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成與李世民忽然都要回宮,特派了秦叔寶準備馬車。
“秦大哥。”在他出門時,我喚住他,“我與你一道去。”
秦叔寶只煥笑一聲,沒有拒絕,想來是猜到我的目的了。走了一會兒,他便自行開口:“那次探查燕璟雯背景之時,遇到了燕璟雯。”我在旁說:“那麼秦大哥在對這件事情上會存在私心嗎?”
“絕不會。她還只是一個孩子。”秦叔寶頓了腳步,“你先在此等候,我去問問哪裡有馬場。”
秦叔寶速速往旁邊一家店中去,與掌櫃交談起來。我立於街邊,看著人來人往,忽地望見一個十幾歲的女孩子衝著後面兩個男人吼叫,那兩個男人不像是市井之徒,低眼垂頭地受著她的怒斥,然後相互對望一眼,急匆匆地轉(zhuǎn)身走了。女子得意地回頭,瞥見我正望著她,踏步向我走來:“你爲何看我,你不認識我麼?”
要認識嗎?我微笑著搖頭,女子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子,露了燦笑:“你叫什麼名字?”
“莫兮然。”我答,“敢問姑娘尊姓大名?”
女子想了想,道:“我叫燕兒。”
這時,身後有人喚我,我回頭,是秦叔寶。我微笑著向他走去,一旁的燕兒卻跑開身,到了秦叔寶面前笑嘻嘻的向他看,秦叔寶見了她頓是一愣,轉(zhuǎn)眼向我。“原來你們認識。”燕兒站在我與秦叔寶之間,美眸一轉(zhuǎn),向著秦叔寶笑道,“看來,你我還真有些緣分。”
那燕兒見了秦叔寶面上高興,可秦叔寶卻是一臉勉強的笑,見我疑惑,便與我說:“這位便是燕府二小姐,燕璟雯。”
原來是她。我細細打量了她一番,身上果是散發(fā)著一種自信才華的氣質(zhì),她望著秦叔寶的眼神,喜悅中卻是帶著些另外的神色。女子十四便可出嫁,她如今十一,又比其他孩子明事理,怕是對了秦叔寶打著念頭。想到這,我不禁掩笑望了望秦叔寶,秦叔寶見我怪異的神色,頓時明白我看出了什麼,對著燕璟雯的左問右顧,一臉不知所措。
原本是要與秦叔寶一道去買馬試車,現(xiàn)在又多了一個燕璟雯,一路雖是熱鬧幾分,卻是將秦叔寶整整打壓地不揚心情。我心中不免多了幾分遺憾,悄悄問他如何所想,秦叔寶說:“此女太過年幼,實是不忍心。等回了宮,便不再見面了。”
秦叔寶進去挑馬兒,我與燕璟雯本在外頭等候,可燕璟雯卻硬是要跟著他進去。我不喜馬場的味兒,便囑咐秦叔寶看好了她。稍等了一會兒,秦叔寶便牽著兩匹馬兒出來,其中一匹白色額頭的馬兒上還坐著笑顏燦爛的燕璟雯。
馬場直接有車廂售賣,待人來將車廂裝好,燕璟雯向著秦叔寶張了手臂:“秦哥哥,幫我下來。”
秦叔寶不作任何感情,上前便將她攙手放下,然後便與馬伕交錢。燕璟雯癡笑著望著秦叔寶的一舉一動,我心中卻倍感憐惜,拉了燕璟雯的手上了馬車,蓋上簾子說:“我們就要離開了。燕兒如今還小,很多事情都不明白,反而誤了自己的判斷,萬不可將一些事常常掛在心上,煩惱定要都乾淨地埋掉。”
燕璟雯側(cè)著腦袋,小臉疑惑:“人生在世,無煩惱自是最高的。兮然姐姐這麼說,是看出有煩惱在燕兒身邊繞嗎?”
