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闕遲疑了一下,低頭看向鄭嫺兒:“我先送你回去。”
“爺!”鍾兒整張臉都皺了起來。
鄭嫺兒想了一想,搖頭:“書院裡的先生必是沉穩(wěn)之人,他既說是‘急事’,那必定是十萬火急的了。你快去吧,別叫你家鍾兒罵我。”
“不如你跟我同去?”樓闕仍有些不放心。
鄭嫺兒不由失笑:“越發(fā)糊塗了!書院是我能去的地方麼?你只管去,我先回綴錦閣等著,叫車伕把你送到書院之後再回來接我就是了。”
眼下也只得如此了。樓闕站起身,殷殷地囑咐道:“我叫鍾兒留下來聽你吩咐,你千萬小心些。”
“你快去吧!”鄭嫺兒哭笑不得,“青天白日的,什麼事值得你千叮萬囑的?大街上有虎不成?”
樓闕自己也笑了笑,向黎、葛二人道了聲“失陪”,快步走了出去。
鄭嫺兒本待跟他一同起身告辭,葛六小姐卻拉住了她的手:“鄭姐姐何必急著走?樓公子不在,不是還有我們嘛!”
鄭嫺兒沒法子,只得重新坐了下來,看著那滿桌的菜餚卻再也提不起食慾了。
既然沒心思吃飯,正好方便說話。
葛六小姐是個話多的,拉著鄭嫺兒不住地追問她爲什麼沒有再去過蘭馨苑,又絮絮地說著雅集之中的一些趣事,十分親熱。
葛豐仍是笑瞇瞇地看著鄭嫺兒,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絲毫不覺得自己這樣有多失禮。
饒是鄭嫺兒的臉皮夠厚,被人這樣盯著也難免覺得有點兒不自在。
所以,葛豐移開目光的時候,鄭嫺兒忍不住涼涼地問了一句:“葛公子看出什麼來了沒?找到我的狐貍尾巴藏在哪兒了?”
“呵呵~”葛豐笑得賤兮兮的,“鄭姑娘說笑了,您怎麼會有狐貍尾巴呢?我只看到您周身仙氣繚繞,想來您這樣出色的人物,定是九天仙子下凡了!”
“嘿!”黎賡毫不掩飾地冷笑出聲。
也不知是笑“鄭姑娘”,還是笑“九天仙子”。
他的目光也時常落在鄭嫺兒的身上,厭憎的態(tài)度表現(xiàn)得太明顯,就連葛六小姐都隱隱地察覺到了。
鄭嫺兒並不打算理會。她既是來吃飯的,當然要先把肚子打發(fā)滿意了,然後纔能有心思理會別的。
這時,安靜嫺雅的黎三小姐忽然又遲疑著開了口:“鄭姐姐,樓公子在家裡的時候,一直是那樣的嗎?”
“哪樣的?”鄭嫺兒沒聽懂她的言下之意,心裡卻早已本能地警惕起來。
黎三小姐想了想,笑道:“因爲哥哥的緣故,我先前也見過樓公子幾次,總覺得那個人有些讓人琢磨不透。他看上去溫文爾雅,卻總有種拒人千里的感覺,我和葛家妹子一向不敢同他多說話的。但是今日——他在您的面前,似乎跟平時格外不一樣。”
“三妹,不許亂說!”黎賡責怪了一句,神情冷峻。
鄭嫺兒完全當黎賡不存在,靠在椅背上漫不經(jīng)心地笑道:“五公子是個守規(guī)矩的。你們都是書香人家的千金小姐,他哪裡敢輕易唐突呢?似先前那樣溫文爾雅拒人千里,尚且有人要罵他‘不是好人’,他若敢冒昧一些,黎大公子多半立刻就要拔劍了!”
葛豐笑呵呵地在旁插言道:“鄭姑娘放心,延卿兄從來不佩劍的!他只肯帶扇子,隆冬臘月都帶著!”
