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一條小巷子里,兩個孩童正在爭奪一條小奶狗。
男孩抱著狗,女孩正要從他懷里挖出來。兩人的小奴和小丫頭也扭扯在一起。
男童抱緊了狗,“這狗是我先看見的,歸我了。”
女童繼續挖,“胡說,這明明是我家養的。你敢搶了去,你是誰,敢報上名來?”
旁邊的小奴抽空回道:“我家公子是刑部劉員外郎的小兒子。”
女童又問:“你爹幾品?”
劉小公子得意地說:“六品。”
“我祖父一品。”女童更得意。
“你騙人的吧?”劉小公子不信。
丫頭扯著小奴的發髻,“我家小姐是一品鄭大將軍的唯一嫡孫女,快把我家的狗還來。”
“你是鄭敏?”劉小公子上下打量女童。
“對呀,怕了吧?把我家阿黃還來。”鄭敏得意地抬高下巴。
“原來是你呀,你一出生,父死母亡,你克父克母,你個不詳之人。你是妖魔。”劉小公子張狂地指著鄭敏。
“你說什么?你再說一句?”鄭敏皺著眉頭質問。
“我再說100句!”劉小公子一仰頭。
“你能說夠100句,我就服了你。”
劉小公子就開始不停地罵人。鄭敏看著那嘴一張一合,心下佩服,到底是刑部跟律法打交道的人的兒子,滔滔不絕,真能說。
劉小公子正搖頭晃腦說得口沫橫飛,突然一把土飛到了他的臉上,有些土還進了嘴里。
這位小公子有生以來從沒吃過土,一時間反應不過來,“啊呸,呸,這是什么?”
“土啊。你知道我為什么在你罵我的時候沒有還口嗎?我在看哪里的土好抓。”鄭敏耐心地解釋。
“你,你,你,有辱斯文,你還是個女人嗎?”小公子要哭了。
“我不是女人,我是女娃子。”鄭敏跳著腳,指著他訓斥,“你這人很奇怪啊!你說我是妖魔,那你為何不怕我。我要是妖魔,我就能吃了你,你就該怕我。以后見了我,繞道走!聽到沒有!”為了顯示自己真的很可怕,鄭敏手舞足蹈原地跳了好幾下。
男童大哭著扔下狗跑了,小奴跟在后面也急了,“公子等等我,我家公子打生下來還沒吃過這么大的虧呢,你們等著。”
鄭敏蹲下伸手,“阿黃過來。”
小奶狗阿黃受了驚嚇,委屈得嗚嗚叫著撲倒小主人懷里。
鄭敏帶著小丫頭回鄭大將軍府,心想,我一個二十歲的大人還能斗不過你一個小孩兒?
沒錯,鄭敏是穿越人士。
為什么會發生穿越這種奇怪的事情呢?鄭敏到現在也沒想清楚。
只記得,大學三年級,鄭敏腦袋一抽,跟著同學去神農架探險。一進了山,指南針可就變成了手表了,哪兒都不指,轉著圈。鄭敏和同學失散,然后一腳踩進了深坑。不知道多深的坑,里面一陣狂風亂流,昏迷前的鄭敏心道不好,今天要交待在這兒了。
再醒過來,丫頭婆子一堆人在身邊嚎啕,“小姐,你可不能出事呀,這大將軍府就你一根獨苗了呀。”鄭敏說了一句:“你們是誰呀?在拍戲嗎?”眾人呆了片刻后驚叫,“可了不得了,小姐傻了,趕緊找大將軍回來呀!”
再之后,傻乎乎地看著人來人去,一個被叫做大將軍的老者和一個被叫做大夫的老者看著她,大眼瞪小眼了一會兒,大夫嘆氣,“這是跌傷了頭了,健忘癥。”之后好像又發了幾天燒,理所當然地更加健忘了,坦然地誰都不認識。
過了整整一個月,鄭敏才接受了自己穿越的事實。從丫頭嘴里知道,這里是大燕王朝,皇家姓明,這個身體是鄭大將軍的唯一嫡孫女,故去的鄭小將軍夫婦的唯一骨肉,鄭敏,八歲。這個身體的名字和鄭敏本人的名字恰好一樣。所以,鄭敏猜測,這可能是穿越到這個身體的原因?