我摸著她小小的髮髻:“燕兒心地善良,上天一定會讓煩惱早日跑光的。”燕兒一把拉住我的手,一臉堅定道:“我想要的東西,我就一定要得到;而我不想要的東西,我就一定會甩了它。兮然姐姐你放心,煩惱這東西啊,跟不了我多久的。”
車子緩緩動了動,從車簾子間看到秦叔寶正牽著兩根馬兒的繮繩,又整理的一番後牽著馬兒緩緩駛動。燕璟雯望著外面的人影回頭:“你們定要來看我。”
“會的,會的。”我微笑道,心中卻是滋味萬分,我這是在欺騙一個孩子嗎?
到了鎮(zhèn)上,一戶人家不知有何喜事,在路邊燃了鞭炮,歷歷聲刺耳,震得我實在不歡喜。就在這時,馬兒被鞭炮受了驚嚇,啼叫一聲忽然作亂,各往兩邊衝去。那車頓時失了控,跟著發(fā)狂的馬兒往前亂竄,車廂內(nèi)更是顛簸得很。我伸手抱過燕璟雯,她埋在我懷裡顫抖,我不住的拍她安慰莫要害怕,一面心底喊著秦叔寶趕緊將這兩匹倔馬降服。
車子隨著發(fā)狂的馬兒奔跑,車後傳來秦叔寶一聲喚叫,懷裡的燕璟雯忽地擡頭,推開我鑽出車窗喊:“秦哥哥快來救我們!”
車輪子猛地一震,燕璟雯驚叫一聲撲出窗去。我大驚,趕緊去抱回她的身子,可震動力道太大,我倆同時從車廂裡撲了出去。耳邊一陣衣風(fēng),身子旋轉(zhuǎn),張眼看來,秦叔寶已將我穩(wěn)穩(wěn)接在懷裡,眸中仍是驚魂未定。此時,聽得有人一聲痛叫,我疾目尋找,燕璟雯跌在不遠處。我趕緊上前:“燕兒可是傷著哪裡?”
燕璟雯痛苦的臉上顯出一絲悲切,推開我上前扶她的手,兩眼睜望著我與秦叔寶。秦叔寶上前一步說道:“實在抱歉,情急之下,我也只來得及救一人。燕小姐傷在何處,重不重,可要去醫(yī)館看看?”
燕璟雯臉上終是露了一眸笑意,問秦叔寶:“你當真關(guān)心嗎?我這一跤摔得不輕,自是要去醫(yī)館瞧瞧的。”
聞言,我低身去扶她。燕璟雯看了我一眼,被我扶著踉踉蹌蹌走了幾步,忽然叫道:“我身邊的人都被我支開了,而自己現(xiàn)在實在走不好。秦哥哥揹我吧?”
秦叔寶的身子一僵,轉(zhuǎn)眼望了我,我道:“燕兒怕是傷了腳了。”秦叔寶點頭,腰彎著對燕璟雯。燕璟雯從我這抽出手臂,向著秦叔寶脖子一摟,含笑上了他厚實的背。
到了醫(yī)館,大夫說燕璟雯除了身上有一些擦傷外,腳腕子輕微扭了扭。我望著外邊的天氣,想是時間已是不早,便與秦叔寶商量了一下。身旁的燕璟雯見我倆輕言說話,試探問:“是要走了麼?”
