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落蕭臨走的時候曾對我說, 讓我小心藍滄浪,說藍滄浪是柴桑王放在我身邊的一粒棋子,柴桑王讓他做什么他就會做什么的, 還說, 若是有一天, 柴桑王讓他來殺我, 他都會做的。
我不是不信木落蕭說的話, 我只是不愿意相信滄浪會負我,那么多的恩愛都抵不上柴桑王施給他的壓力嗎?那么多的好都不能讓滄浪說出他心中的苦嗎?還是他根本沒有相信過我,相信只要他對我說出那些苦, 我就會盡全力幫他解決嗎?
那晚的話放到今夜,竟得到了證實, 只是刺入到我身體里的匕首, 軟了幾分。滄浪, 他……他也是不舍的吧!
一滴淚水從我的眼角飛濺時,一抹笑容也同時在我的嘴角溢出。
我一腳踹開了房門, 門外果然如我所想一般,早已經圍著里外三層密密疊疊的弓箭手,整間院落在燈火通明中,猶如白晝。
“主人說得沒有錯,以藍滄浪之力真得很難留住你!”
一個領頭的女人說著冷森森的話, 抬起了左手, “逸王殿下, 如果你人不留下, 你的命就要留下!”
“是嗎?你以為憑你們可以留下我的命嗎?”
我這一生里, 沒有什么是值得驕傲,除了武功。
“那你就試一試吧!”
那女人說完, 抬起的手快速落下,而這時,我已經運動了全身的力氣,在那萬桿毒箭射向我的時候,似一只展翅的鶴一般凌空躍起。
“不要啊……”
我展翅沖向云宵之時,身后傳來了滄浪撕心裂肺的哀鳴。我只是想把你留下來,愛塵——”
如今說這些還有什么用,只是想把我留下來嗎?滄浪你真是太天真了……,以為我留下來就會一切大吉嗎?那是你的母親,你在她的身邊生活這么多年,還沒有了解透徹嗎?
只是這些話,我怕是沒有機會和滄浪說了,我的手撫在于云層中穿梭著的七彩還魂宵上時,整個身體竟有短暫的一瞬像是沒了力氣,被麻痹住了似的。
我連忙調動內息,把插在我身體里的那把匕首上帶著的麻藥逼回到傷處,防止它繼續擴散。
皇宮距離柴桑王府并沒有多遠的距離,以我的輕功,片刻的功夫便越過了紅磚高墻翻進了內院。
整個皇宮現在已是一片火海,喊殺之聲不斷,也分不清倒底是哪路的人馬了,兵士、殺手四處肆虐,鮮血死尸遍地都是。
見此情景,我忍不住加快了速度,向白冰所住的宮殿飛去。
幸好有七彩還魂簫的指引,我才能于那般混亂的境地中一眼看到正與黑衣人混戰在一起的白冰和念。
“小心!”
一把長劍正要刺向念時,我連忙飛身趕過去,揮動手中的七星劍把那把長劍碰飛,并還手一劍結果那個黑衣人的性命。
“師父!”
念見到我后,已經殺紅的眼里閃出了驚喜,只是他眼中的那份驚喜還沒有持續一秒鐘,就被又沖上來的一群黑衣人打斷了。
“念,人太多,不易久戰,快撤!”
這座皇宮已經是非之地,不能久呆,好在念和白冰都安然無恙,別的事都可以以后再做計較了。
“是,白公子……”
念望了一眼另一角落處,正于幾十名兵士打斗一起的白冰。
“我去救白冰,念,你先撤走,我和白冰斷后,記住,千萬不要回逸王府,趁亂殺出城去,!”
今晚是皇宮亂,過了今晚整座皇都都會亂成一團的,最不安全的就是我的逸王府,所以,必須趁著今晚的亂,混水摸魚殺出城去。
“郁離哥哥……”
“放心好了,有易親王在,他們不會有事的!”