鄭嫺兒一個沒忍住,笑出了聲。
黎賡原本就陰沉得有些發(fā)黑的臉色更加難看了起來。
黎三小姐的神情有些猶豫,卻還是把話題拉回了樓闕的身上:“樓公子謹慎守禮,我們也是知道的。——只是在今日之前,我實在沒想到他在家人面前是那個樣子。”
黎賡的目光又掃了過來,帶著毫不掩飾的嘲諷。
鄭嫺兒仍舊若無其事,笑容淡淡:“他在外面確實挺會假正經(jīng)的。”
葛豐“嘿嘿”地笑了起來。
鄭嫺兒不受影響,不慌不忙地繼續(xù)道:“在家裡他是幼子,老爺太太和幾位兄長都寵著他,偏他又總想裝出沉穩(wěn)老成的樣子來,因此養(yǎng)成了一副婆婆媽媽的性子,家裡人都被他絮叨得很煩。”
“原來是這樣!”黎三小姐像是聽到了什麼奇聞,眼睛裡亮晶晶的。
葛豐拍著桌子大笑起來:“哈哈哈……鄭姑娘你這麼揭桐階的老底真的好嗎?這話要是傳到他自己的耳朵裡去,他今後怕是沒臉見人了啊!”
“他本來也沒什麼臉。”鄭嫺兒不緊不慢地接道。
“對對對,”葛豐笑得直打跌,“桑榆縣第一公子,少年英才的解元老爺,他‘本來也沒什麼臉’,哈哈哈……這句話,恐怕也只有鄭姑娘您一個人敢說!”
他一口一個“鄭姑娘”,就連葛六小姐也聽出不對勁了:“四哥,我們稱呼‘鄭姐姐’是爲了親近,你跟著喊‘鄭姑娘’好像就不太合適了吧?鄭姐姐已經(jīng)嫁人了!”
葛豐“嘿嘿”地笑了兩聲:“嫁不嫁人有什麼要緊!鄭姑娘跟你們一樣年輕貌美活潑可愛,咱們要是口口聲聲喊她‘嫂子’,豈不是把她給喊老了?”
“你總有那麼多歪理!”葛六小姐嗔了哥哥一眼,沒有多心。
黎賡卻不陰不陽地接了一句:“你就是喊一萬聲‘鄭姑娘’,她依然是‘嫂子’。”
言下之意,樓闕乾的確確實實是悖倫的醜事,不管怎麼掩飾都是自欺欺人罷了。
葛豐無言以對,只好朝他瞪眼。
鄭嫺兒微微一笑,站起身來:“我還要回一趟綴錦閣,二位兄弟慢慢吃,做嫂子的失陪了。”
“喂,你……”葛豐的臉色有些黑。
他分明覺得鄭嫺兒是在佔他的便宜。——樓闕的年紀比他們兩個都小,他的女人憑什麼就是“嫂子”了?
不但葛豐有這樣的念頭,就連黎賡的心裡也覺得有那麼一點不對勁。
雖然明知鄭嫺兒的身份是“三少奶奶”,可她畢竟是樓闕的……
黎賡狠狠地搖了搖頭,甩掉那一絲違和感,咬牙切齒地道:“嫂夫人慢走,我們不便相送了。”
“鄭姐姐等等!”葛六小姐再一次把鄭嫺兒攔了下來,“姐姐急什麼呢?我們也是要回綴錦閣去的呀!我們剛剛看上的那幾匹錦緞還沒有買下來呢,一會兒你跟我們一起回去挑一挑嘛!”
鄭嫺兒實在不願在這兒面對黎賡那張冷臉,可是葛家小六的熱情又不似作假,鬧得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正在猶豫不決,綴錦閣那邊卻已經(jīng)來了人。
那是個眼熟的小夥計,一進門來便急急地撲到了鄭嫺兒的面前:“東……姑娘,店裡有急事,請您馬上回去一趟!”
“怎麼又是急事?”鄭嫺兒忍不住皺眉。
樓闕那邊有急事,她這裡也有急事!
那夥計急得額頭冒汗:“是官差!官差闖進店裡來了,又打又砸的,鬧著要見東家!”
鄭嫺兒定了定神,咬牙:“去看看!”
夥計大喜,葛豐等人卻被鬧得莫名其妙:“綴錦閣有事,找樓家少奶奶做什麼?”
鄭嫺兒沒打算跟他們解釋,胡亂說了聲“失陪”,便跟著夥計衝了出去。
健步如飛,哪有半點少奶奶的樣子?
