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兄們,劉謙賊子傾全嶺南之兵將咱們層層圍困,看來若無外援相助,只怕是突圍不出去的了。弟兄們節儉些,省些糧草,也好作長遠打算!”一位面如冠‘玉’的中年漢子瞧了瞧身旁之人,又向了遠處望了一陣,面上現出憂鬱之‘色’來。
“二哥多慮了吧,單是十萬大山之中的野菜、野果,還不夠咱們吃上個三年五載的麼?怎的還要節省糧草,作長遠打算?”一位身著藍布小褂的高大漢子嗡聲嗡氣地道。
“唉,老四,你識得什麼?弟兄們以野菜、野果充飢已然數日了,山上能有多少這等物事,還夠咱們吃上個三年五載的?且是成天吃野菜、野果,能打得仗麼?”
“大哥,你說什麼?”“二哥”心中大吃一驚,疾問道:“大哥,咱們中午吃的不還是米飯麼,怎的大哥說已然斷糧數日了?”
“大哥”面容一肅,語聲低沉的道:“老二啊,咱們吃的米,乃是弟兄們偷偷地留下來,專爲咱們準備的!”
“唉,大哥,此事怎的不早告知二弟?”面如冠‘玉’的漢子眼含熱淚,口中發出哽咽聲。
“咳,老二,大哥也是方纔才曉得此事的!”“大哥”黑麪更黑,口中愧然道。
衆人一時沉默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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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餓死也是死,戰死也是死,反正都要死,不如衝下山來,與劉謙老賊拼個你死我活,或許能闖出一條生路來!便是再不濟,也可拼他一個夠本!”一聲叫嚷打破了沉悶的空氣。
面如冠‘玉’的“二哥”瞧了瞧眼前面黃肌瘦的衆人一眼,搖頭道:“三弟,敵衆我寡,敵強我弱,豈能做無謂的犧牲?”
“二哥,難道咱們便如此坐以待斃麼?”“三弟”面上長‘毛’直豎而起。
“唉,三弟,此事容二哥好好想它一想。”“二哥”口中發出一聲無可奈何的嘆息聲。
一時之間,衆人卻也無計可施,只得各自散去。
衆人在憂鬱中上‘牀’歇了,正矇矓間,忽聽山下吶喊聲、嚎叫聲、嘶鳴聲驚天動地傳上山來。衆人聽得聲響,心中盡吃一驚,疾忙披衣下‘牀’,出‘門’看時,卻見山下敵營之中,四處火起,直映紅了半邊天;又見得火光之中,人馬四處躥動,卻似‘亂’了一窩蜂。
“二哥”看得一時,識得定是援兵來救,不由心神大振,伸手抓過兵刃,躍身而起,大呼道:“弟兄們,想是黃浩賢弟派義軍弟兄救援咱們來了,快隨本幫主衝下山去,大殺它一陣!”率先衝下山去。
衆人被困數月,早憋了一肚皮的氣兒,攢了一身的勁兒,個個如下山的猛虎,闖入敵營,向了敵人奮勇衝殺過來。一時之間,但聞叫喊聲、喝罵聲、哀嚎聲、啼哭聲、兵刃撞擊聲、兵擊人身聲、屍體倒地聲,夾了戰馬嘶鳴聲、鐵蹄踏地聲,匯成一股驚天動地的濁流,滾滾而下,直震得山石滾動不休;看地面上時,已是屍橫遍地、血流漂櫓!
‘亂’戰中,“二哥”見得三個黃衣人手中或鐵磨錯動,或釘耙高舉,或褶扇飛舞,卻似虎入羊羣,瞬時之間,便有成堆的屍身摔倒於三人足下。他看了一回,心中大喜,高聲呼叫道:“原來是黃五兄、黃七兄、黃八兄到了!”
