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舒奇怪地伸過勺子去戳了戳, 那個圓環便更大地露出來,接著還有后面的那個亮閃閃的粉色心形鉆石。
這個顏色……讓高舒感覺莫名的熟悉。
她還來不及細想,便聽見餐廳的音樂由空靈的法文歌, 變成了一個柔和的音調, 一個洋溢著幸福憧憬的女聲婉婉唱著, 偌大的餐廳布置不知道什么時候全部變成了浪漫的煙粉色, 方才給高舒端過冰淇淋的男侍應生和其他工作人員一起, 正腳步輕快卻輕盈地搬過一簇簇艷麗的花束。
很快,花束便充滿了各個角落,柔和的燈光撒在那些柔美的花瓣上, 映射出迷蒙交疊的影子,堆砌出更大更繁復的世界。花影綽綽, 暗香浮動, 一切如夢似幻, 卻又如此真實。
方才零星的食客眼下早已不知所蹤,在場的只剩若干工作人員, 所有人都在微笑著望向高舒,眼中是艷羨,是期待,是欣賞,是幸福。
人類的情感總是共通, 現場的浪漫和快樂不斷蔓延開來, 每一個人都感同身受。
高舒怔忡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隱約覺得將要有什么關于自己的事情發生。
張百川已經被一位穿著得體的侍應生禮貌地請了出去, 。一切發生的太快, 讓人完全來不及反應,他想說些什么, 但仔細看了高舒的神色,頓了頓,還是落寞地閉上了嘴,轉身跟著侍應生款步而去。
高舒的眼中已經沒有了張百川,甚至沒有了眼前的這些現實世界。她的眼睛被光的耀眼和花的嬌媚填滿,她的耳朵被女歌者輕如嚶嚀的吟唱牽引,她的鼻尖全部都是空氣中隱隱浮動令人沉醉的無盡香氣,她的腦中都是一幕幕片段式的影像和一段段紛沓至來的回憶憧憬。
仿佛有預感一般,她緩緩抬頭,一切仿佛是慢動作一般,她看到站在不遠處身穿黑色禮服,年輕帥氣的男子,果然是那個早上頂著毛茸茸腦袋瞇眼親吻自己撒嬌的幼稚鬼。
燈光越來低暗濃稠,起起落落的光束像是有形的輕紗,高舒看不清江一舟的臉。但饒是這樣,只堪堪站在那里的江一舟,身上也滿是讓人不能忽視的挺拔,蓬勃。他像一棵叢林深處靜默生長百年的紅松,清新卻不稚嫩,沉穩卻又生動,高貴但不招搖,帶著自然的生命力,源源不斷地沖進人的眼里,心里。
江一舟一步一步走向高舒,仿佛趟過時間的長河。高舒一瞬不瞬地看著江一舟走向自己,仿佛越過生命的軌跡。
終于。
“高舒,你愿意嫁給我嗎?”
江一舟來到高舒身邊,探尋又堅定,一字一頓道。
這是江一舟第一次稱呼高舒的全名,竟然并不生硬,反倒比從前的任何昵稱愛稱都讓高舒感覺親切,想要回應。
為什么呢?
高舒的思緒在此刻反而異常的清楚活躍,她安靜地坐在那里,心中有一種恍然的明了。
因為,因為,這是江一舟全部的愛和堅決呀。
這個只有二十歲的男孩,小心翼翼的愛,徹底的付出,堅定的改變,全心全意的投入,一路披荊斬棘,毫不退卻,越過萬千阻礙,只是因為他愛上了一個女人,一個叫高舒的普通女人。
高舒這樣想著,有些心疼又有些驕傲地笑起來。
她是何其幸運。
在很難遇到愛的年紀,遇到了愛,又在不會愛的情況下,終于學會了愛。
她看著江一舟那張肅穆又透著忐忑的俊臉,忽而明白,愛情這個東西,其實并沒有傳說中的那么玄而又玄,所需要的,無非是一些肯于相信的勇氣,外加一些力拔山兮的氣概。它美好又嬌嫩,需要小心的呵護和源源不斷的經營,才能似一顆投進泥土的種子,最終枝繁葉茂。
這個道理她原來不懂,但幸好,江一舟懂。
高舒長久的沉默,讓江一舟再沒法保持住鎮定。他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形和細密的氣息將高舒自上而下的籠罩,像過去千百次的那樣,他靠近高舒,但又不同于過去的千百次,他轉而俯下身,單膝跪地,完全虔誠地伏在高舒的膝畔,又緩慢而堅決地重復問道:
“高舒,你愿意嫁給我嗎?”
愿意嗎?
答案當然是肯定的。
“我當然愿意。”
高舒這一次沒有絲毫的猶豫,俏皮地歪著頭,甜美地笑著應道。
這甜美一直融進空氣中,也融進江一舟跳動的心臟,欣喜充滿了胸口。江一舟只覺得這二十年最快樂的一瞬間不過如此。
千言萬語爭先恐后地想訴說出來,但到了喉頭,反而一句連貫的話也說不出口。
高舒太美,美到讓人移不開眼,放不下心。因著快樂,她瓷白的皮膚染著胭脂似的淡粉色,潤澤又迷人,仿若一朵盛開到極致的山茶,因著快樂,她的黑亮的眼睛里都是氤氳的水汽,像是一道讓人欲罷不能的幽谷。
江一舟看著高舒,幾次哽咽,終于說出一句看似不關主題的話。
“你從沒有用這種眼神看過我。”
是啊,高舒冷靜而自持,驕傲又多知,過去的二十多年里,從來清醒獨立,從不行錯踏錯,即使是最情濃時,高舒也是能夠以最快的速度找回理智。
這是第一次,高舒這樣沉迷又多情地望著江一舟,直看地后者心跳不止。
高舒抬頭看向江一舟,頂部的燈光投射下來,完全地映著江一舟高大的身影,一瞬間,時間仿佛倒流,他們又回到了初見的那一刻。
高舒心中被愛意和幸福填塞的滿滿,聞言抬眸,燦爛笑道:
“是嗎?那以后恐怕會有很多機會。”
他們要一起走很久很久的時間,很長很長的路,兩個人都明白,來日方長。
江一舟笑了,滿足又得意。
從前弟弟追逐著姐姐,現在弟弟追上了姐姐。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