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肖昊然稍微一彎腰,繃直了胳膊握著肖景然的肩膀,“你想多了。能看見鬼的是你,怎么會害了別人。他們的事是他們自己折騰出來的。再說你不是好了嗎?”
“昊……”
“先回家,有事明天再說?!?
“可是……”
肖景然第一次見肖昊然這個樣子。從小到大,肖昊然都是一種大哥的樣子,什么事都是那么的可靠。除了認真的時候。但這次,他大概是累了,好像很不好欺負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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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
夜深人靜,轉眼已是丑時。肖景然輾轉無法入眠,最后咬咬牙,還是踹上褲子登上鞋,掩上肖昊然房間的門,偷偷地溜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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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園的守門人已經睡的口水橫流,雖然他的膽子很大,但突然的敲門聲嚇得他有些回不過神。他揉揉眼睛,然后把本就不大的眼睛又瞇了瞇。
“啊,是你啊。這么晚了,有什么事啊?”陵園守門人認得肖景然,因為見面次數多。
“我有個很重要的東西丟了……想看看是不是在這里。有手電嗎?”
守門人一看肖景然紅著眼一副焦急的樣子,也沒多過問。他也聽起肖景然講過他的往事,也許是出于同情,守門人拿出兩個手電筒,和肖景然一起進了陵園。
“哎呀~現在這年代啊,像你這么孝順的人不多了。你這是有事沒事就來陪你母親,有的墓啊,成年的都不帶有一個人來看……”守門人年紀大了,有些絮叨。肖景然還是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其實剛剛在自己家,居然有一種跟白天在肖宅一樣的心慌感。那種感覺其實很熟悉,但已經很久沒有過了。難道說,真的是因為自己丟了娃娃,所以有一些事情就開始發生了?
等到了母親的墓前時,肖景然準備招呼守門人自己要開始找了,才發現,那老人已經不見了。
“李大爺?李大爺?”肖景然輕輕喚了幾聲,不見有人答應。心想著老人家是忘了什么東西,回去了,回去的時候和自己說了一聲,而自己心不在焉,沒有聽到。
這么想著,他低頭向草叢看去。余光一瞟墓碑,卻是發現了一張滿是溝壑的蒼老的白臉。
……
肖景然嚇了一跳,差點叫出生來。正眼看過去,發現是墓碑上的照片。然而這照片壓根兒就不是母親。他再去看名字,連名字也不是。
怎么回事?
從陵園大門到母親墓前的路自己可是走了有幾十遍了,閉著眼都能到,這何況是有手電呢。
肖景然好奇的四處去望,終于開始慌了起來。四周稀薄透徹的空氣,居然已經是一片淡淡的乳白色。
麻煩了。幾年的平淡使肖景然有些安逸過頭了。自己打小八字過輕,不是正常人,沒有守護娃娃的護身又沒有陽剛之人的庇佑,還大半夜跑到墓地里,這……不是送死嗎?
想著,肖景然頭皮一麻,冷汗就這么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然后一抹冰涼的東西觸到了肖景然的腳踝。
肖景然抽風一般抖了一下,斜眼向腳踝那邊看去。有一個白色的東西正在地上爬,爬的不快,看起來還很吃力。
那是個……嬰兒?
其實那一團白白的東西很模糊,肖景然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這么聯想。他被自己的想法嚇住了,禁不住又去偷偷的瞥那個東西。
那東西的上半身動了動,像是要抬起頭,但那顆相對起來巨大的頭顱似乎非常沉。突然肖景然的雙耳一疼,鼓膜瞬間仿佛要炸開一般。他也顧不上什么嬰兒,蹲下身用雙手捂緊雙耳,再一睜眼,眼前的一切都變了。
四周有了星點的光亮,那是路燈。一個矮小的身影略帶蹣跚地快走過來。
“東西找到了嗎?”是李大爺。他手里拿著些艾草。“不是讓你等著我嗎?這么晚了,我怕這陵園出事?!?