桌旁幾人面面相覷,最後卻是黎賡第一個站了起來:“官差到綴錦閣做什麼?我去看看!”
葛豐立刻跟上:“不能讓鄭姑娘出事,否則桐階那個重色輕友的王八蛋絕對饒不了咱們!”
於是四人忙叫來小二付了賬,急奔綴錦閣而去。
黎三小姐被葛家小六拖著跑得氣喘吁吁眼前發(fā)黑,腦海中的那個疑惑卻始終揮之不去:
重色輕友?
綴錦閣內(nèi),此時已經(jīng)是一片狼藉。
各色的刺繡和綢緞被丟得到處都是,原先擺在櫃檯裡面的那些珠寶首飾更是遭了秧,不知有多少被官差們以“搜查”爲名偷偷地塞進了腰包。
程掌櫃已經(jīng)被官差制住,五花大綁地押著正要往外走。看見鄭嫺兒進來,他先是露出了喜色,隨後臉色一變,忙大聲叫道:“姑娘回去吧,綴錦閣今兒歇業(yè),您要的東西只好改日再給您送過去了!”
鄭嫺兒見了這副架勢,心下早已明白了。
這是見勢不妙,想掩護她來著。
可她是綴錦閣的主人,官府既然要對付綴錦閣,她遲早是要出頭的。
官差見進來的是個年輕的媳婦,立刻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出去出去!綴錦閣犯了事了,別來了!”
鄭嫺兒定了定神,昂首闊步地走了進去:“既然綴錦閣犯了事,我這個做主人的還跑得了嗎?”
“東家……”程掌櫃的神色有些複雜。
官差疑惑地往鄭嫺兒身上打量了一番,半天才問:“你是綴錦閣主人家的女眷?你家男人呢?別耍花招,老老實實出來隨我們見官吧!”
“見官?綴錦閣犯了什麼事?”鄭嫺兒緊抿著脣角,眉梢微挑,頗有幾分威嚴。
官差卻不耐煩了,擡手便來推她:“去去去,婦道人家懂什麼?讓你家男人來!再幹擾我們辦差,連你也丟到牢裡去!”
“把我丟到牢裡去,你們怕是不敢。”鄭嫺兒在堂中會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給自己倒了杯茶。
“喲呵——”官差來了興致,“綴錦閣的新主子是誰啊?這小娘們兒……”
他的話尚未說完,鄭嫺兒已“啪”地一聲把茶碗摔到了他的腳底下:“你還不配跟我說話,讓你們老爺自己來見我!”
這時黎賡一行四人已追了過來,那官差看見了,忙迎上去行禮:“大少爺、三小姐……”
“怎麼回事?”黎賡皺眉。
官差忙道:“都是些刁民,家裡男人犯了事不肯出面,弄了個刁婦在這兒胡攪蠻纏。少爺放心,小的們應(yīng)付得來!”
“我怕你們應(yīng)付不來!”鄭嫺兒冷笑。
那官差正要在自家少爺面前表現(xiàn)一番,聞言立時跳了起來:“你找死——”
“放肆!給我跪下!”鄭嫺兒穩(wěn)穩(wěn)地坐著,厲聲斷喝。
官差愣了一下,手裡的刀拔了一半就忘了:“這……是個瘋子?”
黎賡走到堂中,面色陰沉:“聽她的,跪下吧。”
“少爺?”官差徹底呆了。
“幾位請坐。”鄭嫺兒向黎賡四人招呼了一聲,指指旁邊的幾把椅子。
堂中的十來個官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過了好一會兒才慢吞吞地跪下了。
鄭嫺兒重新倒了一碗茶喝了,神色緩和下來:“別說我欺負你們。我這個人再不濟,至少也是當今聖上下旨欽封的正五品宜人,你們這一跪,我還受得起。就是你們老爺親自來了,也只有他給我行禮的份!”
爲首的官差猛然擡起了頭:“你是樓家寡婦?”
桑榆縣的正五品宜人,只有一個。
鄭嫺兒點了點頭,口中說的卻是:“我是綴錦閣主人。”
黎賡繼續(xù)皺眉黑臉:“不成體統(tǒng)!”
官差更是大驚失色:“開門做生意,哪有女人當家的道理?”