我點點頭,燕璟雯嘆息一聲:“這裡我認得,我待會兒託人去我府上叫喚了人來帶我,你們不必掛心。”
燕璟雯總歸是個懂事的孩子,我心中鬆下一口氣。身旁的人影一動,秦叔寶從懷裡掏出一樣?xùn)|西,正是那日我見著的豔色之物,原來是一塊梅紅的帕子。燕璟雯面上微紅,眸子笑彎成一道月牙:“不想你還隨身帶著。”
秦叔寶扯了笑:“在外實在無處可放,好在今日將此歸還。”
燕璟雯笑意僵硬,幼稚的臉上鼓起氣來,眸子閃閃。秦叔寶將帕子塞到她手中:“帕子已洗了乾淨,還請燕小姐不要嫌棄。若是不歡喜,也可隨即丟了。”
燕璟雯看著那梅紅的帕子,僵僵接過手。秦叔寶對大夫囑咐了幾句,便喚了我離開。我不安地望了燕璟雯,她眸間含著水汽,卻是狠狠不落下。不由嘆息,轉(zhuǎn)身跟著秦叔寶一道回了客棧。
李建成與李世民知了我們碰到燕璟雯,也只稍稍驚訝了一會兒,還是命令回宮。我疑惑,之前李世民不是硬想從燕璟雯身上找出某些線索嗎,怎麼這會子拋下它便要回宮了呢?我與李建成李世民同坐在車廂裡,空氣一片寂靜,誰也不說話。李建成在我身旁,暗暗握了我的手,我擡眸對上,他眼中竟是一片說不出口的歉意。
此番,我越感越不對勁,心上陣陣收緊,怕會發(fā)生什麼。
李世民身上的傷口只有我與他知曉,回宮幾日後便已痊癒,而這幾日,我給李世民換藥時常常發(fā)現(xiàn)他心不在焉,似是心中壓了件不能決定的事。我斗膽問了一次,他只淡淡看我,隨後便自顧做事。
這日,我從尚藥局出來往承乾殿走,忽而迎面來了一排宮女,最前面婷婷走著一個女子,我定睛一看,竟是燕璟雯。此時她著著黃粉長袍,頭梳長辮,十分委婉可人。
燕璟雯本低著眸子走,忽地擡頭見了我,一臉驚訝。我向著她微微一笑,而她身邊的宮女輕輕將她往別路上推了推:“燕小姐,該往這裡走。此時皇上與相論大臣正在殿中等候。”
燕璟雯回眸望了望我,向著兩儀殿走去。
我看著她的背影,心中萬分疑惑,卻也是不得將這心思埋了。這個時候,李世民該是換藥了,可回到承乾殿,過了整個大殿都不見著他,只好將藥膏藏好,在殿門口探望宮道。這時,遠處悠悠來了一羣人,我細細一看,裡面竟是李建成還有燕璟雯。遠處的李建成擡眸向這邊望來,神色微微一愣,卻還是低頭與身旁的燕璟雯說笑。見著兩人是意望承乾殿來,我上前迎接,福身拜見。
李建成望了我一眼,似是輕描淡寫,轉(zhuǎn)頭笑與燕璟雯說:“有空,便來東宮坐坐。”
對於他方纔的輕描淡寫,我竟有些不習(xí)慣了,心中愣是堵上了牆。送走了李建成,燕璟雯拉著我往一邊道:“原來你們都是宮中之人,難怪身份不肯相告。”
我低頭福身:“並非有意隱瞞,還請燕小姐不要怪罪。”燕璟雯一把扶起我,嗔我不得說這樣子的話,我笑而點頭。燕璟雯望了望周邊,靠近問:“兮然姐姐,秦哥哥在何處?”
“秦大哥管理承乾殿軍務(wù)之事,是不會出現(xiàn)在這的。”我緩緩回答。燕璟雯握住我的手道:“我想見他,你能不能幫我?”
我搖搖頭。若是平時還能帶她,可今日燕璟雯是皇上與大臣召見之人,不可在宮中隨意走動,更不可往軍務(wù)之地去。看著燕璟雯失望的臉兒,我心中也甚是憐惜難受。我想了想,道:“燕兒有什麼事要告訴秦大哥嗎?不如寫在紙上,我見了他便幫你傳上。”
燕璟雯面上一喜,向我要紙墨。她舉著筆,寫了幾字又覺得不妥,捏了紙團再來。總算是寫成了,將信疊得方方正正,小心地交給我,再三囑咐定要親自交給秦叔寶。
燕璟雯走後,我便在殿中備茶,大殿的窗子後走來兩個宮女,壓著聲音談?wù)撌颤N,但我還是聽了清楚。
“今日你可知兩儀殿之事?”
“宮中略傳,太子殿下與秦王殿下同時向皇上相請,都想要燕寶壽之女燕璟雯三年後嫁入各自宮中。”
“這燕璟雯該是個絕美女子,否則有怎惹得太子和秦王在她才年十一的時候便搶著要她呢。”
手中的茶壺猛然一抖,綻出出茶來。窗後的宮女走遠,我失色的驚詫卻是停留在這一時刻,胸口不斷地急急跳動,仿若要蹦出口來。腿上發(fā)軟,我捂著心口坐在凳上,望著大門外久久未緩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