肖景然愣了愣,強迫自己擠出一抹笑。腳踝處又是被什么蹭了一下,只不過這次的感覺是溫熱的。
肖景然向下一看,是貓咪。
貓咪嘴里銜著一個娃娃,只是娃娃本來潔白的布變得青灰,還粘了冬青的枝枝葉葉,看起來破舊不堪。
李大爺一看到黑貓,嚇了一跳,忙退了幾步,嘟囔了一聲“哎喲我的媽”。
肖景然抱起貓咪:“這是我家的,可能我出門的時候跟出來了。我要找的就是這個?!毙ぞ叭唤舆^貓咪含著的娃娃,小心一瞥墓碑,心里舒服了很多。
照片是母親的,墓碑也是母親的。
剛才被遮眼了。
肖景然跟李大爺并肩走到陵園門口,做了道別,抱著貓咪準備回家。
也許剛才就是貓咪救了自己。自己的半個身體已經不屬于自己了,黑貓的叫聲在鬼魅聽來就是剛剛那種聲音吧,超出了承受范圍,所以黑貓能夠驅邪,才把自己身體里的東西趕了出來。
但就在他走出陵園門口時,懷里本來還安穩的貓咪居然反常的嘶吼了一聲,跳出了肖景然的臂彎。
這還是一只剛足月的奶貓,就在肖家的時候,那一聲嚎叫已經刷新了眾人對奶貓的認識,而這一聲,也許是因為四周的靜謐,又可能是由于肖景然不穩定的情緒,這一聲異常的尖銳,但回神回頭一看,陵園的守門人卻像是沒有聽見一樣,輕輕的關上了小房間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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疲憊的肖景然剛踏上一個階梯,就看到肖浩然焦急地從一樓拐角處下來,兩人差點撞個滿懷。
“你去哪了???”肖浩然是吼出來的。
肖景然嚇了一跳,貓咪也是一哆嗦,喉中發出嗚嚕嗚嚕的低鳴,精靈的爬上了肖景然的肩膀。
肖浩然看著衣服頭發有些臟亂的肖景然,攤手投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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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參加葬禮的人特別多,就連那兩個損友和他們的父母也鬼使神差地跑來了。他們的話就是來看看那個搶走肖父的女人,而楊崢和雷笑就完全是抱著看笑話的心理來的。
他們的態度,肖景然看著是很爽的。但同樣是葬禮,肖景然還是緊張的手腳顫抖。他還在等一個人,一個他覺得會在這時出現的人。
面對帶著面具的女人,他人也會給予虛假的態度。討厭蘇眉梅的人們在對肖父和林子雨做過假惺惺的慰問后便湊到小角落低聲議論著。
蘇眉梅的遺照是一張結婚照特寫,角度很好,人更美。但因為色彩單一,看起來也有些詭異。
肖景然一向不喜歡這種場面,他呆立在人群中,一語不發,直到肖啟銘向這邊走過來。
他給肖景然帶來一本影集。
肖景然面無表情地接過來看也不看。
“你什么意思?”
肖啟銘對兒子的發問并不感意外,也許他是真的累了,拖著兩個比眼睛還大的眼袋?!澳悴幌胍娢伊藢Π?,我害死了你媽,現在她又不明不白的走了,我就是一個煞星……在我身邊……”
“你是讓我們以后不要出現在你面前嗎?你至于做的這么絕嗎?”
肖啟銘結巴了。他是這個意思,但又不是。他不是想要兒子走,而是想要自己不再接觸他。
“你覺得這樣能贖罪,那就這樣吧。你想想我媽是為何死的。你最好把你做的那些齷齪事說出來?!笨粗@個不知蒼老了幾度的男人,肖景然連半點同情都沒有,反而覺得很好笑。
一開始還以為是因為自己的體質給肖家引來了什么不干凈的東西,但現在看來,這、不就是母親的復仇嗎?這、不就是這個女人應得的嗎?
肖景然的呼吸很粗,氣息里帶著些快感,這種感覺,連肖景然自己都覺得有些可怕,但這情緒是控制不了的。
程啟銘渾身一顫,有一瞬間的失神,想說什么,又沒再開口。
肖景然有些好笑,丟下一句“你若是一再逃避,那我跟你也沒什么好說的了”便扭頭走人了。
楊崢跟肖浩然自然不放心肖景然。他們看得出,肖景然確實有些異樣。鑰匙插進鎖孔,門開了,貓咪卻堵著門不讓他們進。它炸起一身的毛,瞪著四個來者,渾身顫抖,仿佛有說不出的恐懼。
“你們沒人拿葬禮上的東西吧?”好奇中,有些陌生的聲音冷不丁的突然出現在聚在一起的四人身后。
肖景然興奮的回頭看向那個人。相仿的年齡,同樣的身高,一席黑衣,襯出儒雅的氣質。
“是你?”
“額……他是誰?”雷笑的嘴角抽動著問道,眼神中似乎有些慌亂。
神秘人并沒有給他們互相討論的機會?!拔以趩柲銈儯銈冇心迷岫Y上的東西嗎?”
肖昊然看著肖景然,兩人四目相對,攤了攤手。
“那就是你們自找的了。”神秘的黑衣少年俯下身子撫了一下貓咪靈巧的腦袋,不大的手掌因為貓咪更小的頭而蓋住了貓咪的兩只耳朵。
收手,起身,轉身,邁步。黑衣少年在四人呆愣的注視下又一次消失在了人群中。他們并不是反應遲鈍,而是因為那個少年的氣場讓他們回不過神。
就好像,那個少年就是電影中的超能力者,讓群眾因他的舉止而心神不寧。
等回過神來,那人又不見了。
肖景然撓了撓亂成一團的頭發,無奈的笑了一下。
“唉、”楊崢用胳膊肘捅了一下雷笑,“你不會真的拿了什么東西吧。”
“滾?!币苍S是因為被誤解,雷笑有些暴躁,“我再愛財,也他媽犯不著拿葬禮的東西開玩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