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友貞聽母親道著往事,卻早已哭成了個淚人兒。他抹了把面上的淚水,哽咽道:“娘親,如此說來,娘親當年由棺中抱出的小孩兒便是貞兒了?”
孔燚點了點頭,口中卻已然說不出話來,眼中只是流淚不止。
朱友貞二十余年來,只以為朱溫為生身父親,豈料自已竟然是個不明身世之人,心中的滋味,自是不可以言語來表達的了。朱友貞悲傷了一回,又問道:“娘親,那孩兒的生父、生母又是何人?”
“貞兒,娘親由棺中抱你出來時,身邊已無一人,又到何處尋人去問?”孔燚口中發出苦笑聲。
“唉,娘親,看來貞兒凄‘迷’的身世是永遠也無法解開的了!”朱友貞頓足道。
朱友貞“了”字才出口,卻聽‘門’外一人應聲道:“貞兒,此事五娘識得。”話音才落,便見得‘門’簾一動,又一位紅衣徐娘飄進‘門’來。
朱友貞見得紅衣徐娘,身子上前一步,跪倒于地,叩頭道:“貞兒拜見太妃娘娘,請太妃娘娘指示‘迷’津!”
“貞兒,你的親生父親乃是黃巢黃大俠。”紅衣徐娘嘆了口氣,輕聲道。
“什么?五娘,你說什么?”朱友貞身子由地上直跳而起,口中發出驚叫聲。朱友貞身子落下地來,呆呆地站立著,一動不動,卻似個石人一般。
孔燚大驚失‘色’,疾忙上前,以手輕拍朱友貞的背心,半響,才使他吐出一口濃痰來。朱友貞回過神來,吁了口氣,語聲焦灼地道:“五娘何以識得此事,怎的昔日從未說起過?”
“貞兒,若非你娘親今日說起此事,五娘哪里又識得你是你娘由棺木之中救出來的?且是便是五娘昔日識得此事,亦是無顏開口的。”紅衣徐娘苦笑道。紅衣徐娘道“你娘親今日說起此事”,原是紅衣徐娘已來到‘門’外多時,孔燚說的話均被她聽了去了。”見得紅衣徐娘面皮一紅,身子退后一步,又訕訕地道:“貞兒識得五娘是誰么?”
“五娘怎的如此說話?五娘便是五娘,難道五娘還有什么特殊的身份不成?”朱友貞心中大感驚疑。
“貞兒錯解五娘之意了。五娘是說貞兒識得五娘叫何名字么?”紅衣徐娘見朱友貞搖了搖頭,又澀聲道:“貞兒,五娘乃是魯地人,名喚武梅。”
黃浩聽得“武梅”二字心中一動,身子上前一步,拱手道:“請問武太妃娘娘原籍可是魯之冤句么?”黃浩見武梅點了點頭,又疾聲道:“武太妃娘娘可識得原唐朝京兆少尹武公業么?”
“乃是武梅同父異母之兄。”武梅面如土‘色’,口中發出抖抖之聲。
黃浩點了點頭,冷笑道:“武太妃娘娘,在下替你說!”他面‘色’一沉,將昔日武公業指使‘蒙’面人動奪鄭棨糧車,黃巢弟兄打敗‘蒙’面人,救下鄭棨之事對眾人說了。爾后,黃浩又厲聲道:“黃大俠賢昆仲壞了武公業的‘奸’謀,武公業自是恨黃家人入骨了,明里報復尋不到機會,且是亦不敢動手,便只有暗中下毒手了,于是乘了武公業之兄武公益歸天、眾人瞧熱鬧之機,將黃家二仆人及其所抱來的黃巢大俠的二個小孩兒‘迷’昏,又將二個小孩兒塞入棺木之中,為武公益作殉葬品。哼哼,武太妃娘娘,黃某說的可對么?”黃浩直視了武梅一眼,又將黃鶯之事對面前幾人說了。
“好歹毒的賊子,竟然以活人為殉葬品!”黃浩話才說完,周圍便響起一片斥責聲。
孔燚、朱友貞聽得黃浩之言,目光如箭,齊向武梅‘射’將過來。武梅被孔燚、朱友貞二人盯得心中發‘毛’,又覺無地自容,口中發出“嚶嚀”一聲嬌叫聲,一頭沖出‘門’外,如飛去了。
黃浩瞧著武梅身子去遠,收回目光來,口中自語道:“這倒奇了,當初,玄微大師既然救了鶯妹出來,怎的又讓貞弟留于棺內?”
“浩兒,想是玄微大師由棺中抱出鶯兒之時,貞兒正自昏‘迷’不醒,當時,天‘色’已然黑了下來,玄微大師一個出家之人自是不愿與一具死尸打‘交’道的,聽得棺內哭聲已無,便抱了鶯兒,去了;況當時,誰人也不會想到棺中會有二個嬰孩的。浩兒,嬸母之言,可在情理之中么?”孔燚面帶微笑,口中發出細聲曼語。
朱友貞料不得自已竟然有如此復雜的身世,他想到自已‘迷’惘二十余年,今日才曉得了生父、生母是誰,但生父已成古人,在生父生前,自已竟然未叫過他一聲“父親”;生母又下落不明、不識生死。想至此,心中愈覺凄涼。
朱友貞正感悲傷不已,卻聽殿頂之上一聲驚呼聲傳了下來:“阿彌陀佛,進兒,貧尼今日終于尋到你了!”話音才落,便見由殿頂之上,飄下一個人來。朱友貞心中吃了一驚,向了此人瞧了過去,卻是一位青衣尼姑。
便見青衣尼姑徑直走到朱友貞面前,念了聲佛,悲聲道:“進兒,你二十余年音信皆無,料不得竟在此處!”
朱友貞見得青衣尼姑怔怔地直視著自已,嚇了一跳,身子退后一步,口中驚叫道:“你、你、你是何人,怎的如此說話?”
青衣尼姑尚未開口,忽聽一聲驚呼聲傳了過來:“二娘!”見得一人身子直撲過來,伸手抱了青衣尼姑的手臂,使勁晃個不停,眼中亦落下淚來。
孔燚見得青衣尼姑,失聲叫道:“哎啊,原來是二姐到了!”
“二姐?阿彌陀佛,四妹,咱們的老二不是大去數年了么,怎的又出來了個‘二姐?’”青衣老尼詫異道。
“大姐,這‘二姐’并非咱家的‘二姐’曾娉,乃是黃巢大哥的如夫人牛丹桂。”孔燚輕笑道。
“阿彌陀佛,孔施主,牛丹桂已然不在人世,身歸極樂了,貧尼洗心。”青衣尼姑合十道。
“二娘此些年是如何度過的?”抱住青衣尼姑手臂之人聽青衣尼姑如此說話,心中一陣酸楚,悲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