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這就要走了?”前面傳來一聲笑語。
環形的走廊,視線盡頭緩緩地走過來一羣人,錦衣玉帶,俊逸風流。爲首的一男一女尤其出衆,秀色奪人。
鄭嫺兒推了樓闕一把,試圖抽回自己的手。
樓闕不理,手上攥得更緊了。
對面那行人走到近前,看見了被樓闕摟在懷中的鄭嫺兒,人人愕然變色。
爲首的那個俊秀的小公子瞇起了狹長的眼睛,意味深長地笑了:“樓三奶奶?”
“是你?!”鄭嫺兒也認出了對方。
樓闕低聲向她介紹道:“這是定北王。旁邊是清寧公主?!?
鄭嫺兒趁機掙脫了他的手,低頭斂衽:“王爺,公主?!?
樓明安道了聲“免禮”,又笑道:“數月未見,樓三奶奶風神依舊?!?
鄭嫺兒擡起頭來,淡然一笑:“數月未見,王爺風采更勝往昔。”
清寧公主在旁邊瞪圓了眼睛:“明安,你認識那個女人?”
樓明安微笑不答,清寧公主便看向鄭嫺兒,嘲諷地提高了聲音:“你就是樓家那個不守婦道的寡婦?”
這話問得實在難聽,在場衆人都變了臉色,就連興慶班的夥計們也不例外。
唯有鄭嫺兒依舊笑著,重新向清寧公主見禮:“是我。想不到我已如此臭名昭著,連深宮之中的金枝玉葉都知道我的劣跡了。”
此話一出,那幾個貴公子不約而同地縮了縮脖子。
這句話哪裡是在自嘲?這分明是在當面嘲諷公主不守閨訓吶!
清寧公主並沒有想那麼多。她只是冷笑了一聲,向鄭嫺兒的肚子上瞟了一眼:“你的‘劣跡’就在肚子裡裝著,誰看不見啊?”
鄭嫺兒道了聲“是”,臉上的笑容淡了些。
樓闕的眉心卻微微地皺了起來。
任你再怎麼寬宏大量,聽見自己的孩子被人罵作“劣跡”,也高興不起來的。
更何況他其實很小氣。
清寧公主沒有察覺到樓闕的不悅。她向前走了兩步,站在離樓闕只有一步之遙的地方,本來還想向前走,卻發現鄭嫺兒站得離樓闕太近了,並且沒有避讓的意思。
熟知禮儀的公主心裡很清楚,她若再往前走,場面就不好看了。對方一介市井婦人可以不要臉,她堂堂公主卻不能不要。
於是清寧公主只得站定了,仰頭看著樓闕:“萬年青那邊的打賞你還沒給,所以你不能走!”
樓闕勾起脣角,笑了:“公主,那是您要賞的。臣一向吝嗇得很,從不打賞娼妓伶人之流。何況——那個萬年青唱得也不怎麼好?!?
清寧公主沒想到他會這樣說,愣了半天才愕然道:“就算是本公主要賞,那也是以你的名義賞的!新月班的班主已經過來討賞了,你這是要賴賬?”
樓闕坦然道:“是?!?
正走上前來預備要磕頭的新月班班主打了個頓,差點摔了。
清寧公主自覺臉上無光,不免氣急敗壞:“樓桐階!你堂堂狀元,連區區兩萬兩銀子都賴賬,也太丟人了吧?難道你要讓天下人議論父皇刻薄寡恩,竟至於新科狀元郎連兩萬銀子都拿不出來嗎?”
樓闕正色道:“公主,‘區區二萬兩銀子’可不是小數目!京城裡尋常百姓家一年的花費大約也就是十兩銀子左右,若逢災年,二萬兩銀子可以救活多少人,公主可曾算過?”
清寧公主氣急敗壞:“叫你打賞你就打賞,你扯什麼災年!只有昏君當朝的時候纔會天降災厄,如今父皇逐了僞帝、正了朝綱,怎麼可能還有災年!你是說父皇是個昏君嗎?”
