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雕花的紅木房門大力合上。
星羅爵炎聳聳肩:“這就是大陽的待客之道?”
“誠如主子所言,五皇子府向來不歡迎不請自來的客人,”老管家從院外進來,不卑不亢地行禮后,側身做了個請的動作,“天色不早了,請酋長不要打擾主子和夫人休息?!?
一眼看去,滿院的隱衛、奴才皆面帶排斥,顯然極不喜歡星羅爵炎的貿然擅闖。
他啞聲一笑:“今日就罷了,我明日再來?!?
言罷,紅影突地掠過枝頭,極快融入了無垠的夜色中。
老管家整了整衣袍,不屑地冷哼道:“主子和夫人今兒個沒睡安穩,明兒府里不迎客,你們可記下了?”
真以為五皇子府是什么阿貓阿狗都能自由出入的地兒嗎?他想來就能來?
“是?!毕氯藗凖R聲應下,沒過多久,就離開了主居,各自回房歇息去了。
新房里,孟慕晴一改方才溫婉的笑顏,抓著高塵的手腕,急聲追問:“你說他那話是什么意思?他的手下真的親眼目睹了嬤嬤的死亡經過?”
是說謊,還是確有其事?
“他不屑撒謊?!边@一點高塵十分肯定,星羅爵炎看似玩世不恭,但貴為星羅族正統血脈的高傲,不比皇家人少半分,這種人,功心計,擅謀略,卻也是條頂天立地的漢子,他沒有理由,也不屑于拿這種事來哄騙他們。
“真有這么巧的事?”孟慕晴隱隱覺得不對,不說這酋長為何來京,他方一來,就巧合的撞見嬤嬤慘死的場景,這未免太匪夷所思。
“或許他的人并非偶然撞見。”高塵冷靜地分析道。
“你的意思是,他很有可能也安插了人手監視三皇子府的動靜?”孟慕晴下意識否認了這個推測,“如果是這樣,小黑沒理由發現不了?!?
小黑的武功江湖上少有敵手,即便星羅爵炎的手下武功再強,也不可能瞞得過小黑。
“行了,”高塵凝重的神情忽然放松,“你該去榻上安寢,至于別的事,等你休息好了,再想不遲。”
“我哪兒睡得著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現在連番邦也牽涉進來,弄不清這些事,她便是閉上眼也難睡踏實。
“睡不著也要睡。”高塵蹙了下眉,伸手將她手里的茶盞奪走,攬腰把人抱起。
對待晴兒,一味的縱容是不行的,偶爾也得采取些強硬手段,不然,這丫頭定不會乖乖聽話。
將人擱到柔軟的床榻內,高塵俯下身,溫柔地摘掉她發髻上的珠釵,隨手放在床頭。
“不要再折騰你的小腦袋瓜子,他的目的為何,時間長了,總會水落石出,至于案子,有我看著,”手指掀開被褥,替她蓋在身上,“而你,只需要好生休息,把精氣神養足?!?
“可……”孟慕晴張口欲反駁,卻被他一記不算凌厲,但威懾感十足的眼神震在原地。
“聽話?!备邏m難得的強勢,反倒讓孟慕晴心底的反抗化作無形。
她撅嘴道:“好吧,就聽你的。”
“我會在這兒守著你。”高塵贊許般揉著她烏黑的青絲,柔順的發絲穿過他的手指,美如綢緞。
孟慕晴緩緩閉上眼,試圖將腦子里裝滿的思緒拋開,靜心入眠。
而高塵則貼心地將帳幔放下,起身朝門外走去。
他要走了?
“你想去哪兒?”往常他不都會在此守著她入睡后才悄然離開的嗎?
孟慕晴半直起身,拉開帳幔。
殊不知,佳人青絲如云,戀戀不舍的模樣,落在高塵眼里,是怎樣一幅蠱惑人心的絕美畫卷。
他站定在門后,側過身,深邃的黑眸內有令人心悸的邪火簇簇跳動。
迎上那雙情意翻涌的眸,孟慕晴不由一陣面紅心跳,羞惱地將帳幔重新放下,躺回床上,用被子蒙住頭。
走就走吧!她才不稀罕呢!
房門吱嘎開啟又再度合上的聲音,清晰地傳入耳膜。
孟慕晴豎起耳朵聽了聽,除了自個兒的心跳聲,屋子里再無其他動靜。
“真的走了?”她氣惱地翻開被子,腮幫氣呼呼地鼓起來,“還說要守著我呢,我沒睡下,居然丟下我就這樣不管了?”
她渾然不覺,說這些話的自己有多幼稚。
“我才走片刻,你竟在背后說我壞話?”一道不該出現在此的聲音,忽地從門外飄來。
孟慕晴面頰一僵,不可置信地往房門處看去:“你不是……”走了嗎?
