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意已決的時候,突然瞥到了那一大板泡騰片。一瞬間我?guī)缀跻ζ饋砹耍校闶怯暗郏俏医裉炀鸵湍泔j飆演技,看咱們倆誰能拿個百花獎影后!
我推開了車門。
“那女的犯病了!”有人指著我,驚呼道。這一聲像是悶悶響起的一個雷,更多的人看著我,臉上露出了驚恐的表情。
嘴裡的泡騰片絲絲地作響,並在唾液的作用下冒出大量的白色泡沫。我歪著頭,全身不住地哆嗦著,像是被楊永信給電擊了的霍金。兩隻手如同螃蟹的大螯般向前伸著,由於過分用力,骨節(jié)早就泛出了青白。
我就這麼緩緩地往前挪動著,兩隻肩膀一高一低,和佝僂的脊柱一起構(gòu)成了一種非常怪異的形狀,好像是被誰打斷了腰又重新拼接一般。
大爺一愣,顯然沒料到還能惹著個瘋子。我呆呆地看著他,像是在做夢一樣地恍恍惚惚。就在他心神不定的時候,我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對著他齜出了牙。
大爺眼中露出了惶恐。可是這還不夠呢。
唾液一滴滴地落在地上,我含了好幾片泡騰片,多的我現(xiàn)在就像是吃了一桶洗衣液一樣,整個地吐著泡泡。
“她這是怎麼了?”人羣中發(fā)出一陣譁動,顯然他們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我不只是瘋了那麼簡單。
“哇——”有小孩子一張嘴哭了起來。嚇得那個年輕媽媽忙不迭地用手去捂她的嘴。
"啊啊啊啊啊啊!”突然,我發(fā)出一聲尖銳的慘叫,開始死命地用手擋住面前的光,好像那些溫暖的陽光要讓我灰飛煙滅一樣。
好不容易哆哆嗦嗦地後退到陰影裡,我小心翼翼地拿開手,突然一眼又瞥到旁邊的小水坑。這下更是不得了,我像是看到鬼一樣地面露驚恐,幾乎屁滾尿流地趴在了地上,開始四肢著地,用兩隻咕嚕嚕的眼白盯著眼前的一切活物。
“嗷兒——”我口吐白沫,繼續(xù)露牙齒。人們顯然給弄蒙了,正在他們驚疑不定的時候,突然有個人慘叫起來:
“她是狂犬病犯了啊!!!!”
話音未落,人們就像是光天化日見了鬼一樣,也不看熱鬧了,也不主持公義了,開始忙不迭地開始往後退。
就在上週,有個喂狗保安不幸被瘋狗咬死的視頻瘋狂在網(wǎng)上流傳。就在人們要逐漸淡忘它時,我的表現(xiàn)讓他們一瞬間記憶復(fù)甦了。
肌肉痙攣,畏光,畏水,吐白沫兒,,這不是狂犬病,是什麼?
我對著大爺一露牙,就在這一剎那,他像個絕世武林高手一樣騰空而起,腿也好了,腰也不痛了,走路也有勁兒了。他轉(zhuǎn)身胡亂撥開圍觀的人羣,拼命地往外擠去。
真是,有這麼嚇人嗎?我望著空地上留下的那隻黑布鞋笑起來。誰知我這一笑,他們更害怕了。更多的人慌亂地拿出手機,開始打110。
壞了壞了,演過頭了!這時的路面已經(jīng)堵得水泄不通,想跑是不大可能了。就在這時,我聽到了遠處刺耳的警笛聲。
幾輛警車閃著燈,正急速地向這邊開過來。我正慌著呢,只聽一聲急剎車,一輛黑色瑪莎拉蒂停在我面前。
“演夠了嗎?”車窗緩緩搖下,一張戲謔的臉出現(xiàn)在我面前。
是葉景明,顯然他剛纔把我的所作所爲看了個明明白白。
“用不著,”我乾淨利落地一口回絕,上他的車?還是讓醫(yī)生把我?guī)ё甙桑?
上次雞油黃蓋碗的仇我還記著,當我是傻子,還能再給騙一回?
“看來是不急。”他的眼睛裡滿是戲謔,突然從車窗裡遞出一片溼巾,“那不如先把臉擦乾淨,都成熊貓了。”
隨風(fēng)飄來淡淡的玫瑰精油香氣。藉著手機屏幕的反光,只一眼我就想奪路而逃。——那化了的睫毛膏糊了我整整一臉,現(xiàn)在的我看上去就像是剛從地下挖煤回來的忍者神龜。
我說怎麼剛纔的演出這麼成功,敢情是我還自己給自己化了妝啊!
一想到這拙劣的表演全都被他看在眼裡,我不由得老臉一紅,也不管什麼前仇舊恨了,伸手抓起溼巾就胡亂地往臉上蹭。
真丟人!
嗡嗡的震動聲從口袋裡響起。這是半個小時內(nèi)的第三次了。顯然他也聽到了,一隻手臂慵懶地放在車窗上,彷彿已是穩(wěn)操勝券。
好,算你狠。我咬牙切齒地一把拉開車門,一屁股坐在軟墊上。反正我現(xiàn)在不僅沒錢,身上還揹著處分,我看你能把我怎麼樣!