“皇姐,不要亂說話!”樓明安沉下了臉,居然很有幾分威嚴。
清寧公主卻不把樓明安放在眼裡。她只盯著樓闕:“你可想好了?你今日賴了賬,旁人不會誇你敢駁本公主的面子,只會說你行事荒唐出爾反爾!你知道這話傳到父皇耳中會有什麼後果嗎?父皇會覺得你,不堪大用!”
鄭嫺兒忍不住轉頭看著樓闕。後者向她微微一笑,順著清寧公主的話頭說道:“更荒唐的事我也做過??安豢按笥茫噬显缇椭懒??!?
“你!”清寧公主氣得滿臉通紅,又轉向了鄭嫺兒:“是不是你攛掇他的?你知不知道,你是在毀他的前程?”
鄭嫺兒略一低頭,謙卑地笑著:“民女見識短淺,膽子又小,公主別嚇我。我是個生意人,不懂得什麼前程不前程。我只知道,買東西要花自己的錢,賞人——當然也要花自己的錢?!?
清寧公主氣急,淚珠兒在眼眶裡打轉。她硬撐著不肯讓眼淚掉下來,咬著牙摘下自己腕上的一隻鐲子,扔給了新月班的班主:“這個抵了賞錢,夠了吧?!”
那班主忙雙手接著,臉上的神色卻十分爲難。
樓明安嘆了口氣,一臉無奈:“皇姐,二萬兩確實不是個小數目。你身上的首飾雖然珍貴,卻也不值那麼多錢?!?
清寧公主呆了一呆。
不夠?
怎麼會不夠?戲文裡不是都說,富貴人家的隨便一個什麼小姐,身上的飾品都是價值連城的嗎?
堂堂一國公主,全身的金銀珠玉加起來居然不值二萬兩銀子?
清寧公主覺得自己的整個世界都被顛覆了。
全天下的財富都是皇家的,可她作爲當今皇帝的長女,金尊玉貴的公主殿下,居然賞一個戲子都賞不起!
肯定有什麼地方弄錯了!
清寧公主看向鄭嫺兒,靈光一閃。
不對啊,如果二萬兩銀子很多,那五萬兩豈不是更多?
這個女人怎麼就賞得起?
樓明安看透了清寧公主的心思,無奈地向她解釋道:“戲文裡的事當不得真的!宮裡或許會有一兩件價值連城的東西,但絕不會隨隨便便地穿戴在你的身上。而民間……”
都說士農工商,以商爲卑,但這天下的財富卻偏偏掌握在商人手中。金銀珠寶極少能有價值連城的,商人卻完全可以富可敵國。眼前這個女子如今雖然不起眼,但在財富上超過你一個毫無建樹的公主卻一點也不難。
清寧公主呆站了好一會兒,眼淚“吧嗒吧嗒”地掉了下來。
新月班的班主嚇壞了,忙跪下來請罪,說是賞錢不要了。
這樣一來反而惹怒了清寧公主。她氣惱地跳了起來:“不要?爲什麼不要?!該是你得的你爲什麼不要?你以爲本公主給不起嗎?”
那班主連稱“不敢”。樓明安和同來的幾位公子都有些爲難。
清寧公主確實沒錢。如果一定要賞,那就只能借錢了。
對於這些貴家子弟而言,跟公主多說一句話可能是榮耀,但借錢給公主,那是打皇家的臉,無異於找死。
對於樓明安而言,他有錢,但並不想給。
這種花錢招抱怨的事,不肯做纔是正常的,肯幹的那是傻子。
清寧公主大約是猜到了衆人的心思,因此她的目光又落到了樓闕的身上:“今日算本公主借你的,回宮以後讓母妃還你!”
樓闕低頭,微微一笑:“公主有命,臣本不敢不遵。只是……臣確實沒錢?!?
清寧公主急了:“怎麼可能!就算你沒有帶著,你不會寫個條子叫戲班的人到你府上去取嗎?本公主只是手中沒有現銀,又不是不還你!”
樓闕向鄭嫺兒看了一眼,滿臉無奈:“公主明鑑,微臣剛剛被人敲詐了一筆,如今確實已經一窮二白,下個月的米糧都不知道還買不買得起了?!?
