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此人,李建成神情凝重,自個愣愣出神。我輕碰了他問:“太子在想什麼?”
李建成回過神:“沒什麼。”
我正色背過身道:“剛相見的時候,曾聽太子與我說,若是日後熟悉,便會掏心訴事。看來,奴婢還不夠格。”
李建成彷彿醒悟過來,急急握了我的雙手道:“並非如此。只是此事,此事……”我瞥了他一眼,微微做怒,他見了說話,“長孫無忌十分明事,爲(wèi)我大唐出了不少力,此人在政治還是戰(zhàn)術(shù)上都比較精明。而他常在世民身邊……實在是個危險之人。”
猶如咬了舌頭般,後面這句說的不大清,可我還是聽了明白。我問:“太子是說他對秦王殿下而言是危險,還是對大唐?”
李建成望著我,不知在思考什麼,許久才吐出一句:“其實,你也是個危險之人。但我既然相信你,你不能負(fù)我!”
心中抑鬱的寒冰被他這句狠狠打碎,我顫顫扯了笑容答道:“我只求心安,我便不負(fù)。”
“如何能讓你心安?”李建成撫著我額前的發(fā),輕問。
“不傷害我,不利用我,不欺騙我,我便心安。”我答。
他扶著我長髮的手指微微一頓,口中喃喃:“不傷害,不利用,不欺騙。”他的目光轉(zhuǎn)轉(zhuǎn)凝聚,落在我的臉上,“兮然,若是傷害,若是利用,若是欺騙,我定也不會放過你!無論是你對我,還是我對你!”
我心虛地低下頭。
我自私的想:若能拋開所有的陰謀與鬥爭,抱著李建成對我的心意,我想也會幸福。
入夜,離開承乾殿前,我想盡快向李世民請示返回尚藥局的事,又顧慮起他見我便繞道之事,無奈在院子裡躊躇好久纔敢往內(nèi)殿走。他的書房還亮著光,我猶豫了一會兒,終是敲響了他的門。
“殿下,奴婢有事請告。”我在門口說道,過了一會兒才聽到他的許諾,便進(jìn)了屋子。李世民提著毛筆,站在案桌前,端端正正地練字,房中靜得很,我看著他如此認(rèn)真,不知此事該不該開口。正糾結(jié)著還未說話,他那邊便出聲了:“明日我要出宮一趟,你可想跟隨?”
如此相處便已難受,更何況與他出宮。我拒絕道:“殿下出宮定有正事,奴婢不敢跟隨。”
李世民收了毛筆看著我說:“正好要往最東面去,你不想跟著?”
我張嘴驚詫,長安最東面是我的家,進(jìn)宮快一年,我對父親跟弟弟甚是想念。於是,我好不厚臉地說:“東面甚偏,恐旁人照顧殿下不周,奴婢還是跟隨著罷。”
“嗯,這樣甚好!”李世民擱下筆,繞過桌子走出門去,我還有事未請示,急急跟上去問:“殿下此番急著要去哪裡?”
“沐浴更衣!”李世民大袖一甩,頭也不回地往浴殿走。我聽了不禁臉上一紅,只得停了腳步獨自行了退禮。
次日清晨,有人往掖庭送來一套民間服飾,並要我穿戴好後在皇宮後門口等待。這套承乾殿送來的衣服正好合身,青色的長裙,鵝黃色的短袍,黃色的絲綢髮帶將長髮盤起。變了個模樣,心情竟也好了不少,加上心念著父親和弟弟,往宮門的腳步不覺快了許多。
在宮門來回踱了幾趟,總算見著一輛馬車駛來,正是上元夜那日的馬車,也便是李世民的馬車。到了宮門口,裡面的人微微掀了簾子,門口的將士見了,便立即放行。李世民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我上前說:“奴婢與馬伕在外等候殿下差遣。”
李世民沒有說話,放下了簾子。我小心地往車箱外坐上走,坐穩(wěn)之後,身旁的馬伕一揮鞭子,馬兒開始小跑,車子緩緩駛出宮門。
上一次出宮,是在上元夜,又冷又黑,完全看不到外面的美景。而這次是在溫暖的春天,白雲(yún)高高,微風(fēng)徐徐,陽光明媚。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心情自由地歡樂。突然,兩臂被人緊緊一抓,身子往後拖去。一瞬間,我便從車外到了車廂內(nèi)。李世民喜愛素色,今日也簡單穿了件,發(fā)上也僅綁了一條絲綢髮帶,十分隨意瀟灑。他抓著我的兩臂將我按在他身旁的軟座上,看著我一臉的驚慌詫異,他問:“願意跟馬伕同坐也不願意跟我坐嗎?”
我搖搖頭:“殿下高貴,與殿下同坐實在是奴婢沾了光。”我又轉(zhuǎn)念想了想,問:“殿下前幾日見奴婢便繞路另走,今日怎麼還要奴婢同坐?”
