檢驗青兒屍體的是皇后派下的醫學博士劉醫士。青兒的屍身已經轉到宮中偏僻處的一個靈堂,次日我匆匆趕去靈堂找劉醫士,想盡快知道他查出什麼有利可指的證據。
劉醫士撩開青兒乾燥的髮絲,指著脖頸上了幾處淤青說:“回稟娘娘,臣仔細查看後發現,青兒身上除了繩子的裂痕,還有十個較爲清晰的手指印,可以斷定死亡不是青兒自己所爲,而是有人謀殺。”
我微有驚愣,久久看著青兒脖頸上的手指淤青,胸口的悶怒開始翻滾。我再問:“可還有其他線索,比如可以找出兇手的蛛絲馬跡?”
劉醫士搖搖頭:“只有這是個手指印,不過這也能斷出誰是兇手。”
由他這一句,我暗暗松下一氣,然後他爲我解釋手指印與兇手之間的關係,聽完後我心中有素,轉往大牢。
牢中的氣氛沒有因爲什麼而改變,對於這裡面的人來說,多一樁案件和死一個人都是常事,長期處於這樣的環境裡,對於生死已經麻木看開。我找來當初發現青兒的牢役直言問:“你是怎麼發現青兒的?在場的還有誰?”
牢役並未猶豫,一面說著一面回想:“當時聽竹閣的鳴兒代採充容來向青兒討問玉佩,普通宮人來牢中是規定不能打開牢門,只能隔門說話。既然用不到鑰匙,奴才也就沒有跟進去。鳴兒進去不久後就傳出一聲尖叫,奴才們趕緊去的時候,青兒已經上吊死了。”
我再問:“牢門沒有打開?”
牢役點頭:“關得嚴嚴實實,門鎖未曾有撬動痕跡。”
牢役沒有開門,門鎖也沒有被撬動的痕跡,如果青兒是被殺,那麼那個人是用什麼方法掐死青兒的呢。思緒迴轉,我猛然想起幾年前我也是在大牢中經歷的一件事情。當時葉影還活著,被關在大牢中的密室裡,李建成便是讓宮女潛在牢中每日偷偷將外面送來的飯菜送到密室去,神不知鬼不覺地藏匿了葉影的行蹤。而這一計用到這裡,也是沒有不可能的。
我環顧四周,這個牢房較爲偏遠,隔了四五間纔有人關在裡面。那些犯錯的人有的呆坐在草團上,有的向牢門外直直伸著骯髒傷腫的手臂,我觀察了許久仍是沒有辨出誰可能是此計使作者。如果不是用了這計,如果牢役也沒有說謊,那是他們用什麼不爲人知的方法進入青兒的牢房,還能讓周圍關著的犯人不吭一聲。
聽竹閣的採蕁已經是嫌疑對象,這最後一問得從聽竹閣宮女口中得知。我心中最懷疑的對象自然是採蕁,只要聽竹閣宮女的一個口供,我便可以將從前的委屈和現在的痛苦一併討回!於是,我從大牢出來,轉往聽竹閣。
我命身邊的宮人回德慶宮將侍衛帶來,一支隊伍壓進聽竹閣的院子,採蕁站在殿中前後打量了我身後衆多侍衛,目光定在我身上,冷冷道:“你來做什麼!”
我跨進殿中,不屑瞟了她一眼,高聲道:“皇后娘娘已經此事交於本宮查辦,希望採充容配合,否則別怪本宮沒提醒你!”不等採蕁反應,我向侍衛動了眼色,冷斥,“來呀,把聽竹閣的宮人全部帶走,本宮要一個個審問!”
侍衛得令,上前扣住殿上的宮人,我拂袖踏出門外,待全部持拿完後離開。見此,採蕁大叫起來:“你都把宮人帶走了,我這聽竹閣豈不是空了!”
我回過頭,冷呵:“你已是帶罪之身,不需要伺候!”
她驚愣愣地站在那,因我是奉命查辦,她只好眼睜睜看著我將聽竹閣的宮人全部帶走。我先將聽竹閣的宮人安排站在院子,來回踱了兩巡,我停住腳步,問低頭沉默的宮人:“本宮想知道,是誰抓著青兒說她竊玉的?”