如果昨晚沒有易親王的突然來臨,今晚我還真不知道怎么辦,只憑我一人之力保護一群手無縛擊之力的男子,是辦不到的,但有了易王爺,就不同了,田公子和晴嵐公子的事我也就不用擔心了,連帶著郁離也就不會有危險了。
“念,想什么呢,還不快撤!”
見念還有一點猶豫,我連忙催促著,再過一會兒這皇宮不一定變成什么樣子呢,想撤都來不及了。
“是!師父,你和白公子小心!”
念說完后,飛身躍上正殿殿頂,我同時用劍氣打散了十幾只射向他的箭弩,看著念執著一把長劍向皇宮的西北角殺了出去,才放下心來,放手一搏。
我和白冰都是鮮血里走過、幾經死亡的人,什么樣的場面沒有見過,我堅信只要我們在一起,沒有什么是我們沖不過去的。
“白冰!”
我抖動雪夜追風劍,以劍氣震傷了圍著著白冰的十幾人,沖進了包圍圈里。
“你來了!”
白冰手里拿著一條長棍,用白鋼包制的兩端都已經被鮮血染紅。
“嗯,我讓念先撤了!”
“那就對了,我們也撤!”
在這片血腥拼殺中,我先幫念解圍并護他離開,是因為我相信白冰還可以周旋,不會有事,如果我先解了白冰之圍,再去反手救念,再讓念離去,時間和形勢都不充裕也會對我們不利的。
在這場政變中,我和白冰才是他們的主要目標,我們在,才能牽制到更多的殺手,才能讓念平安離去,只要念離去,我們也就沒有了后顧之憂,能打則打,不能打就撤。
白冰說到撤后,抬手一揮,盤旋在上空的七彩還魂簫俯沖而下,他伸出一只手抓住還魂簫,另一只手抓住我的左手,我拿著劍的右手在凌空的那一瞬間,揮舞出愛家劍法的第五式“秋掃落葉”,解決了緊緊圍著我們的那群兵士,以做斷后。
七彩還魂簫是上古之物,本來具有一定靈性,隨著存世時間越來越長,也像是具有了生命一般,懂得如何與使用他的主人溝通。
白冰揮手覆手之間,它幾來回,現在又借著自身的神力,帶我們再次沖上云宵,我知道它的神力有限,也連忙調動身體里殘存著的可以調動的氣息,灌入到簫內,以助它帶我們飛離皇都。
“愛塵,你受傷了?”
少了那些殺手和兵士的干擾,一起飛在云霄之間的白冰也就注意到了我肩頭上的那把匕首。
白冰眼里的驚訝幾乎可以讓那些從我們身邊擦身而過的浮云動容,白冰一定沒有想到被傳說成神話的我,竟也會有受傷的那一刻。
“一點小傷,只是匕首上的麻藥很重,我左邊半個身子都麻木了,我怕堅持不了多久!”
我一向百毒不侵,這一次不知道為什么竟會中了麻藥,如此看來什么樣的傳說都只是傳說,哪有什么攻破不了的神話?。?
“藍滄浪做的?”
白冰整張俊顏被怒氣吞噬,仿佛積壓以久的火山,下一刻就要傾覆出來了。
我無言以對,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了,我寧愿想信我的劍神之身被破,也不愿意相信那把匕首是滄浪刺進我的身體里的。
白冰見我不回答,沉重地嘆息一聲說:“前面是月光寺的后山,那處山澗你應該還記得吧,我們去那里躲一躲!”
“好!”
如果我堅持不住了,那七彩還魂簫更無力堅持,它是我們愛家的神物,就是我的劍一樣,我這個主人若是沒有了力氣,這些屬于我的物件,又怎么可能有生的氣息呢!
——————————山頂洞人的分割線—————————
“情如云煙繚繞心頭,揮之不去,是心魔;愛似刀劍刻入骨髓,洗煉不清,是孽障。愛塵,你要記得此生什么都可懂,惟獨愛與情,絕不可碰觸!”