李世民總算是放下那沉悶的臉色,說:“用你父親跟弟弟要挾你嫁給東宮,實在是我不對。近日想了想,帶你去見見他們,也算是給個補償。”
我不禁冷笑道:“殿下利用的還不止止是這個吧。”
李世民抓起我的手掌,沉了眸子,暗光流動:“既然你都知道,當(dāng)初那一巴掌爲(wèi)何不打下來?”
“你是主,我是僕,宮中之人,本就是該爲(wèi)你們做事的。奴婢又有什麼資格來職責(zé)殿下的不是呢?”我靜靜說,心中失落。
不錯,你是主,我是僕,爲(wèi)你做事本就是該的,這其中根本就參不得任何情感色彩,否則這主僕就變了味兒了。
李世民輕輕放下我的手,不再說話。我撇過頭去啓了一邊的小簾子,望著窗外的風(fēng)景,心情卻是怎麼也飛揚不起來。眼望著窗外,心卻看著車內(nèi),身旁的人並無動作,似也側(cè)著頭望著我望著的風(fēng)景。
馬車顛簸了幾個時辰,聽到一陣馬鳴,車子停了下來。正要下車,一陣劍鳴,李世民一把拉回我砸開車頂抱著我跳了出去。不知發(fā)生何事,我踉蹌了幾步在地上站穩(wěn),李世民一手摟著我向著前面喊:“來者何人?”
我定睛看去,馬伕已被劍殺,而這已是到了我家門口,大門開著,裡邊沒有人影,四個大漢站在門邊,手握刀劍。我心感不祥,擔(dān)憂害怕起來,其中一個大漢向著我們怒道:“這戶人家來的都是宮中之人,你們滅我隋朝,我便滅了你們!”說完,四人大吼一聲,劈刀而來。
原來是隋朝殘寇!
李世民將我往身後一推,自己飛身上前與四人交打起來。頓時,劍光驟閃,陣風(fēng)片片。李世民雖是單人迎戰(zhàn),卻是佔了上風(fēng)。我望向家門內(nèi),屋子的門都開著,可就是不見一個人影,心中頓然不安,緊緊的抽搐。
這邊,李世民已經(jīng)四人劍斃。
儘管親眼看到他親手將這些人斬殺,可我心中依然沉痛不已,我奔上前用力捶打著他,怒道:“都是你們害的!若不是總拿爹跟弟弟要挾我,若不是宮中的人來這裡,這些人又怎麼會以爲(wèi)爹跟弟弟是宮中之人,家中又怎麼會這樣!”
李世民靜靜收了長劍,任著我捶打,從未有過的溫柔說:“屋中無人,或許他們已搬到別處去了,不要儘想壞的。你若信我,我?guī)湍阏摇D銊e忘了,這個天下,是我李家的,還有哪裡是我不能去的呢!”
這個天下是他李家的……
對,這個天下本就已是他李家的,自家人還要爭什麼,還要鬥什麼!若不是他們暗中相爭,逼我做事,我的家就該是他們李家的犧牲品嗎?
我暗暗怨著,咬著牙不說話。李世民頓了深色,又說道:“其實,我從未找過你爹跟弟弟,只是見了東宮常常往此處來,那日才胡亂說了個話惱你。東宮一直以此要挾,此事不免有些蹊蹺。我說了,你若信我,我便幫你。”
我明白他說的意思,只不禁多問一句:“胡亂說了個話惱我,就是爲(wèi)了要我嫁給太子,然後成就你的離間之計?你知道這胡亂說的話惱的我多不安心嗎?爲(wèi)何都要以此要挾?難道在你們心中,無論是親情還是什麼感情都是這般利用法子,一個個都是無情之人!”
李世民僵了臉色,眼中不再柔和,他肅然冷冷道:“我是無情。如此,你爹跟你弟弟的事,我便不必理會了。”
我大聲道:“不理會便不理會!我自己的家人,我自己找,好過有些人有心濫用感情!”我轉(zhuǎn)身疾步走開,胸中憤然,身後傳來響亮的怒吼:“你如何自己找?你是要逃宮麼!”
聽了這句,我才跨步要跑,身子便忽然一斜,眼前整個天翻地轉(zhuǎn)。李世民將我槓在肩上,低怒一句:“休想!”
我拍打著他的後背,他卻毫無反應(yīng),直往屋子裡走。我心中莫名的緊張,打地更加激烈了,他身子一斜,將我整個扔了下去。背上一陣生疼,轉(zhuǎn)眼定睛看去,李世民抱著手臂站在屋子門口,一雙深邃的眼正直直看著我。
相視了一會兒,他兩眼一掃屋子,說道:“房中擺設(shè)整齊,只多了些蜘蛛網(wǎng)和灰塵,不像是出走或是挾持。至於剛纔外面那些人,該是在門口等著該來的人來吧!”
我跟著也掃了屋內(nèi)一眼,擺設(shè)果然與有人住時一般,只是多了蜘蛛網(wǎng)和灰塵,表示多日無人進(jìn)入。我偷偷瞧了李世民一眼,他正往屋子內(nèi)走,我心下愧歉,若不是他執(zhí)意要進(jìn)來看,我定還不知這些情況,一想起剛纔那情景,不禁爲(wèi)我自個之前所想紅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