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君蘭嬉鬧了一會,我停下來奇道:“這都快要八點了,怎麼吳叔還沒回來?”
君蘭問道:“吳叔就是你那位管家吧?老先生的身手很是了得呢……”
我沉聲答道:“這位吳叔,是從小看著我長大的親人。他脾氣有些暴躁,你不可將他當成下人看待!”
君蘭吐了吐舌頭,笑道:“我哪敢將誰當成下人,只怕不被你當作下人就好了!”
我淡淡笑了笑,始終有些放心不下,輕聲說道:“我下樓去看看,順便叫傭人準備晚餐。”
君蘭點點頭,說道:“我回房去換件衣服,然後下去找你?!?
我也不多言,直接下樓去了。
先到吳叔的房間一看裡面沒人,又找傭人打聽,也沒有見過吳叔的蹤影,只好先交待傭人準備飯菜。卻見吳叔沉著臉自外走了進來,身上的衣服灰突突地,還被撕了一條大口子,顯然剛剛和人交過手。
我連忙迎了上去,低聲問道:“出了什麼事?”
吳叔擺擺手,答道:“無妨,遇見幾個宵小……你的酒在外面車上?!?
我看吳叔不像受傷的樣子,頓時放下心來。吳叔本身性子暴烈又嫉惡如仇,出門如果看見什麼不順眼的事情,經常就要出手管教一番。次數多了,偶爾遇見幾個會家子也不足爲奇??谥姓f道:“沒事就好,您去換身衣服吧,酒我自己搬上樓去?!?
吳叔好像沒聽見我的話一般,低著頭回屋去了。
我搬著酒箱子剛一上樓,正好君蘭換完衣服走出來,朝我笑道:“吳叔回來了?”
我點頭道:“剛回來?!?
君蘭拉開酒櫃,一邊幫我往裡面放酒一邊嫣然笑道:“這個酒櫃很漂亮,我很喜歡?!?
我淡淡笑道:“既然喜歡,我再多訂幾個,把家裡的酒櫃都換成大的好了。”
說話間,卻聽吳叔在門外叫道:“李小,你和那女娃出來一下,我有事問你?!?
我和君蘭對視了一眼,一齊關上酒櫃走出房間,只見吳叔滿臉凝重地站在門外。我恭恭敬敬地問道:“吳叔,什麼事?”
吳叔先淡淡掃看了君蘭一眼,這纔開口問道:“李小,你最近可曾招惹什麼仇家?”
我立刻明白吳叔剛纔所謂的“遇到幾個宵小”,必然另有文章,沉聲答道:“我和君蘭最近沒有和人結仇!”
吳叔皺眉說道:“那就奇了,我在咱們家周圍遇見了幾個踩盤子的,明顯是江湖人?!保üP者按:“踩盤子”是一句江湖黑話,泛指偵察、打探敵情的舉動。)
我問道:“有多少人?您和他們動手了?”
吳叔嘿了一聲,大聲說道:“難道我老吳看到別人在咱家門口偷偷摸摸地,還能不管!”
我剛要問吳叔有沒有抓住一個敵方的探子審問一番,回想起吳叔進屋時候沉著臉的樣子,知道他必然沒有抓到人,改口問道:“對方是什麼路數,您看出來沒有?”
吳叔想了想,皺眉答道:“從招式上看只是一些普通拳腳,不過其中有一個人朝我揚了一包迷藥,應該是以前‘拍花教’那幫柺子常用的東西……”
君蘭俏生生問道:“吳叔,拍花教是個什麼教派?”
吳叔不屑地答道:“那是以前江湖中下五門的東西,就是專門用迷藥拐騙小孩的一羣人,俗稱柺子。好死不死地湊到一起組成這個拍花教,聽說早就讓江湖同道給滅了……”
我看君蘭仍舊是一副半懂不懂的好奇寶寶樣子,接口解釋道:“這羣人有一種特殊的手法,把迷藥拍在人的肌膚上,自己卻不受影響。受者主要針對七歲以下的孩子,一但被拍上就會精神麻痹、神智恍惚,任由他們拐騙……所以叫拍花?!?
