開眼界。既然考爾德與德魯伊站在同樣的高度,就算有傷在身,想必收拾幾頭瘋狼還是綽綽有余的。
『繞過黑月湖』索倫警告。
他們已經(jīng)踏進城堡的大廳,最后的臺階就在眼前。尤利爾回憶起幻境中遭遇到的黃金雕像,在爬上天臺前他借助索倫的幫助掩飾了聲音,現(xiàn)在卻沒那么好的運氣。
“碎月正在彌補裂隙,魔力匯聚在祭臺上。”學徒忍不住想,那城市里的鎧甲還會動起來嗎?
小隊需要爭分奪秒,避開無謂的戰(zhàn)斗也會浪費時間。尤利爾正為接下來的道路犯愁,他身后就傳來一串腳步聲。
最開始,他以為那是被驚醒了的裝飾鎧甲或石質(zhì)塑像。直到學徒轉過身,才意識到前兩者其實還遠遠稱不上麻煩。
“圣騎士?”傭兵不由得低呼一聲。
長廊盡頭走出一位全副武裝的銀甲騎士。淡淡的魔力波紋如氣味般飄散過相隔的十幾米距離,尤利爾能感受到圣潔而清新的力量拂過臉龐。他對它不陌生,因為誓約之卷里多是同類的魔法。
“我是萊蒙斯·希歐多爾。光輝議會圣騎士團團長,圣裁判所首席執(zhí)行人。以露西亞的名義,請你們停下來接受圣騎士團的保護。”騎士解開隱蔽身影的神術,在他們身后宣稱。
冒險者戒備地說:“我們?yōu)槭裁匆犇愕模俊?
“我的同伴正在搜尋秘境。”騎士答非所問,“如果在他們到來之前,你們能夠配合我的工作,我會十分感謝。”
他補充一句:“我相信你們也會的。”
“我不記得露西亞的信徒有自己獨特的語言。”約克覺得對方簡直不聽人話。女神在上,連他這個元素生命都在說通用語了。
尤利爾制止了他的譏諷。與神秘者進行溝通的時候,他竟然沒顯得底氣不足:“騎士大人,您在擔心我們泄露卡瑪瑞婭的消息嗎?”
萊蒙斯嘆息一聲,握緊了圣劍杜蘭達爾。“白之使曾托圣騎士團尋找你們的蹤跡。”他說,“但既然你們闖進了秘境,事情就變得很復雜了。我向露西亞發(fā)誓,我并不會傷害你們。只是牽扯到議會的任務,我們必須與克洛伊塔進行某些方面的協(xié)商。”
“您不清楚事態(tài),先生,我們正趕時間離開這里。”尤利爾度過的每一秒都讓他更添焦慮。“接受您的保護還是其他都沒問題——假如您愿意跟我們離開這座城的話。”
可萊蒙斯竟然連考慮其中的原因都沒有,直接就拒絕了。“女神給予我們的使命尚未完成,我便不能離開。”
“破碎之月想要我朋友的命,只有離開這里才能救他。用你的神術看看,我并沒有說謊。”學徒不關心露西亞,他也直接攤牌。
“事關重大,這需要主教大人來裁定。”圣騎士長直皺眉頭,“我得先通知他。”
信仰公正光明的騎士不難交流,他似乎相信了學徒的說辭,然而時間完全不夠。喬伊還在王宮里給他們盡可能地拖延時間,投影的替代正飛速進行。尤利爾想也不想,說道:“約克,你帶梅米先走。”
冒險者的猶豫僅僅維持了半秒。他抄起小灰狼,如一道光線竄出了古堡的大門。
幾乎就在同時,他身后圣騎士一劍斬出。恐怖的風壓碾碎了欄桿扶手,卻在半空中與透明的屏障相撞。
尤利爾展開羊皮卷,金色的咒文漂浮在上面。“我很抱歉給你們帶來了麻煩……但事關重大,我需要完成我的導師交給我的任務。”
“你是白之使的學徒?”
要承認這點其實沒有想象中那么困難。尤利爾點點頭,忽然感到了如釋重負。可緊接著他就不覺得輕松了——有種可怕的氣勢自圣騎士長的身上騰起。
不論神秘度,僅以戰(zhàn)意而言,他不會認為經(jīng)受過誓約之卷洗練的自我意志能對抗這樣堪比執(zhí)念的決心。對方直接一改還算友好的態(tài)度,仿佛面對的不是個才踏入神秘的學徒,而是什么需要慎重對待的敵人一樣。
我到底哪兒來的膽量站在他的對面?尤利爾忍不住捫心自問。是因為自己并沒有打算真正戰(zhàn)斗,而是盡力拖延時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