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9章〗太子之意⑷

郭皇后笑道：“府上這樣的人家，文卿又是才子風流，放眼滿朝有一難二，即使納一房侍妾，怕不是閨閣佳麗擠破了門，太君若有意，哀家倒可為你留意，擇一才貌雙全之千金侍奉尚書大人。”

太君忙起身笑道：“娘娘垂愛，感激不盡。不過茲事體大，臣妾一人也作不了主。”

“也是。”郭皇后見好就收，因見太君腕上佛珠，笑道，“太君越發修身養性，如今佛珠串兒隨著帶著了。”

太君道：“我們不過是個俗人，成天帶著也怕輕慢了神佛，倒是近些天長齋念佛，不曾取下，明日就去寺里還了心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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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郭皇后問，“太君是去國相寺？”

太君點首：“一向是去那里。”

玲瓏聽著總不開口，忽然道：“太君，明日還愿，能否攜我同往？”

太君意外道：“公主要去？自然歡迎之至。”

玲瓏微笑：“玲瓏此去，一來為皇后娘娘祈福。”

二來是為了什么，各人心知肚明，郭皇后但笑：“得玲瓏如此，哀家之病，明日必好。”

郭皇后病中，寒喧至此，精神大見困頓，玲瓏與太君不便多留，即作別而去。

玲瓏回玉淑宮，如今長住宮外，第一日宮女們準備的諸多事物，原以為派不上用的，結果發現還是不夠，只是一直也沒有時間進來。

暫居客邊，東西仍不必多，略微清點了打算補帶的必要用品及事物，讓如煙去忙，她一個人坐在窗邊。

靜坐的姿態安之如怡，和以前毫無二致，只是玲瓏自己能夠察覺其間的變化，從此以后，不復那樣瀚海茫茫四顧無人的孤單，也不會再有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彷徨。

夕陽的側影里有條人影緩緩走近，玲瓏目中流露一絲喜色，那正是她想方設法入宮并且滯留此地所等待的人——連瑞。

連瑞有著不同于一般太監的冷靜從容，見禮之后，首先詢問

了玲瓏關于離宮的要求，這是屬于他職責之所在，微微思忖后道：“如今公主所帶宮侍太少，但暫居尚書府，請將就一二，公主別邸已在翻造，太子早派人通知了奴婢，奴婢自會將公主制下應有送入別邸。”

玲瓏禮貌地稱謝：“是，有勞公公。”

連瑞忙道：“公主折煞奴婢了，此奴婢份內所當。”

他含笑的眼睛里閃動中溫暖的光，那是不必言明然而明確無誤的某種表示，玲瓏沒來由地傷心起來，眼眶微紅，道：“公公不必這樣講，玲瓏喪母孤單，宮中歷來多冷眼，多蒙公公對我百般經心，不知怎樣感激公公才是。”這話不假，這宮里誰不是趨炎附勢，踩高踏低，若無連瑞暗中照應，一個曾經被遺忘的公主，只怕玉淑宮的日常生活比之尋常宮娥都有不如。

“公主何出此言。”連瑞又請了個安，“為主子辦事，是奴才應有之本份，更何況——”

他停了一會，嘴角銜起一縷悵然若失的笑意，道：“公主大概不知道吧？連瑞這條命，是皇后娘娘所賜予。”

他所指的皇后娘娘，不會是風儀宮中正躺著的這一個，玲瓏將滿是疑問的眼神投向他。

連瑞笑道：“眾皆以為奴婢是由義父撿到并養大的，卻不知其中尚有曲折，公主聽完就明白了，咱們娘娘從幼定了最尊貴的身份，她所受的禮儀教育都是由宮中派出人來，其中便有派來隨身服侍于她的義父。某次義父隨侍娘娘出行，是娘娘看到被遺棄在路邊的奴婢，叫義父收養起來，且讓我念書識字，和別的富貴人家的小孩一樣養法。我長到十歲，自愿凈身入宮，便是為了報答娘娘這番比山重比天高的恩情。那時想著，娘娘那般高貴，奴婢窮其一生難以報答，唯有盡心服侍方能略表感恩之一二，誰知道后來出了這場天大的禍事。只是，娘娘位列中宮不多久，養父便已病死，這宮中原無多少舊人知曉連瑞和娘娘還有更深的關系，更加無人知曉，連瑞是為娘娘凈身入宮。”

他語音幽涼，有一點淡淡

的悲傷，這席話無疑是向玲瓏表明了他的絕對忠誠，玲瓏泫然道：“公公這番忠耿之心，母后泉下必有所感。”

連瑞微微一笑，并不客套，似乎是很無意地望了望天，玲瓏立即懂得他的意思，雖說直殿監的大太監過來詢問一下有關公主遷府的事宜份屬正常，但也不應浪費太多時間，她便直截了當問道：“公公此來，未知有何見教？”

“豈敢。”連瑞躬身道：“不敢有瞞公主，那日公主出宮，奴婢便將這消息連夜傳了出去。”

玲瓏一震，道：“果然是你。”

連瑞道：“正是奴婢，只是奴婢不曾料到，表少爺竟會親自冒險潛入京都，唉，天幸魯國夫人出手，若是表少爺有何長短，奴婢真是萬死莫贖其罪了！”

玲瓏急著問：“清寧哥哥現在哪里，公公可曾得知？”

連瑞搖了搖頭，道：“這兩天風聲實是太緊，奴婢也是從公主身邊方才得知。”

他的消息驚人的靈通，這么說了，便是自承玲瓏身邊有他安排的人，擔心玲瓏為此不悅，便道：“公主請勿怪罪，奴婢這是為了公主安全著想所出的下策……”

“我理會得。”玲瓏淡淡打斷了他，“連瑞公公，我玉淑宮的人，是否全由公公指派？”

連瑞道：“奴婢雖有此心，卻無這個本事。”

玲瓏點首：“這就對了，我原瞧著，我這里，魑魅魍魎頗不在少數。”

“沒錯。”連瑞有些驚奇，考慮著如何才是較為適當的措辭，“公主慧質蘭心，定是什么也瞞不過公主的。”

玲瓏微微冷笑，這五年來步步為營、日算夜計，難道都是白廢的，身邊圍滿了形形色色別有用心之人，要真是毫無所覺，只怕死了也不知會如何死呢。心下轉過這樣狠決的念頭，說道：“那也不見得，不過玲瓏素來以為自己是孤單一人，只能倚仗自己存活于宮中，那么多聽一些，多看一些，就不致于全然目盲耳聾，風雨來臨，也有個稍稍抵對、進退的法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