清寧公主自然不信這番話。她覺得樓闕是在當面打她的臉。
樓明安卻聽出了一些門道:“敲詐?誰那麼大膽,敢敲詐新科狀元郎?”
樓闕咳了一聲,臉上似乎微微一紅:“那人說,她只因聽見了我的名字,一時生氣失手丟了五萬兩白銀,因此這五萬兩合該讓我賠。微臣家貧,五萬兩一時湊不齊,少不得傾家蕩產,都給她了。”
衆人一聽“五萬兩”,便知道緣故,不由得都看向了鄭嫺兒。
清寧公主已經快要氣炸了:“五萬兩?讓你賠?她自己勾搭小戲子,居然還想讓你出錢?她哪來那麼大的臉?”
“是啊,”鄭嫺兒低頭笑道,“自己勾搭小戲子還想讓別的男人出錢,哪來那麼大的臉!”
清寧公主聽出這是在說她,一時竟呆住了。
她活了十七八年,還從來沒有人敢當面罵她!
這個女人真是活膩了!
除了公主,旁人也大抵都是這麼想的。
唯有樓闕彷彿完全沒有察覺到清寧公主的怒氣,笑得那叫一個燦爛:“我只怕她不肯花我的錢。如今她終於肯敲詐我一筆,我這顆心總算是可以放回肚子裡去了?!?
清寧公主再也撐不下去,大哭一聲轉身跑了。
“皇姐!”樓明安氣急,忙追了上去。
新月班的班主欲哭無淚。
須臾卻見樓明安又轉了回來,沉聲道:“明日拿著那隻鐲子到定安王府去領賞錢!”
新月班班主連聲答應,心裡卻連連叫苦。
今日惹了王爺和公主生氣,以後怕是沒法子在市面上混了。
這二萬兩賞錢,領與不領都是錯。
新月班,完了!
眼看王爺和公主都走了,幾個貴家子弟也只得跟著追上去,臨轉身前還不忘意味深長地往鄭嫺兒這邊多看一眼。
大新聞吶!
從桑榆縣傳過來的那些不知道走樣到什麼程度的流言,被事主當面證實了哇!
可以預見,明日的京城,不怕無聊了。
等那些人走遠,樓闕便重新摟住了鄭嫺兒的腰:“回家?!?
鄭嫺兒不動,看著他:“你該不會是故意的吧?”
“故意又如何?”樓闕笑著反問。
鄭嫺兒想了想,嘆氣:“我知道你有主意。如今我只問一句——明天,我還能見到一個活著的你嗎?”
樓闕忽然笑了一聲,湊到她的耳邊,用極輕極輕的聲音說道:“那要看你今晚肯不肯手下留情了?!?
鄭嫺兒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看來,她是白操心了。
出了戲園子,早有伶俐的夥計拉了馬車過來。二人正要上車,忽聽見不遠處吵鬧了起來。一個女聲格外尖銳高亢,分明是那清寧公主的聲音。
“她又鬧什麼?”樓闕停下了上車的動作。
鄭嫺兒皺眉:“管她呢!”
樓闕想想也是,上了車正要走,卻聽見有人喊了起來:“打死人了!公主打死人了!”
看熱鬧的一大羣人四散奔逃。
“不像話!”樓闕立刻轉身跳下車,逆著人流直奔那混亂的中心而去。
莫名被丟下的鄭嫺兒怔了一怔,伸手把小枝招呼了過來:“咱們也去看看!”
人羣很快就散得差不多了,只有一二十個膽子大的不太捨得往後退,站在四五丈之外探頭探腦。
原先吵嚷的那個地方只站了樓明安那一行人,地上半躺著的是一個衣衫襤褸的乞丐,隱隱能看到額頭似有血跡。
清寧公主在一旁跺腳:“刁民就會裝模作樣!我只踢了一腳,哪裡就踢死他了?不就是想訛錢嗎?!”
“怎麼回事?”樓闕走了過去,蹲下去細細查看那乞丐的傷勢。
清寧公主看見他,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樓闕,你又充什麼好人?你跟這個乞丐惺惺相惜,都是從內到外又髒又臭是嗎?!”