手執釘耙的黃衣漢子聽得呼聲,大笑道:“王幫主,退了敵兵,再與黃欽弟兄敘話吧!”口中說話,手下卻不放鬆,釘耙滾動,專向敵人稠密之處衝擊。二個黃衣漢子緊隨左右。
“黃五兄”、“黃七兄”、“黃八兄”三人顯見便是“霹靂子”黃欽、“安逸子”黃萬通與“火星子”黃思厚弟兄了。
嶺南兵馬在酣夢中被驚醒,見得帳外火光沖天,一隊隊的人馬奔來馳去,又聽得殺聲震天、鼓角動地,早已被唬得三魂飛了二魂、七魄失了六魄,剩下的一魂、一魄,只能令雙手抱了腦袋,鑽進被窩裡,屁股高高地撅於外面,身子趴在‘牀’上抖個不停;便是有那苦膽未嚇破者,卻也慌了手腳,忙忙披衣起來,不及披掛,不及持兵,便竄出帳來,如此模樣,又哪裡能打得仗來?才躥出帳篷‘門’,便一個個的作了兵下之鬼,倒不及那些腦袋鑽進被窩裡,在不知不覺中被送上西天者幸運,起碼後者識不得痛苦。
唐營中,一位紫衣老者聽得殺聲震天價響,又見得火光直衝霄漢、戰馬來去,正不識對方來了多少援兵,又見得手下兵丁一個個的倒臥於地,當下尋思道:“何處來的賊兵,竟然如此兇猛,只怕如此下去,嶺南兵馬定會大敗虧輸了。老夫若是如此便折了血本,豈非愚蠢至極了麼?”想至此,大聲傳令道:“衆將士,不必戀戰,隨了本節度使撤退!”
紫衣老者自是嶺南節度使劉謙了。
嶺南兵馬早已心膽俱裂,聽得節度使下令逃命,卻似被拉上刑場待決的死囚聽到特赦令一般,“譁然”一聲,拼命奔逃。如此瞎碰‘亂’撞,擠落山澗摔成‘肉’餅者,被戰馬撞擊得腦漿迸裂、開膛破肚者,躥入火堆之中成了“火鬼”者,不計其數。
“二哥”率衆弟子追出老遠,才傳令收兵。此時,黃欽弟兄亦返了回來。“二哥”見了黃氏三人,拱手道:“黃五兄、七兄、八兄、有勞了!快請弟兄們過來相見!”
“弟兄們?王幫主,什麼弟兄們?”黃欽愕然道。
“二哥”面上現出驚疑之‘色’,旋又大笑道:“哈哈,黃五兄,如此說來,解青龍幫之圍者,便只有賢昆仲三人了!”
“王幫主以爲我們來了多少人馬?”黃欽大笑一聲,又道:“王幫主,怪不得你們自離池州,至今不回,原來竟被劉謙賊子困於此地了。”
“二哥”、“王幫主”自是青龍幫現任幫主“鰾鍋”王鵬了。“鰾鍋”聽得黃欽之言,嘆了口氣,道:“黃五兄,說來慚愧,我等弟兄自池州返回桂州,正趕上劉謙賊子率嶺南兵馬圍攻鄙幫總舵之地。原是劉謙探得我等弟兄外出,便趁虛偷襲鄙幫。我等弟兄趕回總舵之地,抵擋了數月後,見幫中弟子損失慘重,不得已便退出了桂州。我們離開了總舵之地,一路的遭嶺南兵馬圍追堵截,走走打打,打打走走,用了數月時光才退至十萬大山中。我們弟兄原以爲劉謙賊子圍困十萬大山一時,便會撤兵返桂,誰知這老賊一困數月竟未有收兵之意。我等弟兄也曾帶著幫中弟子衝殺數次,卻均是無法突出重圍去。看來劉謙老賊是真正下了狠心了,要活活困死鄙幫弟兄。若非賢昆仲趕到,只怕青龍幫要全幫覆沒於此了。”
“原是如此。也辛苦了貴幫弟兄了!”黃欽嘆聲道。
“鰾鍋”笑了笑,問道:“黃五兄,賢昆仲怎的便到了此處?”
