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雜家是奉皇上口諭來此,請您與五皇妃及都統大人速速進宮,皇上要召見你們。太監總管打了個千,一板一眼的說道,至于長安郡主的命令,他只當沒聽見。
“本皇妃吩咐些瑣事,便同公公進宮面圣。”孟慕晴率先答應,這事與她毫無關系,即便要論罪,也輪不到她,更者,進宮去,或許還能打探出些消息。
公公點了點頭,而后,又轉眸看向都統。
后者狠狠剮了眼長安郡主的隨從,顯然是惱上他們了。
就算他僅是近衛軍的都統,好歹也是御前伺候的人,何時輪到一幫奴才欺負
除卻仍不依不饒,叫囂著見到圣上,要好好告他們一狀的長安郡主,其余人,皆沉默不語。
孟慕晴找來管家,細細吩咐他清理好堂屋的狼藉,安撫好府里受驚的下人,隨后,她又朝孟輕禮看了眼。
“你去吧,府中我會代為照看。”許是兄妹心有靈犀,孟輕禮輕易就猜出了她的心思,且許下了承諾。
“麻煩大哥了。”孟慕晴松了口氣,這才孤身隨近衛軍離府,登上了府外停放多時的馬車。
“郡主請。”太監總管恭敬地躬身,邀請墨玉上車。
她下巴一抬,大聲說:“本郡主不要和這女人同坐一輛馬車。”
這話是故意說給孟慕晴聽的,她安然坐在軟墊上,沒所謂的聳聳肩。
正好,她也不太樂意和長安郡主同處一室。
“本郡主騎馬走。”說完,長安郡主看也沒看總管太監,接過隨從遞來的馬鞭,利落地翻上馬背。
一行人正式啟程趕赴深宮。
路上,孟慕晴滿腦子都在想著天子的心思。
若皇上懷疑高塵,只怕日后他會舉步維艱啊。
天子的猜疑是最要命的,他辦差辦得好,天子會猜他居心不良,想樹立威望,辦得不好,亦會覺得他消極怠工。
更何況,他是將軍,如今手里握有三萬精兵,還有驍騎營追隨。
臥榻之側,自古不容他人酣睡。
孟慕晴想到這兒,心情頗有些沉重。
他明明是個忠臣,如今卻要面臨這諸多算計,諸多猜疑的處境,當真是叫人齒寒
吸了口氣后,她勉強按捺住內心的不忿。
不管他的前路有多少麻煩,她都會陪在他身邊,替他謀劃,為他想好后路
受傷的侍衛在洛陽門前與眾人分道,只犯事的都統和長安郡主、孟慕晴三人跟隨在太監總管身后,前去面圣。
在京城里,向來無任何秘密,五皇子府的動靜在他們進宮時,就如一陣風,傳入了各大臣,各皇子耳中。
莊重威嚴的御書房外,高永侯著一席墨色長衫,焦急地在門前踱步。
“爹。”長安郡主見著高永侯,嬌聲一喚,拎著裙擺蹬蹬地跑上前去。
“胡鬧”高永侯抬手就是一巴掌,啪地扇在她的臉上。
清脆的聲響,不僅打懵了長安郡主,也讓孟慕晴有些意外。
腳下的步伐微微一頓,雙眸細細瞇起。
看高永侯的樣子,怕是這回皇上是真的怒了。
“爹”長安郡主捂著通紅的面頰,淚眼汪汪地看著他,不敢相信她的父上會對她動手。
“我說過什么要你安分些,不要惹是生非,可你呢你做的都是些什么事”他的傻姑娘啊,究竟知不知道這里是京城知不知道她的皇伯父這些年來,有多防范他這個兄弟
什么寵愛,不過是捧殺
若非如此,又怎會讓墨玉養成這無法無天的性子
高永侯苦澀地閉上眼,這一巴掌打在愛女身上,疼的何嘗不是他的心
“慕晴見過皇叔。”孟慕晴緩步上前,彬彬有禮地請安。
“起吧。”高永侯疲憊的罷罷手,遂又復雜地看了眼無聲落淚的女兒,面上一片黯然。
“諸位,皇上宣你們進去。”太監總管進屋后,沒一會兒就走了出來,命眾人進屋。
孟慕晴站著沒動,論輩分,論身份,她都不能越過高永侯去,他不動,她自是不敢動的。
高永侯慢吞吞抬步進屋,不再看身后愣神的愛女。
“郡主,該進去了。”孟慕晴輕聲提醒。
哪知,她難得的好心,換來的卻是長安郡主一記怨恨的眼刀。
“哼,本郡主不需要你來提醒。”說罷,她抹去面上的淚痕,頂著張紅腫的臉,昂首挺胸邁入御書房。
孟慕晴無辜地摸了摸鼻尖,得,算她多管閑事。
踩著蓮花小步步入御書房,還未請安,她就聽到了長安郡主哭哭啼啼向圣上道委屈的話。
嘴角不由抽了抽,瞧瞧抬起眼皮,往上方望去。