樓闕的注意力只在那老乞丐的身上,並沒有理會清寧公主在說什麼。
鄭嫺兒忍不住,走了過來:“一直聽人說京城百姓的命不值錢,我先前還不信,今日纔算是長了見識了!一個乞丐能做了什麼錯事,竟勞動堂堂公主親手殺人?公主可別只顧說別人又髒又臭,您先聞一聞您自己的手上,有沒有污血的腥臭味?”
清寧公主下意識地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
鄭嫺兒立刻補充道:“可惜了,纖纖玉手染了血污,今後也難免又髒又臭,洗不乾淨了!”
“你??!本公主再臭也比你這個淫婦乾淨!”清寧公主氣得跳腳。
“皇姐!”樓明安氣急了。
他一向知道這個皇姐有些乖張,如今才知道豈止乖張而已,這女人分明是沒長腦子!
還嫌今晚的亂子鬧得不夠大嗎?
本來是多好的一個機會,如今——全都毀在這個蠢女人的手上了!
被親弟弟呵斥了的清寧公主怒氣更盛:“你兇我做什麼?我是說錯了還是做錯了?這個臭乞丐擋了我的路,難道我堂堂公主還打不得罵不得了?他自己沒用,踢一腳就倒了,偏又運氣不好撞在了尖石上,這能怪我嗎?”
這時樓闕已架著那個乞丐站了起來,眉頭緊鎖:“撞傷了頭,好像很嚴重?!?
樓明安沉聲道:“帶回王府去,傳太醫!”
樓闕搖頭:“王府太遠了,這人必須儘快止血……”
鄭嫺兒忙道:“我那裡有個夥計以前學過醫,止血的東西也都是現成的。今晚先安頓下來,天亮以後再找大夫來看比較好?!?
程掌櫃他們跟了過來,聞言忙道:“正是這個道理,深更半夜找大夫可不容易!”
一邊說著,夥計們已經把那乞丐從樓闕的肩上接了過來,扶到背上揹著往馬車那邊走了。
清寧公主跺了跺腳,向鄭嫺兒怒道:“誰要你多管閒事?你以爲你是菩薩嗎?給我放下他,我帶他回宮!”
樓明安黑著臉把她拉了回來,轉身向樓闕道:“既如此就拜託你了。明日一早本王會向父皇稟明此事?!?
樓闕低頭拱手:“王爺放心,不會有大礙的。”
樓明安哼了一聲,不知是表示放心還是表示不滿。
這時遠處那些看熱鬧的人漸漸地又湊近了些,鄭嫺兒便聽見有人說:“虞瘋子這一次怕是活不成了!唉,可惜……”
那人話音未落,先前送鄭嫺兒到大門口的駱小瑩忽然臉色一變,直奔那揹著乞丐的夥計衝了過去:“誰?虞瘋子……虞叔!怎麼是你?!”
那乞丐尚在昏迷,自然不能回答他的話。
鄭嫺兒走過去,看著他:“你認識這人?”
駱小瑩擡起頭來,眼中已有淚花:“是……他是虞叔,雖然瘋瘋癲癲的,可是他精通音律,我曾經得他指點,算是有半師之分……請姑娘準我跟著照料他,我保證不添亂!”
“嘿!”樓闕冷笑了一聲。
駱小瑩低頭道:“照理說,本來應該接他老人家到戲園子裡安置的,但戲園之中並沒有醫者……”
“行了,你跟著吧。”鄭嫺兒不願聽他囉嗦。
駱小瑩千恩萬謝,見夥計們把乞丐安置到了馬車上,他忙也跟著爬了上去。
樓闕皺了皺眉,回頭吩咐程掌櫃:“看看還有沒有等客的馬車,僱一輛來。騾車也行?!?
鄭嫺兒看看馬車裡明顯還坐得下,就知道某人又小心眼了。
她仰頭向樓闕一笑,安撫地拍了拍他的手心。
這時,馬車裡的乞丐忽然動了一下,喃喃地喚道:“弦、弦兒……”
“什麼?”鄭嫺兒呆了一呆。
駱小瑩忙擡頭解釋道:“虞叔是在喚一個人的名字。平時他不太清醒的時候經常這樣?!?