黃欽笑道:“王幫主,浩兒見你們弟兄一去年餘不回,心中著實焦急。他識得賢昆仲乃是一言九鼎之人,若無要事纏身或者其他變故,自是不會中途變卦的。他放心不下,於是便讓在下與萬通、思厚去貴幫總舵之地去瞧上一瞧。我等弟兄到了桂州,才識得青龍幫遭劉謙賊子圍剿,青龍幫舉幫南撤,便又向南追了下來。我們一路尋來,趕到十萬大山附近,才又識得貴幫被劉謙圍於十萬大山之中。當時,我等弟兄三人見嶺南兵馬勢大,識得若是硬闖敵營,不唯解不得貴幫之圍,說不定還有被敵人吃掉的危險。我們弟兄商議一時,以爲只有夜闖敵營,先四處放起火來,再吶喊助威,擾‘亂’敵心,令它‘摸’不清虛實,咱們再裡外應合,突然襲擊,纔可擊潰嶺南軍,解貴幫之圍。計謀已定,我們三人便於定更之時,突入敵營,吶喊著放起火來。”
“鰾鍋”聽得黃欽之言,感慨道:“賢昆仲智勇雙全,著實令我等弟兄欽佩!鄙幫危在旦夕之時,黃兄昆仲自天而降,救了鄙幫全幫弟兄之命,此非天意乎?”他微微一笑,又道:“黃五兄,劉謙老賊此時已成喪家之犬、驚弓之鳥,諒來是不會再來自討沒趣的了,不如賢昆仲先去池州報訊,我等弟兄帶鄙幫弟子隨後便行,也免得黃統領及諸友掛念。”
黃欽點頭道:“王幫主之言,正合在下之意。在下弟兄便先行一步了。”與黃萬通、黃思厚辭了“鰾鍋”等人,先行去了。
“鰾鍋”弟兄送走黃氏弟兄三人,率幫中弟子草草打掃了一下戰場,便直奔池州而來。青龍幫弟子到得池州城下,才識得黃浩引義軍北行,去抗擊汴軍,便又向北追了過來,卻正巧趕上義軍將士與汴軍鬥得難分難解。
卻說石鴆逃離江邊戰場,強聚的一口真氣消散,卻再也提它不起,便見他身子晃得數晃,幾乎栽倒於地,口中不覺又亦噴出血來。他疾忙蹲坐於地,調息一時,才平息了‘胸’中的血氣。他又歇息了片刻,才又蹣跚的上路而行。一路之上,邊走邊運功療傷。如此的過有月餘,外傷雖已痊癒,內傷終因傷勢沉重,卻並無半點好轉之像。這般的拖了個半死不活的身子,過得數月,才走到了一個所在。他尋到二個身子極瘦極長的老者,便對了二人跪了下去,他似是受了委屈的孩子見了孃親一般,五十餘歲的漢子竟然“哇”的一聲,大聲哭將起來。
二個身子極瘦極長的老者均著了白布長衫,長衫下端掛滿了長長的黑‘色’絲穗,直拖至地;‘肥’大的白帽子在頭上歪歪斜斜地扣了,帽子頂端飄揚著一根長長的黑布帶子,直垂背後。面如‘雞’皮,大疙小瘩星羅棋佈,且是殭屍般有皮無‘肉’,面肌亦不見得動上一動;眼皮長至數寸,且是低低的垂著,直將鼠目遮蔽得只剩一條細細的縫兒,如鷲的目光便由細縫之中‘射’將出來。如此身子既細且長之人頭上戴了頂碩大的‘肥’帽兒,便酷似一根長長的竹竿之上挑了一條‘肥’‘肥’的白布袋兒。二人之中,一個缺了左眉,一個少了右眉。
便聽得缺左眉者尖聲細氣地道:“鴆兒莫要說話,身子坐好了,大師父爲你療傷。”當下以手掌抵於石鴆背心,真氣運行,爲石鴆療起傷來。
缺左眉者手掌才觸石鴆之背,石鴆便覺一股真氣源源不斷地涌進自己體內,頓感舒暢無比。如此的過有半個時辰,便見石鴆頭頂之上,騰騰地冒出白汽來,卻似蒸籠一般。石鴆亦感關元盡通,血氣暢流無阻,且是五臟六腑平穩如昔。
缺左眉者將手掌由石鴆背上移了,舒了口氣,伸手入懷,掏出一粒丹丸來,遞與石鴆,尖聲道:“鴆兒,服了它。”他功力亦當真了得,真氣耗費近一個時辰,竟然不用靜坐調息,只是深深地吸了幾口氣,便站起身子來。
缺右眉者見得石鴆面‘色’由死灰逐漸變得紅潤起來,識得他內傷已愈大半,卻也放心下來。聽得缺右眉者‘陰’陽怪氣地道:“鴆兒怎的落得這般光景?何人如此大膽,敢在太歲爺頭上動土,傷我愛徒?說出來,二師父爲你作主!”