高永帝的臉廓緊繃著,擱在龍案上的手,正緩緩收緊。
孟慕晴同情地看了渾然不知危險即將來臨的長安郡主一眼。
或許是多年來的盛寵,讓她忘了什么叫察言觀色。
“咚”
就在高永帝的耐心瀕臨耗盡時,下方的高永侯竟直挺挺跪在了地上,重重叩首。
“皇兄,臣弟教子無方,害墨玉她鬧出這么大的事,請皇兄降罪,臣弟愿代她受罰”
近乎顫抖的聲線,在御書房中徘徊著。
長安郡主絮絮叨叨的話戛然而止,她看看父親,又看看上首不顯山水的帝王,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臉龐驀地白了。
可她仍想著過去的經歷,以往她時不時惹皇伯父不開心,只要稍微哄一哄,撒撒嬌,皇伯父就不再氣了,這次肯定也是一樣的。
“皇伯父,是墨玉不好,墨玉不該和近衛軍動手,可是,墨玉真的看不過眼啊,塵哥哥在邊關為國效力,可他們卻在京中搜查塵哥哥的府宅,要是塵哥哥知道了”長安郡主撅著嘴,不知死活地說著。
孟慕晴心頭咯噔一下,已瞥見帝王面上一閃而過的冷冽之色,忙跪了下來:“皇上,都統他是奉了圣諭辦差,慕晴絕不敢有任何微詞。”
不能再任由郡主繼續往下說,否則,只會加深皇上對高塵的忌憚。
還什么被高塵知道了會如何如何,這種話,落入皇上耳朵里,在那份猜疑的催動下,誰敢保證他不會解讀為要挾
高永帝眸中凝聚的危險暗芒,被理智摁下。
他深深看了眼孟慕晴,而后,目光落在毫無悔意的墨玉身上。
“朕當真是寵壞你了。”深沉的語氣,含著無盡危險。
高永侯臉色驟變,咚地又磕了三個響頭:“皇兄,是臣弟沒管教好墨玉,求皇兄開恩,饒了墨玉這一回吧,臣弟愿帶她回封地,回去后,定好好管制。”
“回封地爹,我不”長安郡主哪肯回去
封地距離京城有千里之遙,回去了,她要等到何時才能見到塵哥哥
“你閉嘴”高永侯怒聲大喝。
長安郡主顯然嚇到了,竟真的閉了嘴。
高永帝略一猶豫,嘆息道:“今年你為塵兒的婚事,提早來京,照理說,理應等年關過了再回封地去,”他頓了頓,“但京中如今是多事之秋,墨玉這性子怕是要闖出不少禍,也罷,既然你有意回封地,朕便準了,至于今日之事。”
高永侯忙不迭接嘴:“任憑皇兄處置。”
“算了,也怪朕往日總寵著她,這處置就免了。”高永帝重重拿起,卻輕輕放下。
“多謝皇兄。”高永侯感激涕零,他知,此次離京,恐怕日后想再返京很難了。
但與墨玉的平安相比,這點犧牲值得
京中是危險之地,離得遠些,也未嘗不好。
“至于近衛軍,”高永帝冷冷盯著都統,充滿威嚴的目光,直叫都統心頭發怵。
雙腿一軟,立時跪了下去。
“凡參與此事者,各罰一年俸祿,以儆效尤。”
“是。”都統暗暗松了口氣,還好只是罰俸祿,算得上網開一面,“皇上,此物乃卑職在五皇子府中搜出來的。”
都統抱著戴罪立功的想法,從衣袖中,取出了錦盒。
方才在打斗時,他眼疾手快地把錦盒藏好,就是想著進宮后,交與皇上。
孟慕晴筆直地跪在地上,沒有流露出半分害怕,任由都統將錦盒遞至龍案。
“五皇妃留下,其他人都出去。”高永帝吩咐道。
長安郡主心有不甘,還想再說些什么,卻被高永侯一把捂住嘴,強行帶走。
那名都統也躬身退出了御書房,靜謐的房間里,只余下他們二人。
孟慕晴放輕了呼吸,眼觀鼻鼻觀心乖乖跪著。
上首,有細碎的敲擊聲落下,那富有節拍的聲響,更是為這滿室的寂靜增添了些許凝重。
她能感覺到,上方投來的審視目光。
心神一凝,寬袖中緊握著的手掌,已有涼汗滲出。
半響后,高永帝方才將手指從錦盒上挪開。
“今日是在塵兒的府中出的事,你貴為五皇妃,便是府中當家主母,竟任由事情發生,可謂是失職”
嚴厲的訓斥劈頭蓋臉砸下。
孟慕晴沒有辯解,從善如流地說:“慕晴知錯。”
就算她有再多的理由,再多的說詞,皇上已認定她有錯,那她說再多也是無用,倒不如乖乖認罪省點精力。
高永帝似也沒料到她會坦然認錯,眉梢一挑,眸中的狐疑更甚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