宮人之間相互對了幾眼,將目光落在後排的一個宮女上。我靜靜盯著她,她略擡了擡眼對上我立馬又驚縮了回去,很快她就十分自覺地移出一步說:“是奴婢。”
我毫無表情,命:“把你見到青兒之後的事都說一遍。”
宮女頓了頓,回答說:“奴婢泡茶給採充容之後從殿中出來,見到竹林間有人躲得鬼鬼祟祟,便立即稟報了採充容。聽竹閣上衆宮女太監一同圍賭,將此人抓獲後才發現是德慶宮上的青兒。而前一刻採充容就派人在殿中尋皇后娘娘賜的玉佩,所以便懷疑到青兒頭上。不想……這只是個誤會。”
我一聲冷笑,目中乍寒:“誤會?青兒出現在聽竹閣並不算異常,她或是因公事,或是因私事,況且青兒並不承認玉佩是因她所丟。”我瞇上眼眸,盯著她一步步靠近,嘴角諷笑,“這種季候,是有晨露的,竹葉碰上露水沾上泥巴,是很黏人的,而青兒的鞋上未曾有聽竹閣竹林的黑泥和竹葉,你說青兒躲在竹林間鬼鬼祟祟,爲何在德慶宮的時候,不論是青兒還是你們都沒有在殿上留下一點泥巴。你不要告訴本宮在這些事情發生之前,你們每個人都換了鞋子!”
宮女眼皮一顫,弱弱開口,連自己都把握不準了:“興許是來的時候在路上踩乾淨了。”
我綻然一笑,卻目中嚴怒:“興許?你當本宮是傻子麼!聽竹閣與德慶宮路隔不遠,黑泥粘性也不弱,你以爲這麼點時間就能輕易踩落得乾乾淨淨麼!”我大袖一揮,轉身怒喝:“來人,拉出去杖責四十!”
宮女大驚失叫,抱住我的腿求饒,我一腳踢開她,旁邊的太監立即將她拖了出去。杖責四十可不是小數目,四十杖就可讓身體壯的宮人背臀血肉模糊,血肉飛濺,可想而知,這杖責力度和數量不容小視,這便是一種殘忍的宮刑。不一會兒,外面就傳來杖打聲和宮女痛苦的嚎叫,這邊的宮女連連打了個哆嗦,惶恐壓下腦袋,都緊緊揪著自己的袖子。約過了一刻,杖聲仍十分有次序的無情著,外面的叫聲漸漸淒涼無力,在這片肅靜中聲聲蔓延,襯了幾分淒涼的哀怨。我緩步行在宮人之間,掃過她們一張張緊張冒汗的臉,最後停步在一個衣著稍比其他人精緻些的宮女前面。我眉間高挑,手掌微微握緊,咬著牙明知故問:“那天就是你口口聲聲在德慶宮喊是青兒偷拿了玉佩?”
她微微一愣,面上略有不安,硬硬點了頭。我應了一聲,令她來殿中說話。她就是採蕁的貼身宮女鳴兒,當日也就是她在我德慶宮大喊大叫,不守禮尊。我冷冷望著殿下的她,開口:“是你最先發現青兒死了是嗎?她是用腰帶上吊的?”
鳴兒點頭,極爲肯定道:“不錯,當時奴婢看到青兒死了,衣衫拖拉不整,恰恰是少了腰帶,所以奴婢就斷定她是用自己的腰帶自殺。”
我僵僵一笑:“本宮仔細研究過,囚服的腰帶根本沒那麼長,囚服的腰帶和衣服一樣粗造,可那根卻是精細許多。”
鳴兒的眉間在不禁意間皺了皺,猶豫少頃後說:“這,奴婢就不知了。或許是青兒本已打著自殺的念頭,所以偷偷換了腰帶。”
我站起身,緩緩下步,目光始終沒有從她微變的臉上移開。我來到她面前,不緊不慢道:“你是斷定青兒必是自殺是嗎?本宮在青兒脖頸上發現,除了繩子的裂痕還有幾個手指印。醫學博士已經鑑定此不是青兒手印而是令有他人,每個人每指持力的方向和輕重都是不一樣的。按規矩每個人都逃脫不了嫌疑,這也是你們證明清白的時候,就由你先隨本宮去靈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