去而復返的高塵眉眼含笑,正孤身站于朦朧的月光里,那雙深海般動人的眸,閃爍著如這月光般清冷卻又絢爛的光芒,他穩步進屋,手里邊還拿著個什么小東西。
“這幾日發生了不少事,”他一邊說,一邊將青銅香鼎擱到桌上,“你怕很難睡得安穩。”
淡淡的香氣在房中彌漫開來,孟慕晴鼻尖一動:“是安神香?”
“嗯?!备邏m笑著點頭,“有了它,今夜你定能做個美夢?!?
所以他方才離開,只是去為她取香嗎?
牙齒用力在下唇上咬了一口,她呢?她卻認定他拋下自己走了,還在背后腹誹他。
回想到剛才的抱怨,孟慕晴又羞又愧,嚶嚀一聲后,竟再一次鉆進被窩。
她沒臉見人了!
高塵微微一怔,唇邊的笑加深幾分。
“這樣睡夜里會氣悶的?!睅е譄o奈,七分柔情的嘆息,在被褥外響起。
孟慕晴一句話也不肯說。
“哎,”高塵長嘆口氣,側身坐下后,輕輕拽了拽被角,眸中的寵溺瞞得似要溢出來,“先出來?!?
他豈是小心眼之人?怎會責怪她方才的埋怨?
“不要?!彼Y聲說道。
即使看不見她的表情,高塵仍能想象出她紅霞漫天的可愛樣子。
“莫要讓我下狠手,快些出來?!彼室饧又卣Z氣,佯裝動怒。
過了許久,孟慕晴才磨磨蹭蹭地從被窩里伸出腦袋,卻背過身去,不肯讓他瞧見自己紅得滴血的面龐。
“睡吧?!备邏m掖了掖被角,俯身在她的發絲上落下輕吻。
發絲間縈繞的香氣,是她的味道,只這樣嗅著,就能引得他心潮動蕩。
孟慕晴沉浸在羞愧里,難以自拔,故而沒發現身后坐著的男人徒然變得低沉、急促的呼吸。
早晨,濃霧散去,大陽京都下起了紛紛揚揚的綿綿細雨。
“你今兒怎么沒去上朝?”孟慕晴梳妝打扮后,帶著悠悠從后院來前廳用膳,她今兒起得晚了些,還以為高塵早該進宮去了,哪想到會在廳中見到他。
“刑部的案子由我全權負責,未查明前,父皇特許我暫不上朝。”高塵順手將參茶遞到她手中,“手怎的這么涼?”
她的指尖冰涼,莫不是昨夜受涼了?
“宣太醫……”
“別!”孟慕晴驚得那手去堵他的嘴。
他溫熱的唇瓣在她的手掌心上撫過,二人同時一愣,四目相對,竟是舍不得挪開眼。
孟輕禮和魚梅梅也在這時候過來,還沒進門呢,就瞧見兩人一坐一站,眉目傳情的曖昧場景。
“我們再去別處逛會兒吧?!濒~梅梅拉著人想溜,不愿破壞了屋內的溫馨氛圍。
“好?!泵陷p禮眸光輕閃,反手握住她的小手,順著來時的路,又往后院去了。
高塵早已察覺到門外出現的氣息,但他卻不說,而是享受著與孟慕晴獨處的時光。
豐盛的早膳一一盛上圓桌,高塵親手浸濕娟帕,仔細為孟慕晴凈手,她紅著臉坐在木椅上,滿目柔情的凝視著他。
這輩子,她從不敢想,有朝一日會有一個男子愿意為她做到這等地步。
也許,是她上輩子吃了太多苦,受了太多罪,老天爺憐憫她,才讓她重活一回,遇上他吧。
孟慕晴暗暗想著,心像是被棉花塞滿,暖暖的,脹脹的。
“主子?!币幻┲疑R褂的家丁急匆匆從前院跑來,“有人在外邊叫門,他們自稱是星羅族的族人,要進府拜會主子?!?
“不見?!备邏m頭也不抬地說道。
家丁躬身退下,到緊閉的府門后回信去了。
“他們到底想干嘛?”孟慕晴沉了臉,有些不太高興,“光天化日找上門來,這不是故意給你招惹麻煩嗎?”
星羅族和大陽的關系太過危險,誰也不知,兩國何時會發動戰爭,在這種時候,星羅爵炎明目張膽登門拜訪,落在帝王眼里,會被他誤解成什么樣?就算皇上相信高塵,可朝廷的文武百官呢?高湛呢?誰敢保證他們不會借題發揮?
“他們想如何,與我何干?”高塵幽幽抬眸,面上不見半分焦急,仍如往常一樣,云淡風輕。
“說得輕巧,”她能想到的顧慮,他會想不到?“他三番四次找來,即便我們避而不見,還是會引來流言蜚語的?!?
“不是你說的嗎?身正不怕影子斜?!备邏m現學現賣,拿孟慕晴之前親口說出的話來堵她。
“兩件事一樣么?”這人,什么時候了還同她斗嘴,幼稚!
孟慕晴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只心頭的沉重,卻在他的捉弄下消散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