君蘭吐了吐舌頭,笑道:“我記得小時候我不聽話,爺爺就嚇唬我說叫拍花的將我抓走……結果我一直以爲拍花是條大狼狗的名字呢!”
吳叔恨恨說道:“說得好,這幫傢伙喪盡天良,簡直連狗都不如!”
君蘭俏生生讚道:“吳叔不愧是老江湖,連這麼隱秘的教派都認出來了呢!”
這句馬屁拍的吳叔大爲受用,哈哈大笑道:“幾個小毛賊,不在話下……”
我沉吟道:“這拍花教在江湖中也算是臭名昭著,人人喊打。如今沉寂了多年,怎麼忽然跑到我家來踩盤子?”
吳叔微微一愣,不悅地說道:“這拍花教的手法我雖然只在多年見過一次,但是印象深刻,絕對不會看錯!”
我看了君蘭一眼,朝吳叔苦笑道:“我當然不是說您認錯了!只是我和這拍花教無冤無仇,他們就算想來偷孩子……也未免來的早了幾年吧?”
君蘭頓時俏臉飛紅,在身後狠狠掐了我一把,大聲說道:“誰規定拍花的就只能偷孩子!也許他們是衝著其他東西來的也不一定……”
吳叔顯然看到了君蘭的小動作,卻笑呵呵地裝作不見,應和道:“不錯,坑蒙拐騙偷本來不分家,這幫柺子應該是爲了別的東西而來!”
我鬱悶道:“問題是他們究竟爲了什麼東西而來呢?”
吳叔不語朝著君蘭看去,顯然是認爲這夥人是衝著君蘭來的了。
君蘭搖搖頭無辜地說道:“肯定與我無關!別說我身上沒帶任何東西,就算是有什麼他們想要的,他們也沒膽子來偷我!”
這番話說的狂妄之極,吳叔頓時面露不悅之色。我卻知道君蘭只是實話實說罷了,以她的身份而言,一個沒落的江湖門派的確招惹不起……連忙咳了一聲,轉移話題道:“我忽然想到一個可能,也許可以解釋這批人的來歷。”
吳叔頓時被我吸引了過來,大聲問道:“他們是什麼來歷?”
我扭頭朝君蘭說道:“你還記不記得,剛纔所看的資料中,有幾個幫人找到失散兒女的例子?”
君蘭眼前一亮,說道:“不錯,我怎麼沒想到……這些孩子都是被拐騙或者偷走的!”
我點點頭,沉聲說道:“他們自己拐走的孩子,自然不難追查其下落?,F在所做的,只不過是把當年的孩子悄悄找回來送還父母罷了!”
君蘭沉吟道:“這樣雖然解釋的通,但是有幾則改變血緣的例子,好像不是這樣簡單……”
吳叔聽了半天不得頭緒,忍不住喝道:“李小,你們究竟在說什麼那?”
我這纔想起吳叔還站在旁邊,連忙解釋道:“我猜測,拍花教已經改頭換面變成了另一個新教派!而這個新教派,最近恰好和我們有一些衝突……”
吳叔問道:“什麼教派?”
我看了一眼表,說道:“說來話長……咱們還是邊用餐邊說吧。”
君蘭適時地做了個鬼臉,可愛地笑道:“是啊……人家從進門到現在都沒吃東西呢!”
吳叔只得暫時放棄繼續提問,三人一起下樓去用餐。
因爲君蘭是首次在我家吃飯,所以特意讓傭人準備的隆重一些。我還取出一罈師傅留下的藏酒,讓君蘭十分欣喜。在餐桌上,我把永生教的一些情況和吳叔簡單介紹了一番。
吳叔沉吟著說道:“依照你的推測,這個永生教就是當年的拍花教咯?”
我答道:“很有可能,不然怎會這麼巧——讓我同時遇到兩夥人販子?”
吳叔點點頭,沉聲說道:“如果你的對手真的是當年的拍花教,千萬不可輕敵。這夥人雖然辦事下作,但是的確有幾手保命的本領!我剛纔就差點著了道……不然也不會一個活口都沒抓著?!?
能讓吳叔這種心高氣傲的老江湖坦言厲害,已經足夠說明永生教的實力了。我緩緩問道:“不知吳叔有什麼對付他們的好辦法?”