“沒有人會把一個寡婦當女人。”鄭嫺兒回答得很正經(jīng)。
黎賡從鼻子裡“哼”了一聲,心裡暗罵一句“裝模作樣”,胸口卻不知怎的忽然有些發(fā)堵。
鄭嫺兒卻不管旁人怎麼想。她坐直了身子,向衆(zhòng)官差身上掃視了一圈,冷笑道:“我不知道綴錦閣犯了什麼事,但眼下沒過堂沒受審,你們先把店裡值錢的東西揣到了自己的懷裡,這是誰家的規(guī)矩?你們老爺知道嗎?”
“你血口噴人!”爲首的官差大叫起來。
鄭嫺兒轉(zhuǎn)頭看向黎賡:“黎大公子怎麼說?”
黎賡早已看見了狼藉一片的櫃檯,此時聽見鄭嫺兒問著他,立時漲得滿臉通紅:“縣衙裡沒這種規(guī)矩。這些人回去之後,縣衙裡自會重罰!”
“重罰不重罰,怕也不是黎大公子能做主的。沒準兒黎老爺正等著這些東西回去填庫房呢?”鄭嫺兒不看他,語氣卻是十足嘲諷。
黎賡早已氣得渾身發(fā)顫,跟得了羊癲瘋也差不了多少。
這實在不能怨他器量窄——黎大公子一向自認爲光明磊落,如今親眼看見自家老爹手下的官差像土匪強盜一樣搶劫人家的東西,被失主當面問到臉上,他怎麼兜得住?
鄭嫺兒卻不打算管黎賡的臉上掛不掛得住。
她冷笑著站起身來,一步一步極其緩慢地走到了衆(zhòng)官差的面前,聲音低沉:“要麼現(xiàn)在把東西還回來,要麼等我去府衙狀告黎縣令貪贓枉法強奪民財。——你們看著辦!”
官差尚在遲疑不決,黎賡已氣得猛衝過來,一腳將那爲首的官差踹翻在地:“混賬東西,還不快拿出來!”
幾個官差知道躲不過了,只好不情願地把先前藏在懷裡、腰裡的那些珠玉首飾甚至金銀都掏了出來,戀戀不捨地放到了地上。
眼看著地上的東西越堆越多,黎賡的臉色也越來越黑,身子搖搖晃晃的,幾乎就要氣昏過去。
“好呀!”鄭嫺兒不怒反笑,“一個個倒都挺有眼光,你們是把我大半個綴錦閣都揣到懷裡去了!小小十幾個官差,當著綴錦閣掌櫃和夥計的面揣到懷裡的東西價值就不下萬金,這‘清廉’的桑榆縣縣衙,我算是見識到了!”
黎賡拖著沉重的雙腿走到鄭嫺兒的面前,動了動嘴脣,卻說不出話來。
鄭嫺兒瞇起眼睛,向他冷冷一笑:“黎大公子霽月光風問心無愧,我知道的。”
黎賡無言以對,只好示意他妹妹給衆(zhòng)夥計們鬆了綁,又幫著把東西一一擺回櫃檯上去:“你清點一下。”
“沒什麼好清點的,”鄭嫺兒冷笑,“不是說我們犯了事嗎?貼封條吧!”
“東家!”程掌櫃回到鄭嫺兒的身旁,面露難色。
鄭嫺兒拍拍他的肩,臉色緩和下來:“別擔心,咱們不會有事。今日這場亂子都是底下人胡作非爲,不是縣太爺本人的意思,你們不許胡亂猜測!”
程掌櫃和幾個夥計慌忙點頭稱“是”。
鄭嫺兒又向黎賡那邊擡了擡下巴,卻不說話。
程掌櫃是個極伶俐的,衝到黎賡面前“噗通”就跪下了:“綴錦閣多謝黎大公子仗義相救!”
夥計們也陸續(xù)反應(yīng)了過來,呼啦啦一下子涌到了黎賡的面前,七嘴八舌地謝他今日相救綴錦閣的大恩大德,恨不得把他誇到天上去。
跟鄭嫺兒先前冷嘲熱諷的態(tài)度簡直是天淵之別。
鄭嫺兒站在一旁看著黎賡的臉色一陣紅一陣黑,忍不住抿嘴笑了。
她的掌櫃和夥計都很懂事,看來應(yīng)該不用換了。
至於這位黎大公子,她是不擔心的。他做著那樣的生意都能大言不慚地說什麼“問心無愧”,今日這點兒小事他怎麼會放在心上?
