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見了塵和尚滿布疤痕的臉一紅,聽得他聲音低沉地道:“浩兒,說來慚愧,那勤畜生的生父、生母便是為父與茹妹!”
“什么?爹爹,你說什么?”黃浩心中大吃一驚,口中發出急促之聲:“爹爹,怎的竟有此等事?事情到底如何?”此時,黃浩才識得了了塵聽得朱友文死訊后何以震驚如此了。
了塵卻不搭黃浩的話,宣了聲佛號,輕聲問道:“浩兒,你的身世,可識得了么?”了塵見黃浩點了點頭,又問道:“既然如此,浩兒怎的還叫老衲‘爹爹’?”
“爹爹說甚話來?您老人家雖非浩兒的親生之父,但您老人家勝過浩兒的親生之父又何止千倍、萬倍?您老人家與母親對浩兒的養育之恩,比天高,比海深!浩兒今生今世又焉敢忘懷?爹爹,您老人家便是浩兒的親生之父!”黃浩語聲‘激’動不已。
“善哉,善哉!為父有浩兒這幾句話,便心滿意足了,又夫復何求?唉,那逆子能有浩兒之萬一,亦不會落此可恥、可憐的下場了!”了塵攬黃浩入懷,慨然道。
“他既然是爹爹的親生之子,怎的又成了康舅父的養子了?”黃浩口中的“他”顯是指“朱友文”了。
了塵和尚長嘆一聲,語聲沉重地道:“浩兒,昔日,逐電大俠康峁與瑤池‘玉’‘女’許楠夫‘婦’雖是江湖中人人羨慕的一對神仙俠侶,但美中不足的是,二人結合十數年,瑤池‘玉’‘女’卻從未懷過身子。一日,茹妹對為父道:‘巢哥,哥哥與嫂嫂身邊無有一男半‘女’在膝下承歡,二個大人整日兒出出進進的,料來定是有些乏味的,卻也是大眼瞪小眼的無可奈何之事,且是如此下去,只怕連個傳宗接代的人兒都沒有了,這豈不要斷了康家的香火了么?’當時,為父笑道:‘茹妹,這種事情,咱們又怎么能幫上忙,莫不成要咱們送她們個孩子么?’茹妹面容一肅,道:‘巢哥,咱們怎不能送她們個孩子?咱們便將勤兒過繼于她們為子,那又有何不可?’為父聽了茹妹的話,心中一驚,旋又笑道:‘茹兒,咱們膝下便僅有勤兒一個兒子,若是送于她們夫‘婦’為子,不也膝下無人承歡了么?’茹妹面兒一紅,笑道:‘巢哥哥怎的糊涂了?咱們二人正當青‘春’之時,恰似那青枝綠葉的‘花’樹,還怕日后無子么?’為父聽茹妹說得有理,亦不忍心讓至親斷了香煙,便將勤逆子過繼給了你康舅父,更名為康勤。轉眼便過七、八年。卻也怪得緊,康峁夫‘婦’雖是待這勤逆子勝過己出,含在口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下地來摔著了,但這逆子不與康峁夫‘婦’二人親近,卻與朱溫打得火熱,竟至形影不離之境。康峁夫‘婦’與為父見勤逆子終日隨朱溫游‘蕩’,只怕他會誤入歧途,毀了他一生,便商定將他送往黃山云谷寺,讓他拜閑云長老為師,讓閑云長老管束于他,且是也好讓他學些本領。于是,為父與你康舅父便將這逆子帶往黃山,去見閑云長老。閑云長老見這個逆子一身邪氣,識得這逆子非善良、本分之輩,又見得這逆子生得奇丑無比,心中便也有些厭惡,話語之間便透出些不悅之意來。閑云長老雖是心中不愿收其為徒,但閑云長老與為父、康峁夫‘婦’均為至‘交’,卻也不好駁我們幾人之面,便也勉強將勤逆子收留下來。一晃便是數年。