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卻是“蘭園雅集”的日子。陳景真一大早就叫人來催了好幾遍,鬧得鄭嫺兒頭昏腦漲。
鄭嫺兒夜裡沒睡好,坐在鏡前看見眼皮子腫得厲害,她便乾脆免了傅粉畫眉的麻煩,頂著一張清水臉兒大大方方地出了門。
馬車上見了面,陳景真依舊還是那副青眼看天白眼看人的模樣:“喲,你就這麼出門見人啊?粉也不撲,眼也不畫,身邊兒連個使喚丫頭也不帶——這麼寒酸也不知道丟的是誰的臉!”
鄭嫺兒瞟了她一眼,淡淡道:“總之不會丟你陳四姑娘的臉就是了!”
陳景真重重地“哼”了一聲:“你知道丟臉就好!待會兒進了園子,你就說是樓家求我帶你出來見世面的,不許亂說些有的沒的,知不知道?”
“本來就是這樣啊,難道我還能說出旁的來?”鄭嫺兒大爲驚訝。
陳景真橫了她一眼,臉上慢慢地現出了幾分紅暈。
鄭嫺兒瞇起眼睛打量著她,心下正在疑惑,卻聽見樓闕的聲音在車外說道:“母親怕三嫂不慣出門,特地囑咐我順路同行,請三嫂和陳四小姐不要見怪。”
鄭嫺兒恍然大悟,忍不住靠在車窗邊上笑出了聲:“難怪陳四小姐那麼好心等著我呢,原來醉翁之意不在酒!”
陳景真狠狠地剜了她一眼,低聲道:“你別以爲我是沾了你的光!就算沒有你,我叫我表姐跟桐階說一聲,他也一樣會護送我!”
鄭嫺兒掩口笑道:“護送你又怎樣?他是外姓男子,不能跟你同車而行,你倆人一個在車裡、一個在車外,能有什麼意思!”
“你一個寡婦懂什麼!”陳景真冷笑著嘲諷了一聲,又悄悄地掀開簾子一角,向外窺視。
鄭嫺兒摸了摸鼻子,笑而不語。
樓闕原本是在陳景真那邊走著的,這會兒透過簾子縫隙看見鄭嫺兒在這一側,他便打馬從車後繞了過來,湊到窗前隔著簾子低聲問:“你的臉色不太好,是不是昨晚嚇著了?”
鄭嫺兒怕陳景真聽見,不敢答他的話,只好用後背擋住車窗,悄悄地從角落裡伸出一隻手去搖了搖。
手掌上傳來微涼的觸感,當是樓闕在外面將它握住了。
鄭嫺兒用指尖點了點對方的掌心,自己覺得心裡軟軟麻麻的,便忍不住抿嘴笑了。
陳景真那邊不見了樓闕的身影,急得她向外面張望了好半天,最後還是悶悶地縮了回來,小聲嘀咕道:“又故意跟在馬車後面……他就不能快點走嗎!”
鄭嫺兒耳尖聽見了這句話,又是一笑。
陳景真白了她一眼,冷笑道:“你甭打量著嘲笑我,我沒什麼見不得人的!倒是你自己天生一副狐媚子樣,鬼鬼祟祟揹人的事兒只怕多著呢!”
鄭嫺兒想了一想,點頭道:“你說得對。”
樓闕在外頭聽見了,用力在她的手上攥了一把。
鄭嫺兒懶懶地在車窗上靠著,用指尖在樓闕的掌心裡畫著圈圈,笑嘆道:“是啊,未出閣的姑娘家,便是對男子動了心思,也沒什麼見不得人的……”
至多不過被人責一聲“於禮不合”罷了。不像她,動不動就要裝棺活埋什麼的,嚇死人了。
樓闕不知是不是猜到了鄭嫺兒的心思,忽然從外面伸了一隻手進來,勾住她的腰肢用力勒了兩下。
鄭嫺兒嚇得險些驚叫出聲。
幸虧此時陳景真又轉過去看窗外了,否則……
鄭嫺兒慌里慌張地抓住樓闕的手,又掐又扭,直看著它縮了出去才罷。
片刻之後,外面響起了一聲低低的嘆息。鄭嫺兒定了定神,又靠在車窗上笑了起來。
雖然是見不得人的,但是這種鬼鬼祟祟偷雞摸狗的事兒,真的格外有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