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廢然嘆道:“罷了!罷了!可見你還是恨我多。我不會再逼你了,她也同樣,我一旦死去,她想嫁給誰,到了那時,難道也真是我能夠做主的嗎?”
秋明怡臉色微微一變,先前允婚,那是不知情由,既知是老天爺開的莫大玩笑再去做,這麼說真是對不在場那個女子的莫大侮辱!她氣惱萬分地盯著皇帝,卻見皇帝情形不對,他重新坐回椅上,整個身體都在打著擺子,臉色枯黃,先前瞧著還好好的,就是這一句話的功夫變成這樣子,可見也是給她氣得夠嗆了,她猛地記起他倒底是個病人,還是個絕癥病人,先前縱有千般不是,這以後怕也不能再那麼氣他,更是催他短命了。
秋明怡心裡一軟,不忍與他慪氣,柔聲道:“陛下的傷未痊癒,夜裡天冷,怡兒扶陛下回去吧?!?
皇帝依然氣咻咻地道:“不要你扶!叫朕的內侍進來!”
秋明怡便出去叫人,聽她語氣稍微有些急迫,四名內侍直接擡了軟榻進來,外頭有坐輦候著,猶聞皇帝呼吸粗重,外面罩著地那件白衫胸口不住起伏,秋明怡忍不住道:“陛下保重?!?
皇帝坐在榻上,忽然長長嘆了口氣,道:“我要是你,回頭拿你玉微堂的權限,好好地審訊李清霞。”
秋明怡愕然:“什麼?”
“那麼精明的人,精心配製的毒藥豈會外傳,外傳了什麼人她心中豈不有數?是主動還是被動?若是主動,她倒底安的什麼心……”說到最後一句,皇帝聲音漸漸遠去,秋明怡怔怔地站著,心如亂麻。
皇帝既見康復,在太子護送下鑾駕返京,但玲瓏仍然留在行宮,數日後李清霞受召趕到,她是玲瓏遇刺案的一個關鍵人物,然而更爲棘手的是玲瓏還急等她診治。
全權負責此案的太子本就對相關人物下不了臉面,有著這一個因素,更是連審訊的邊
都不提了,問都沒問,直接讓李清霞出手救治。
玲瓏從遇刺那天起昏睡,將近十天,每日僅以人蔘吊命。
李清霞檢查完畢,要求靜室施針,把所有人都趕出去。
而後,她就篤篤定定地雙臂互抱,道:“公主,你好醒了吧?”
裹在錦被裡那個弱不禁風的身體莫名起了一絲顫動,依舊面無表情,眼皮不動。
李清霞笑了起來:“行了玲瓏公主,過則不已,再裝下去對彼此都沒好處?!?
玲瓏猶靜臥,久而久之,才聞得幽幽低嘆:“李夫人真是高明?!被杳远嗳盏纳倥龁櫱锊?,眸光清澈,絕無半分乍回人間的迷惘,輕聲說,“我等你多日了。”
僵臥多日,身體各個部位都麻木得不象自己所有,勉強伸出手來,一寸寸地移動,不由喘作一團,好半晌才靠枕半臥半坐起來。
李清霞看她面色灰黯,印堂發青,毒性並沒解去,卻是無動於衷,直截了當開口道:“給我一個解釋吧,公主,你這麼做,是爲了陷害皇后?”
玲瓏並不否認,嘆道:“皇后娘娘與我無怨無仇,我也想不通,她何以突起殺意?”
“這件事是皇后做的差了。”李清霞皺皺眉頭,“不過也算情有可原,她是爲郭易鑫著急吧。”
玲瓏心裡彷彿很是難過,不知不覺將身蜷起,手掩心口,靠在枕上歇著,闔起雙目道:“我從不曾害郭易鑫,也不曾主動連累,他若因我自誤,非是我的罪愆,皇后娘娘只管爲此遷怒於我,我避得千回艱險難避一次絕殺。行此計,實乃不得已的自保?!?
李清霞苦笑道:“你設的好套,利用我給你的東西,沒人會疑你自傷,卻是把我拖進了漩渦?!?
“你不說,我不說,有誰知道。”
李清霞冷然道:“我李清霞是什麼人,我的東西
隨便亂丟而不自知。說出去簡直笑煞人了,連我自己都不信這借
玲瓏蒼白無血色地薄脣噙一縷淡然微笑,看起來只是冷漠,幽幽道:“天大的事,擡不過一個證據,既無證據,還怕不能自圓其說?除非李夫人對人言明曾將金針給了我,不過這樣一來,李夫人送針的用意想必值得皇后娘娘斟酌再三?!?
她之所以敢無忌地使用這苦肉計,第一,沒人想到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手中竟會有此劇毒且深諳解法。第二,就算金針亮了相,李清霞沾了一身溼泥甩不脫,由於種種顧忌她也無法直言這種毒藥是她親自送給玲瓏的。——以皇后的敏感,立即會捕捉到某種背叛的氣息。
假如說,李清霞先前將金針送給玲瓏,且處處示好,還只是爲以後留一條供從容進退的出路的話。玲瓏這條苦肉計一使,李清霞就不得不從此和她同一條船,必須同舟共濟,倘若浪來打翻船,玲瓏固然計敗,李清霞也討不了好。
因此,這個苦肉計,明裡針對地是郭皇后,同時也巧妙地改被動爲主動,李清霞原本是持以許諾給予幫助的高高在上地姿態,此後便不得不低下來。
勿庸置言,李清霞也就因爲這一點而分外生氣。
玲瓏秋波慢閃,一線燈燭映在她眸中,閃爍似有鋒銳刀芒:“李夫人親到我府中投誠結盟,然而,於今看來,莫非還捨不得與皇后娘娘的同盟嗎?”
這是一句既狠又準的話,李清霞無可回對,想了想才笑起來:“好個皇御國公主,是我不對,這就向公主陪罪了?!?
仍然沒有主動表示是否拋棄皇后那個陣營而完全轉到她這邊,但至少以後李清霞不可能再以一種施恩的方式來進行幫助了。
對此玲瓏也感滿足,不敢逼之太甚,說倒底現在身中劇毒,太醫院束手無策,這小命兒是要著落在李清霞手上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