他這會兒臉色難看成這樣,恐怕不是因爲羞愧,而是因爲氣惱手下人辦事不力吧?
問心無愧?呵呵。
等夥計們把地上的東西收拾得差不多了,鄭嫺兒便吩咐程掌櫃帶上店裡所有的銀票,跟她一起到縣衙去。
在自己的地盤上她可以儘管囂張,但既然惹上了官司,縣衙是不去不行的了。
她是有身份的人,當然不可能被官差押著走。黎賡本想邀她坐自家的馬車同去,綴錦閣的夥計卻早已把後院裡的馬車拉了出來。
黎賡一句話沒來得及說出口,心裡愈發(fā)不是滋味。
惶愧不安,汗顏無地。
偏偏葛豐那個賤嘴巴的傢伙還在旁邊聒噪不已:“……你別說,這樓家三少奶奶還真是讓人意想不到!她不是出身市井的嗎,怎麼又搖身一變成了綴錦閣的主子?那可是綴錦閣哇,就算是桐階出手也買不起吧?他老爹那麼摳門,一個月能給他多少月例銀子?這三少奶奶……她不是把她自己給賣了吧?”
葛六小姐在旁提醒道:“樓家求娶三少奶奶的時候,聘禮是六十兩銀子。”
“對哇,她自己的身價只值六十兩!”葛豐撫掌大叫,百思不解。
黎賡只覺得頭昏腦漲,恨不得把這對聒噪的兄妹丟下馬車去。
葛豐是個沒眼色的,只略略停頓了一會兒,然後又叫了起來:“六十兩銀子娶到這麼個寶,樓家真是賺大了!你們注意到?jīng)]有,她剛剛訓(xùn)斥衙役們的時候,那架勢——霸氣!連我都差一點被她嚇住了!更了不起的是,她先冷嘲熱諷噼裡啪啦打你一頓大嘴巴子,然後再叫掌櫃和夥計們出面賠禮道謝——這手段、這心機!嘖嘖!可惜桐階下手早,要不然我一定把她……”
“四哥?”葛六小姐疑惑地打了個問號。
葛豐忽然意識到說漏了嘴,慌忙掩口不迭。
可是葛六小姐還是問了出來:“你說樓公子‘下手早’,那是什麼意思啊?”
葛豐清咳一聲,正色道:“啊哈哈……我的意思是說,樓家把這個媳婦看守得很緊,多半是知道她有本事,捨不得讓外人見著她!”
葛六小姐撇了撇嘴:“你每次板起面孔說話的時候,就肯定是在說謊!”
葛豐沒法子糊弄過去,只好求救地看向黎賡。
可是黎賡自己的心裡正亂著,根本沒心思理會他的求救。
於是,一向沉靜寡言的黎三小姐也狐疑地擰緊了眉頭。
綴錦閣的馬車在縣衙門口停了下來。
面對官差們的喝問,鄭嫺兒不慌不忙地把剛剛在車上寫好的拜帖遞了上去。
是樓家貞婦前來“拜見”縣太爺,而不是綴錦閣主人前來“受審”。
“小小一個綴錦閣,怎麼就跟樓家扯到一起去了?”官差手裡拿著那張拜帖,站在臺階下暗自嘀咕。
黎賡順手把拜帖接了過來,向官差吩咐道:“先送樓三奶奶和程掌櫃到花廳少坐,帖子我去送。”
鄭嫺兒歪過頭去看著他,有些莫名其妙。
黎賡察覺到了她的目光,卻沒有解釋。
他手裡拿著那張拜帖,莫名地覺得指尖發(fā)燙,腳底下也像是有火在烤著似的,逼得他一路疾奔,眨眼工夫便衝進了縣衙大堂。
“你家大少爺每次走路都跟被臭蟲咬了屁股似的?”鄭嫺兒忍不住向那官差問道。
官差雖知道對方不好惹,還是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我家公子氣度閒雅,喜怒不形於色,就連書院的先生們也常讚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