石鴆抹了把面上的汗水,抱住缺右眉者的胳膊,恨聲道:“二師父,弟子如此模樣,全是康美茹賊婆所賜!”
“咦,這便怪了!鴆兒,二師父倒是實實不解了,那康美茹賊婆娘的功力與你相去甚遠,如何便又能傷得了你?”缺右眉者‘雞’皮面上現出驚疑之‘色’。
“二師父,光是個臭婆娘康美茹,徒兒便是再不濟事兒,也是不會放她於眼內的!可恨那‘青龍四雄’爲虎作倀,竟與康美茹母‘女’聯手,夾攻徒兒,是以徒兒便不是她們的對手了!”石鴆哭喪著臉,口中嗚咽道。
石鴆話音才落,便見得缺左眉者身子直跳而起,磁聲大罵道:“好個黃氏諸賊!三十年前羞辱老夫,害得老夫不人不鬼、妻離子散!今日,又傷我愛徒,幾乎毀了他的‘性’命!黃家諸賊如此欺人太甚,老夫豈能與他們善罷甘休!鴆兒,替師父收拾收拾,咱們明日便去池州,找黃氏諸賊算賬!”
次日,二個缺眉老者果然帶了‘門’下弟子,卻有十數萬之衆,傾巢而出,直向池州方向撲了過來。才至半途,忽聽一人銳聲笑道:“大哥想過麼?眼下,池州叛賊已至數十萬之衆,賊勢且是猖獗,四鎮節度使朱大人以四十萬雄師,竟然鎩羽而歸;咱們‘門’下弟子雖然個個武功不弱,但較之於池州之賊,人數畢是少得許多。如此敵衆我寡,敵強我弱,咱們若去直攻池州,不是有些不智了麼?且是劃不來。不如先去汴州,與四鎮節度使朱大人聯手,再去池州尋賊人復仇,如此,勝算不是大了一些了麼?二弟之意,大哥以爲那便如何?”看時,卻是缺右眉者在張口說話。
“老二,咱們弟兄何時寄人籬下過?只怕在人屋檐下,日後要低頭的了!”缺左眉者高聲道:“且是還識不得四鎮節度使能容得咱們下不?咱們不去也罷!”
“大哥,四鎮節度使朱大人乃謙謙君子,禮賢下士,人所景仰,又焉能容咱們不下?且是此時,他新敗於黃氏叛逆之手,自是思賢若渴的,‘欲’求與人聯手尚且不得,又安能拒人於千里之外?”
“便依老二之意便了。”
見得缺右眉者揮了揮手,人馬折而北行。衆人才至汴州城外,卻見一位紫衣老者已然立身於城‘門’之下,恭候多時了。紫衣老者見得二位缺眉老者,拱了拱手,滿面堆上笑來,道:“朱溫恭請二位鄧前輩金安!晚輩何德何能,得使二位前輩移駕鄙府,屈尊賜教?”