四歲那年我正式拿劍之時,祖父把我帶到愛家神殿之上,跪在列祖列宗面前,把這一段話一字一句地說給我聽,又讓我一字一句地重復。
那時,我還不明白愛與情是什么,又怎會那般的厲害,想我愛家近萬年的生生不息,劍術獨成一脈,天下無敵,為何還怕那兩種東西。
現在我終于懂得,不管多么厲害的武功和純正的血統,終抵不過這兩種東西的侵蝕,完完全全沒有防備中,就已經一敗涂地了。
“愛塵……,你醒一醒,愛塵……”
是誰的呼喚聲在我的耳邊如此急切的響起,擾亂我在神殿里的懺悔和清修,俗世嗎?我真的不想再踏入半步了,好累啊,從來沒有覺得那樣的累,真想就此別過,永不相見了。
“愛塵,你要拋下我不管嗎?你要狠心把我扔在這個世界里獨自離開嗎?愛塵,我是白冰啊……”
白冰,他怎么在,他不是應該在帝盟總部嗎?我還記得他說這個月他還有一個重要的賭局要參加,這幾天就不過來的?。?
這……這倒底是哪里啊?我的頭疼得像要炸開一樣,疼得我不得不睜開眼睛。
“愛塵,你總算醒了,擔心死我了……”
我的視線中,白冰焦急的容顏時而清楚時而模糊,看不真切了。
“愛塵,你先喝口水,你都已經昏睡三天了!”
白冰說著給我的口中灌下了幾口冰涼的水,許是這冷冽的水浸透了我的身,我一下子就清醒過來了。
“白冰,這是哪里???”
我強撐著身體想要做起來,卻發現身體根本動不了,整個人也棉軟無力,從來沒有過的心慌一下子侵上心頭,“我……我這是怎么了?”
“沒什么,只是麻藥的用量太多了,你又一直昏睡,沒有完全清除掉,你背后的傷口我已經幫你處理了,你不用擔心的!”
白冰坐到我的身邊,一手把我后背托起,攬進他的懷里。
我這才看清楚,我們現在正處在一座很淺的山洞里,洞口距離我躺著的這片雜草堆不過半米的距離。
“這是月光寺后山的山澗,這里很隱蔽,我也是在月光寺呆著無聊四處閑逛時,偶然間發現。”
“嗯!”
在哪里都一樣,只要身邊是這個人就好了,我無力地把頭偏進他的懷里,突然就想到了滄浪,出事的那天夜里,他在床上那副拼命的樣子,好像要把他的身體鉆進我的身體里似的,他一定是知道以后我們在一起的希望渺茫,才會那般的吧!
“你不問問我為什么皇宮會發生那么亂的事嗎?”
白冰緊了緊手臂,把我整個上身圈起,全部攬進他的懷里。
“不想知道,只要你平安無事就好了!”
“愛塵,你是不是怨我?。坑X得我若是肯放棄這些紛爭和你遠走天涯,也就沒有這么多事了?”
白冰長嘆一聲,又著說:“如果你那樣想就錯了,先不說我這具身體的身份會給我們帶來多大的麻煩,單說藍滄浪,他也不會跟我們走的,他這么長時間受控于柴桑王,必有短處在柴桑王手中,這個短處若是不除,他怎么能安心跟在你的身邊,我們都不是那種能躲的人,也都不是那種甘心被他人追殺的人,所以,我們必須反抗,當一切都海闊天空,我們再離去,其性質和結果就與那般亂糟糟的離去不一樣了。”
白冰說的這些話我怎么能不懂,只是我一向清心慣了,突然有了這么多的煩惱,不知如何處理罷了,覺得累,身累心累,累得都想放手了。
“相信我愛塵,用不了多久,一切就會好起來,這些事也就會過去了!”
白冰說的話我從來都不懷疑,他說快過去了,也就真得快過去了,只是過去之后,我們又將如何面對,是否還能回得去從前呢!