一輛輛的車在高架上排起了長龍。他倒好,也不排隊,左偏一下,右歪一下,直接在橋上走起了漂移步。我聽到身後一連串的鳴笛,其中還夾雜著司機不滿的嘀咕和叫罵。可我現(xiàn)在什麼也顧不上了,趙言妍,她到底怎麼樣了?
一開電梯門,我就看到了地上那些觸目驚心的血跡,由於時間久了的緣故,呈現(xiàn)一種暗沉沉的黑紅。各種大小包裹亂七八糟地丟了一地,而那位快遞小哥坐在門檻上,滿臉惶恐。他的雙手上同樣沾滿了黏糊糊的血跡,散發(fā)出一陣陣的鐵鏽氣。
“你對她做了什麼?”心裡一顫,我扭住他的胳膊厲聲問道。
“不,不管我的事!”小哥給嚇得一哆嗦,“一開門,她就暈倒了!”
我仔細地打量了他幾眼,那張充滿著膠原蛋白的臉撐死不過十八歲。本來他就一臉慘白,這下更是快要哭出來了。
“撥120 了嗎?”還是葉景明比較冷靜,他淡淡地掃了對方一眼,“人現(xiàn)在在哪裡?”
話雖簡單,卻在無形裡透出了一股威懾力。小哥被那盯得簡直掉了魂,嘴裡一個字都蹦不出來了,哆嗦了半天,才顫巍巍地往門裡一指。
我只覺一股氣直衝腦門。出了事不第一時間往醫(yī)院送,他是怎麼想的!
我和葉景明衝進臥室,只見趙言妍雙目緊閉,一張臉已經(jīng)看不出任何的血色,開始呈現(xiàn)一種近乎浮腫的透明。更濃重的血腥氣充斥在房間裡,我上前掀開被子,有烏沉沉的血正一滴滴的從裙襬裡流出來。
這是怎麼了?我站在那裡只是發(fā)傻,葉景明一把將棉被裹在她身上,抓住她的手臂只輕輕一提就把趙言妍背了起來。
“別忘了鎖門。”他扭頭對我說道,而後用一種驚人的速度大步往樓下衝去。
“刮宮引起的**穿孔。”那個婦科醫(yī)生只一眼就做出了推斷,“她需要趕快進行手術(shù)。”
刮宮?自從她和孫穆然分了手,這都小半年了,也沒見趙言妍帶誰回來住啊。正疑惑著,一紙手術(shù)意見書已經(jīng)推在我面前,“你是她的家人嗎?請快點在上面簽字。”
又是熟悉的手術(shù)室門口。頂頭一盞紅燈亮得人心裡發(fā)慌。已經(jīng)兩個鐘頭過去了,那兩扇鐵門依舊關(guān)的緊緊的,只透過磨砂玻璃能隱約看到裡面的人影幢幢。
這纔不到一年,我給多少人簽過病危告知書了?先是葉景明,又是趙言妍,,,
突然,手術(shù)室的門被推開了,一個小護士匆匆跑出來,“病人手術(shù)出現(xiàn)意外,請家人立刻準備輸血。”
“輸我的吧,”沒等我答話,葉景明就撩起袖子,露出了結(jié)實的手臂,“你身體還沒復(fù)原。。。”
“用不著你發(fā)慈悲,”我冷冷道,不由分說對著他就推了一把,“別忘了,你現(xiàn)在可是蘇家的長子,金貴著呢!”
誰知他下盤極穩(wěn),我推了好幾下,那傢伙竟像個鐵塔般,怎麼都推不開。
這是欺負我勁兒小嗎?眼看護士還在那裡等著,我只好氣急敗壞地坐下,由他去了。
Wшw●TTKΛN●c○
估計趙言妍是真的失血過多,護士足足抽了葉景明300CC才停手。黑紅的血一滴滴的沿著管子流到醫(yī)用塑料袋裡,燈光下他的臉多少有些蒼白。我突然想起許一梵給他的那一槍,是了,他說我身體沒復(fù)原,可他自己不也是這樣?
算了,我纔不要管他呢,人家現(xiàn)在可是兩口子!一想到這裡,我心裡很不是滋味,索性把頭轉(zhuǎn)向牆壁,不再看他。
此時已經(jīng)是晚上,一陣陣的寒氣順著椅背滲上來。
“噗嗤!”我狠狠地連打了三個噴嚏。出門走得太急,我身上依舊還只是一件薄薄的白襯衫。
他眉頭一皺,接著一件溫暖的開司米外套就罩在了身上。大概真是被凍到了,我躲在外套下繼續(xù)打噴嚏,根本顧不上對他冷嘲熱諷。唉,想當初我也是坐在這裡打哆嗦,苦苦地等著手術(shù)室裡的結(jié)果,可最後,我又等到了什麼?
當時就不該把他從街上撿回來!
突然,手術(shù)室的燈滅了,接著就是鐵門大開,牀上的趙言妍被裹得像個剛出生的嬰兒,一張臉白如牆皮,就連嘴脣都是烏青的。
她怎麼就成了這樣?我心裡一酸,眼淚掉了下來。
“謝昭,,,”她睜開眼睛,對我著我虛弱一笑。這一笑彷彿用盡了她所有的力氣,如同日落前的餘暉般,她的眼睛裡飛快閃過兩道溫暖的光芒,而後那兩把小扇子似的長睫毛便落了下來,整個人陷入沉沉睡眠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