“哈哈,朱大人乃天子股肱、朝廷棟樑,身份何等尊貴,竟親迎鄧某弟兄出城,鄧某深感榮幸,且是不安!”缺右眉者齜牙一笑,口中發出尖細之聲,手一拱,還了一禮。
朱溫賠笑道:“鄧前輩,今日,在下不論官家禮數,只按江湖規矩待客。老前輩乃武林中的泰山北斗,朱溫又怎敢不尊?”
缺右眉者尖聲笑道:“人言四鎮節度使朱大人人之龍鳳,‘操’守高尚,寬宏大量,且是從不仗勢欺人,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老夫能爲朱大人效勞,著實有幸得緊了!”
“鄧二掌‘門’過獎了,朱溫實不敢當!”朱溫拱了拱手,又道:“請二位掌‘門’人入城敘話。”
衆人入得朱溫行營,才坐定,便聽缺左眉者高聲叫道:“朱大人,老夫‘性’情魯莽,最不善言辭,請恕老夫說話唐突!老夫來此,便是想求朱帥借與一些兵馬,助老夫殺賊復仇!”
“殺賊復仇?鄧大掌‘門’,在下未聽錯吧,鄧前輩二人端莊正直、溫厚仁慈,怎的亦有仇家?且是老前輩神功蓋世,天下無人可及,貴幫弟子之中又高手如雲,即使與人結下樑子,憑貴派之力,還能擺平不了麼?怎的還用得著朱某效勞?”朱溫愕然道。
“賊勢太大!”
“鄧前輩,是何人有如此大的來頭,竟連您老人家都感到棘手?”朱溫心中更感疑‘惑’。
“黃氏諸賊!”
“鄧大掌‘門’所說的又是哪個黃氏諸賊?”
“冤句黃家!”
“啊,原是如此!怎的老前輩亦與黃氏諸賊結有仇隙?”朱溫詫異道。
“這個麼……朱大人,老夫也說不清,便讓老二說與朱大人聽吧!”缺左眉者轉過身子,大聲道:“老二,你便說上一說吧。”
缺右眉者‘陰’沉一笑,旋又咬了咬牙,恨聲道:“朱帥,老夫弟兄與黃氏諸賊既有舊恨,又有新仇,且是不共戴天的血仇!老夫弟兄又焉能容得黃氏諸賊有滋有味地活於人世間?”
“請問前輩與黃家有何仇隙?”
“朱帥,這舊恨麼,牽扯到老夫弟兄的隱‘私’之處,老夫不便啓齒,請朱帥見諒;新仇麼,朱帥是識得的,便是黃巢賊子的婆娘康美茹傷我愛徒石鴆。”
“鄧前輩,石總管乃是皇上派來助朱某一臂之力的,他被黃氏諸賊所傷,朱某又哪裡能袖手旁觀?自是要爲他討回公道的!”朱溫面容一肅,口中發出莊重之聲。
缺右眉者喘了口粗氣,揚聲道:“朱帥,既然黃氏諸賊乃咱們之公敵,論公論‘私’,咱們都應聯手將他們斬草除根,以絕後患!不識朱帥又意下如何?”
“鄧前輩,黃氏諸賊乃朝廷叛逆,人人儘可得而誅之!朱溫乃皇家之臣,爲朝廷盡忠,平滅叛‘亂’,原是朱溫天職,朱溫怎敢不爲皇上分憂?便是鄧前輩不說,朱溫也是要竭盡全力代天剿賊的!”
“朱帥好爽快!征討黃氏叛賊,鄙幫願打頭陣!”缺右眉者待朱溫話音一落,便雙掌相拍,口中發出歡笑道:“不識朱帥何時用兵?”
朱溫不答缺右眉者的話,只是微笑道:“朱某要恭喜二位前輩了!”
“咦,朱帥怎的如此說話,老夫喜由何來?”缺右眉者聽朱溫不接自己的話頭,卻改變了話題,卻似丈二和尚‘摸’頭腦不著,口中不由發出驚疑之聲。
“哈哈,鄧前輩既可報新仇,又可雪舊恨,不是天大之喜麼?”