我還是喜歡月光寺里,白冰和藍滄浪月下對酌閑聊的情景,那樣的場面,會讓我覺得幸福,可如今,幸福不在了,將來是何樣,又能怎么樣呢!
“也不知道郁離和念怎么樣了?”
我昏睡了三天,也就說明我和白冰已經從這里躲了三天,這三天里朱獵皇都中又會發生什么事呢?
念是否安全撤離,又躲到哪里去了呢?還有郁離,他是否跟在田公子身邊,他們又是否安全呢?
“應該沒事的,念是你一手教出來的,那些禍色應該傷不了他,至于郁離就更不應該有事了,你還不知道吧,你和滄浪剛坐上轎子,,易親王就帶著他們從后門溜走了,現在應該已經在朱獵與朝鳳的邊界處了?!?
原來這一切白冰都已經掌控好了,我怎么忘記了易親王是朝鳳女皇派駐在朱獵與朝鳳邊境的兵馬大元帥呢!
“愛塵,有句話我不得不說,你應該關心的人是藍滄浪,不管皇都里的糾爭最后會如何收場,藍滄浪都會有危險?!?
白冰邊說邊動了動抱著我的身體,手開始有節奏地在我的四肢上捏了起來,“雖然他傷了你,膽敢對你用麻將,但他畢竟是你愛過的人,我怕你以后會后悔,才提醒你的!”
聽了白冰的話,我沉默著,不知道該說什么,藍滄浪也是個聰明的人,他應該清楚,可他還是背叛了我,那么做了,柴桑王倒底拿著什么威脅著他呢?
“還有,愛塵,我不得不問,是因為我嗎?因為把第一次給了我,用與給我續命,才會破了元神之身,泄了劍神之氣嗎?”
白冰如此問,一定是見我中了麻藥,心生了愧疚,可這與他何干,不管怎么樣,一切都是我愿意的。
“沒有,滄浪對我用的都不是□□,所以我才會中的,如果他用的是□□,倒還好了呢!”
就像滄浪說的,也許他做了有負于我的事,但有一點是沒有變的,他愛我,他是不會向我下狠手的,他怕傷了我,在他自己身上放了有安魂之效的靡香,借我□□催動時,帶入我的身體,讓我在不知不覺種睡著,這樣,我就不能去皇宮了,只可惜,那點靡香對我根本不管作用,后來他又用匕首刺向我,一定是沒有想到我竟會沒有閃躲,就如我臨走時,他的呼喊一樣,他真的只是想讓我留下。他若想害我,在匕首上抹得就不是麻藥而是□□了。
只可惜,他忽略了一件事,我怕得不是□□,而是尋常之藥,我也是人,不管原先的盛名之下有何種傳說,做為人,良藥的療效就會必不可免地在身體里產生作用,我身體里涌動的血液可以克毒,卻不會克良藥的。
“原來如此,我還以為……”
“沒有的白冰!”
我連忙打斷白冰的話,生怕他的心里產生什么樣的負擔,我為他所做的都是我自愿的,他若是因此自責,我也會良心不安的。
“白冰,我們什么時候回去?下一步又將怎么辦呢?”
在這場爭斗里,各種角色都已經粉墨登場了,白冰還能從這里藏得下去嗎?
“不著急!”
白冰冷冷一笑,“愛塵,等你的身體再恢復一些,我們再回去也遲,讓他們先斗著吧,呵呵,不管是柴桑王還是鳳九,他們都不會是最后的贏家的,皇城里住著的那只老狐貍怎么可能看著自己的皇權被別人奪走呢?”
“你是說女皇陛下?”
真看不出那個垂死之人,竟也是這場動亂的參與者,要不是白冰提起,我還以為她定然已經命喪九泉了呢。
“嗯,女皇可不是簡單的人,呵呵,幸好碰到的是我,要是我沒來這個世界上,凜檀香就算有命活到比武招親,也沒有命活到坐上皇儲之位?!?
白冰所言不虛,想起那日凜檀香絕決地選擇了死亡,定是已經預想到以后將要發生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