數年間,閑云長老雖是時時對逆子規勸,讓其一心向善,此逆子當面亦是唯唯諾諾的,發誓定痛改前非,再不做壞事,但這逆子學成下山后,卻暗中投靠了朱溫,做了朱溫的假子。此時,大齊義軍已然撤出長安,朱溫被唐僖宗李儇認作御弟,又封為四鎮節度使。康峁見這逆子藝成歸來,卻識不得這逆子已暗中認賊作父了,心中自是欣喜萬分。康峁見這逆子武功高強,以為此子日后定會行俠江湖,造福于百姓,為武林添一異彩,卻也對這逆子極為看重,每逢外出,必帶了這逆子同行歷練。康峁做夢亦想不到,這逆子背了他,暗中盡干些搶男霸‘女’、殺人放火的勾當,且是甘做官府鷹犬,殘害武林義士和反唐志士。如此的過了些日子,康峁終于發現了這逆子的惡行,心中自是煩惱且是憤怒至極。康峁本是一代大俠,哪里又能容得此逆子胡作非為?卻也著實教訓了這逆子幾回。這逆子亦唯唯諾諾,信誓旦旦,表示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康峁見這逆子有悔改之意,且又礙于為父與茹妹之面,卻也未忍心毀這逆子的‘性’命,亦未廢這逆子的武功。可憐康峁夫‘婦’此時亦識不得這逆子已然認朱溫為父之事,且是更識不得這逆子早已對自己二人懷恨于心,尋機報復。終于,有一天,這逆子趁康峁夫‘婦’入睡后,以毒‘藥’‘迷’昏二人,割下了她們夫‘婦’的頭顱來!這逆子自知罪孽深重,卻也不敢再在江湖上存身,便提了康峁夫‘婦’的人頭,明目張膽地進了朱府,去見朱溫。朱溫見得這逆子謀殺康峁夫‘婦’,識得這逆子已然死心塌地地跟定了自己,心中自是欣喜若狂,便將他這個假子視作已出,列于長子朱友裕之下,并為他更名為朱友文。其實,這朱溫也一直認定這勤逆子是康峁夫‘婦’的親生之子,可能至死亦識不得這逆子的生父、生母乃是為父與茹妹的。”
黃浩聽得了塵和尚之言,一時之間,竟然說不出話來。良久,才見他回過神來,聽得他嘆了口氣,問道:“爹爹,那、那、那康勤可識得他自己的身世么?”
“浩兒,為父與茹妹將那逆子送給康峁夫‘婦’時,那逆子尚不滿三歲,料來那逆子是識不得此事的了。”了塵苦笑道。
黃浩沉默片刻,又愕然道:“怎的爹爹昔日未對浩兒說起過此事?”
“浩兒,此等不光彩之事,說出來徒然丟人現眼,告訴浩兒知道又有何益?且是若是讓浩兒曉得了此事,不是讓浩兒心中亦不舒服了么?便是今日,若非浩兒提及此事,為父亦是不會對浩兒說起的。”了塵澀聲道。
黃浩默然。便是“進兒”等人聽了了塵之言,一時之間,竟也無話可說。
良久,忽聽一聲驚疑聲發出:“爹爹昔日存身靈隱寺,何等機密之事,怎的他竟識得此事?”了塵瞧了過去,發話者卻是“進兒”。“進兒”口中的“他”顯是指朱溫了。
“進兒,此事爹爹卻也識不得了,”了塵茫然道:“朱溫神通廣大,想是他于靈隱寺中,亦安‘插’了‘奸’細了。”
“爹爹,救兵如救火,他事咱們日后再議,火燒眉‘毛’先顧眼前,咱們還是先去救援濮州的為是!”聽得黃浩大聲道。
“浩哥,晉人此時不是在濮陽么,浩哥怎說咱們要去救援濮州?”“進兒”心中大感疑‘惑’:“便是周德威用兵神速,他奪了濮陽,即使馬不停蹄,揮兵直進,也只會向南進攻,怎的又會去侵犯濮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