“朱帥,這新仇麼,老夫日後是非報不可的,只是那黃巢賊子地下作鬼已然多年了,老夫便是想尋他雪舊恨,今生今世亦是不能的了,此正是老夫心中的一大憾事、一大恨事!朱帥怎的還道老夫可雪舊恨?朱帥莫非尋老夫弟兄的開心不成?”
“哈哈,朱溫有多大膽子,敢與老前輩開玩笑?”朱溫笑了一陣,又面現神秘之‘色’,壓低聲音道:“朱某要告訴二位前輩一個天大的喜訊了:那黃巢老賊尚在人世!”
“什麼?朱帥,你說什麼?”缺左眉者身子由座上直跳下來,高聲叫道。
“朱帥,此訊無虛麼?黃巢賊子昔日不是被朱帥暴屍京師了麼?”缺右眉者面現驚疑之‘色’。
便見朱溫麪皮一紅,口中發出羞愧之聲:“鄧二掌‘門’,昔日,朱某運往長安的乃是黃巢賊子的孿生之兄黃存的屍身。唉,也是朱某一時失察,竟讓那黃巢賊子逃出了天羅地網!”
缺左眉者大叫道:“朱帥,那黃巢老賊既然沒死,如今又藏身於何處?”
“杭州靈隱寺!”
“朱帥那便如何曉得此訊的?”缺右眉者愕然道。
“朱某乃是聽一個朋友所言。”朱溫面上現出一絲尷尬之‘色’,但很快便恢復了自然,微笑道:“二位前輩儘管放心,此訊卻是千真萬確的!”
“朱帥之言,老夫怎敢不信?”缺右眉者‘雞’皮面皮一紅,旋又仰天狂笑道:“哈哈,老夫正愁不能手刃黃巢賊子,雪三十年前的奇恥大辱,料不得黃巢賊子竟然還偷生於人世,這便好了,這便好了!這也是蒼天有眼,讓老夫遂了心願!”
“去杭州剷除黃巢賊子,便要借重二位前輩了。”朱溫拱了拱手,又切齒道:“黃巢惡賊一日不除,朱溫心中一日不安!”
“怎麼,朱帥不親去靈隱寺了麼?”缺右眉者詫異道。
“鄧前輩,當今聖上僖宗皇帝篤信佛教,親迎佛骨,廣造浮圖、寶帳,便是要於朝野上下大倡興佛的。朱某乃皇家臣子,自當遵奉朝命,護法興佛;若親去靈隱寺,誅殺叛賊,不識真相者、抑或別有用心者誣朱某欺滅佛祖、目無君王,朱溫豈非百口莫辯了麼?是以誅滅黃巢賊子,便只有勞動二位鄧前輩的大駕了!”朱溫嘆了口氣,站起身來,踱了幾步,惋然道:“鄧前輩,朱溫雖是不便親去靈隱寺,便讓大休禪師助二位前輩一臂之力吧。”
缺右眉者識得大休神功蓋世,有大休相助,去靈隱寺報仇,更是萬無一失了,心中卻也感‘激’,於是拱手道:“多謝朱帥成全,如此,老夫等這便去靈隱寺殺賊了!”當下與缺左眉者出得‘門’去,帶了‘門’下弟子,偕同大休,離了汴州,浩浩‘蕩’‘蕩’地直撲靈隱寺而來。
一路之上,雖是要經過淮南節度使楊行密、鎮海節度使錢鏐的防地,但他們誰不識得二位缺眉者的名頭,且是有四鎮節度使撐腰,又有誰吃飽了撐的拿著自己的腦袋往石頭上碰,去招惹他們?武林中人物更是畏之如虎,何人甘願拼了‘性’命去惹“閻王爺”的麻煩,觸他們的黴頭?是以十數萬人馬未遇到什麼阻擋,便到了杭州靈隱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