這時程掌櫃已叫了一輛馬車過來,樓闕便抱起鄭嫺兒上了那輛車:“這世上名字相似的人比比皆是,你別多想了?!?
鄭嫺兒失笑:“我能多想什麼?難道我果真美若天仙,連一個陌生的乞丐都愛慕我不成?”
樓闕黑著臉,向她瞪眼。
鄭嫺兒往馬車角落裡一縮,沉吟道:“不過這事兒真是挺奇怪的。一個乞丐爲什麼大半夜不找個地方縮著睡覺去,卻偏要跑出來礙著公主的眼呢?這裡頭,會不會有陰謀?我看那乞丐雖然年老駝背,腿腳也不好的樣子,但——他年輕的時候應該很好看。”
樓闕的臉色更黑了:“戲子也好看,乞丐也好看!你誇起別人來倒真是大方!”
“咦?”鄭嫺兒驚呼。
她不過是隨口說一句話,這人咋那麼大怨氣啊?
她算是明白了:“所以,你是怪我沒誇你好看?”
樓闕瞪了她一眼,悶聲不語。
鄭嫺兒拍著巴掌大笑起來:“樓公子,狀元郎!咱能不這麼小氣嗎?”
“不能?!睒顷I悶悶地道。
鄭嫺兒笑瞇瞇地欣賞著他的怒容,看著他的神情越來越兇,又看著他慢慢地紅了臉。
外頭車伕叫了一聲:“到嘍!”
“這麼快?!”鄭嫺兒驚呼。
她的住處確實離牡丹園不遠,可就算距離再近,乘馬車慢慢走也得一刻鐘工夫,可這次……
她才只說了幾句話,怎麼就到了呢?
樓闕看著她傻呆呆的樣子,心情好了許多。
鄭嫺兒不急下車,乾脆往他懷中一靠,笑瞇瞇地問:“你希望我怎麼誇你?玉樹臨風?貌若潘安?我讀書少,不怎麼會夸人噯!”
樓闕還想裝作生氣的樣子,脣角已經不聽話地翹了起來。
他咳了一聲,避開鄭嫺兒的目光,聲音冷硬:“沒了?”
鄭嫺兒追過去看著他的臉,眉眼彎彎笑得十分真誠:“這世上最美的文字也形容不了你的好啊,你這不是爲難我這個不學無術的村婦嘛!”
樓闕終於忍不住,笑開了:“油嘴滑舌!”
“所以,不生氣了?”鄭嫺兒伸直了手臂搭在他的肩上。
樓闕的笑容滯了一下。
鄭嫺兒忙又補充道:“其實我覺得,‘溫潤如玉’這個詞用在你身上最好啦!”
“是嗎?”樓闕有些狐疑。
鄭嫺兒拼命點頭,心中暗道:“是的是的!你溫潤如玉,所以你可不能罵人更不能打人啊!”
樓闕看得眼暈,忍不住伸手拖住了她的下巴:“你可別點了,脖子不累嗎?”
鄭嫺兒咧開嘴,笑了。
樓闕伸出雙臂把那沒骨氣的女人抵在角落裡,定定地看著她:“爲什麼要讓那個戲子跟著咱們?”
鄭嫺兒縮了縮脖子,賠笑:“他願意照顧那個乞丐,就讓他照顧嘛!要不然難道我去照顧?怎麼,你擔心那小子有陰謀?”
樓闕又來了氣:“什麼陰謀,他那分明是‘陽謀’!——人家是打算黏上你了,你看不出來?”
鄭嫺兒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沒發燒啊,怎麼說胡話呢?人家黏上我幹什麼呀?給我肚子裡的孩子當乾爹嗎?”
樓闕立刻道:“他休想!”
鄭嫺兒忍不住,吃吃地笑了起來。
恰在這時,駱小瑩的聲音在車外說道:“姑娘,已經到地方了,小人服侍姑娘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