吳叔搖搖頭,說道:“這些柺子本來就見不得光,一向都是縮頭縮尾的藏在暗地裡害人,我所知道的東西也就是這麼多了。一會吃完飯咱們爺倆過兩招,我把他們拍花的手法演示給你看看。到時候你要真的遇見這幫人,也好有個提防。”
君蘭立刻唯恐天下不亂地拍手叫道:“好!我早就聽說吳叔身手了得,一直希望能見識見識呢!”
吳叔哈哈一笑,朝著君蘭肅容說道:“我知道你這女娃很聰明,今天我老吳就倚老賣老說你一句。你記住——真正的蠢事,都是聰明人辦出來的!以後你如果和我家李小走到一起,只要多想想這句話,日子就能過得快活一些!”
君蘭臉色微變,低下頭沉思了半晌,若有所悟地舉起杯朝吳叔嫣然一笑,說道:“多謝您的教誨,君蘭敬您一杯!”
吳叔舉杯滿飲,放下杯子輕輕嘆道:“人一老,話就多??磥砦沂钦娴睦峡?
我知道吳叔又想起了什麼傷心事,連忙朝君蘭使了個眼色,口中說道:“我看您是老當益壯纔對!不說這些,喝酒喝酒……”
君蘭也知趣地舉起杯來連連敬酒,一邊轉移話題請教了吳叔幾個江湖中的典故秘辛,在其樂融融地氣氛中吃完了這頓晚餐。
吃完飯,吳叔把我們叫到客廳裡,沉聲說道:“拍花教這幫柺子的拍花手本來是從西域蛇奴的捕蛇手法中演化出來的,乃是他們教中的不傳之秘!用來對付普通百姓固然是無往不利,在江湖比鬥上也算是一門絕學……你如果咋然遇見他們,必定要吃個大虧!”
我脫下外套,收緊袖口和褲腿,擺好架勢笑道:“還請吳叔指教!”
吳叔打量了我幾眼,不屑地說道:“我不知道你碰到什麼奇遇而內力大漲,不過武學修煉必須循序漸進,光靠奇遇是沒有用的!注意了……”
吳叔本來只是隨隨便便站著,說完最後這個“了”字身子一挺,一股兇猛剛正的氣勢頓時撲面而來!腳下兩步踏過就閃到了我的身側,單掌橫切朝著我的脖子斬來,剛猛的掌風同時籠罩住我胸部以上的所有方向。
我腳下後退,打算暫避其鋒,吳叔卻好像早就料到我的動作一樣,已經提前曲膝朝著我的膝後頂來。我如果繼續後退勢必被他頂個正著,正在猶豫該換哪個方向間吳叔的手掌已經到了眼前,只好伸掌迎向吳叔,同時側身一蹬朝吳叔小腹踢去,力求和吳叔硬拼一招。
眼看著雙掌相交,吳叔手腕一抖,乘著我招式用老沒有餘力變招之際,整條手臂像麪條一樣從反角度彎了過去。“啪”地一聲在我臉上輕輕扇了個嘴巴,另一隻手在我踢來的腿上一拍,借力退後兩步躲開了我的側蹬。穩穩站回了原來的位置,就好像沒有出過手一般。
我捂著臉愕然道:“這算什麼招數?你在這種角度根本使不上力?。俊?
吳叔揹著手淡淡說道:“這就是拍花手了!你別忘了對方的手掌上是沾著迷藥的,動手的時候,他不需要擊傷你,只要摸你一下,就夠你受的!”
我回想起吳叔剛纔的招數,果然是除了接觸到敵人外,沒有其他殺傷力。這樣的招式用在正常對敵之中簡直就是垃圾招數,可是配合拍花教的迷藥就成了無往不利的殺手鐗!
吳叔繼續說道:“其實他們這幾下子也不過是從蛇形拳裡變化出來的,過於追求拳法的詭變,畢竟不是正道。你只要小心一些,不要和他們的手掌接觸到就行了……”
我苦笑道:“打架的時候不能碰到對方的手,豈非等於我只能招架了?”
吳叔怒罵道:“教你那些功夫難道都忘光了,就只會用擒拿手不成?”