祖父鄭大將軍在鄭敏跌傷的時候,自責自己沒有看護好孫女,親自照看了好幾日。但是,鄭敏一好,又不見了祖父。她覺得祖父故意回避她。
今天,聽了劉小公子的話,鄭敏心想,難道這是原因?怕被自己克了嗎?
劉員外郎府上。
晚間,聽到小兒子告狀的劉員外郎非但沒有替兒子出氣,反而打了一頓手板,“你這混賬東西,我才是個六品官兒,你就敢惹一品將軍的孫女!”
小公子一邊挨打一邊抹眼淚,劉夫人在旁邊心疼得陪哭,“說她幾句怎么了?一品怎么了?還不讓人說話了。她一出生,就死爹死娘,難道還要說她好嗎?”
“你這糊涂婦人,這話能是當著孩子面說的嗎?他不懂事你也不懂事?那孩子的父親是戰死的,是烈士;她母親殉夫而去,也是節婦,都是朝廷表彰過的。老將軍是開國功臣,我算哪跟蔥!”
劉大人打完了還不算,扯著混賬兒子的耳朵去將軍府道歉,劉小公子覺得又疼又失了面子,一路嚎啕著到了將軍府。
老將軍已經聽孫女稟過了事情始末,劉員外郎登門道歉,老將軍直說無妨,不過是小兒女爭執,不必放在心上。
兩家大人說話,打發兩個孩子到院子里去玩兒,美其名曰,讓小輩親近親近。
劉小公子對鄭敏撇嘴,“還親近,一想起,你還抓土扔人,……”
“土好吃嗎?”鄭敏問他。
“好,好,好,……”劉小公子氣得結巴了。
“你也覺得好嗎?”
“你不要臉,恬不知恥!”劉小公子怒了。
“滾蛋。跑到別人家里來撒野。”
挨了罵的劉小公子跑回父親身邊去。
鄭敏跟著跑過來,趁劉小公子不知該如何組織語言的時候先告狀,“他又罵我恬不知恥。”
“為何?”兩個大人不解。
“因為……”
“不許再說,不許說,我怕了你還不行,我認錯還不行嘛。”劉小公子這回真哭了。
“知過能改,善莫大焉。你別哭了,我原諒你。”鄭敏哄他。
“看人家的女公子多懂事,多大氣。哭,哭什么哭,沒出息!”劉員外郎罵自家的倒霉孩子。
之后,員外郎告辭,鄭將軍爺孫兩個送劉家父子出門,鄭敏悄悄扯住小公子的衣袖,小聲問:“服了嗎?”
“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劉小公子狠甩衣袖。
“那咱倆誰是女子,誰是小人?”鄭敏發問。
“自然你是女子,我是……不要再同我講話!”劉小公子跑走。
“這孩子又怎么了?平時這孩子不是這樣的……”員外郎今天真覺得顏面無光。
鄭老將軍擺手,“無妨,無妨。”
送走客人,老將軍問孫女,“你哪里聽來的‘知過能改,善莫大焉’?”
“我跑出去玩,路過學堂,聽里面的先生念的。”鄭敏睜大無辜的眼睛,心想,祖父可不要因為她經常偷跑出去玩就罰她。
自從跌傷了頭,得了健忘癥,祖父很擔心她,雖然不常見她,但是會常常吩咐下人看好她。害得她偷跑出去一次很不容易。
但是,鄭敏覺得自己不能一輩子被關在院子里,出嫁前娘家的院子,出嫁后夫家的院子,只能看見頭頂的一片天,真是憋屈死了。那還不如死了呢,說不定還死回去呢。當然,鄭敏不敢真的找死,能不能回去還兩說呢,這事有風險。
“那我請位先生來教你。”祖父蹲下身子和藹地說。
“不要,先生會打板子!”這里的先生打人真的很兇的。
“那就算了,反正是女孩子,不學也罷。”
鄭敏心說,別呀,這就放棄了,太隨性了。她扯著祖父的袖子撒嬌,“祖父,我聽說您也識字的,您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