君蘭這時插口說道:“如果對方必須依靠肌膚接觸才能下藥的話,其實也不難辦,動手之前戴上手套不就得了!說不定反而能給對方一個意外呢!”
吳叔點點頭,說道:“這也是個辦法。不過他們還有一種藥粉的,你們要是見到他們掏出什麼東西灑過來,就趕緊閉上呼吸!”
我曬道:“大不了再戴個簡易呼吸器,反正又不是比武過招,犯不著跟他們講什麼規矩?!?
吳叔頓時橫了我一眼,沉默片刻轉身邊走邊嘆道:“說的也對,還是你們保住性命要緊……現在的江湖,早就不是昔日的江湖了!”
目送吳叔走出房間,君蘭朝我眨了眨眼睛,低聲笑道:“看來你這吳叔也是位有故事的人呢……說給我聽聽好不好?”
我當然也知道吳叔必然有什麼不願對人提起的往事,可惜他也從未對我說過。只好板起臉來念書一樣教訓君蘭道:“靜坐常思己過,閒談勿論人非……”
君蘭立刻在我臉頰上拍了一下,嗔道:“剛纔應該叫吳叔狠狠教訓你纔對!”
我笑了笑,拉著她坐到沙發上,沉吟著說道:“剛纔我說永生教就是拍花教,其實並沒有多大把握……這件事情未免太湊巧了?!?
君蘭也點點頭說道:“我知道你當時只是爲了轉移吳叔的注意罷了……他們剛剛在網絡上已經消滅了一切資料,完全沒有必要再跑過來偵查一番?!?
我淡淡說道:“不錯,事出反常必爲妖!現在最重要的是搞清楚,他們究竟爲什麼來的?”
君蘭沉吟了半晌,緩緩搖頭道:“我這一次出來,知道我行蹤的絕對不超過五個人?!?
我知道君蘭所謂的五個人必然都是非??尚胖耍嘈Φ溃骸拔乙灿X得與你無關,可是我這裡也是今天才知道這批人的存在……”
君蘭皺眉問道:“你那位偵探朋友除了郵件,還給過你其他什麼訊息麼?”
我鬱悶地答道:“我知道小高必定是掌握了什麼重要的情報或者線索,這纔會孤身跑到西雙版納去查明真相……可是這傢伙偏偏什麼都沒有對我說!”
君蘭沉聲說道:“這就對了!小高應該是拿到了永生教欺騙世人的某些重要證據,但是已經被他偷偷藏了起來,或者是帶在自己身上!”
我眼前一亮,說道:“你是說這些人急急忙忙地趕來,就是爲了尋找這樣證據的?”
君蘭緩緩說道:“也只有這種可能了!必定是小高拿到證據之後被人察覺了。這幫人現在找不到小高,就開始在他最近聯繫過的人身邊尋找……”
我高興地點頭說道:“有道理,他們順著小高的郵箱找到我。又看到小高寄給我的那些郵件,肯定是以爲小高也要過來把其他東西轉交給我,所以纔會派人來查看!這樣一來拍花教就是永生教的事情,就完全說得通了……”
君蘭依舊沉吟著說道:“僅僅半天的時間就調來這麼多人,使出這麼大的陣仗,看來小高手裡掌握的東西一定非同小可啊!”
我變色道:“現在吳叔已經驚動了他們,如果對方知道小高沒有來我這裡,八成就會猜到他已經奔著西雙版納去了……如此一來,小高豈不是有危險?”
君蘭按住我的手柔聲問道:“別急,你這位朋友的偵探社開在哪裡?”
我答道:“他的偵探社在全國都有分社,總部在上海。”
君蘭凝神想了想,說道:“今天沒有從上海直達你這邊的班機,他就算最快也得明天中午才能到。咱們還有時間準備,明天一早就走?!?
我問道:“還需要準備什麼?”
君蘭淡淡答道:“那位毒梟在西雙版納地區耳目極多,咱們不能坐專機,必須以正規遊客的身份潛入進去。恩……如果要深入他們內部打聽消息,咱倆乾脆僞裝成兩個毒販子吧!我扮成男裝來當老闆……你就化妝成我的馬仔好了……”
我愕然叫道:“馬仔?。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