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一陣飢餓感忽然涌了上來。
夭華也不知道現在具體什麼時候了,但可以肯定的是應該已經過去很久了,就又再轉開話題對烏雲詢問,反正在回到斯城前不論如何也不能讓烏雲踏出這間房就是了,“現在什麼時辰了?”
“戌時。”
“戌時?都這麼晚了?難怪本宮感覺到餓。那不如你馬上讓婢女去備晚飯,陪本宮一起吃。”
“也好。不過那藥,我還是先親自去看看比較放心。就因爲是煎給你喝的,我不想出任何差錯。”說著,烏雲就站起身來準備直接出去。
夭華立即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烏雲的手腕,看來他對她還真的是關心到家了,連藥都非要親力親爲地去煎不可。她若再繼續阻攔的話,只怕會引起他的懷疑,那不妨稍微折中一下,“那你看這樣如何,讓婢女將藥與爐子都送到房間裡來,你在房間裡煎,又可以陪著本宮,兩全其美?”
烏雲思忖了一下,“這樣也好。”
“那你去吩咐婢女吧,順便讓她們儘快把晚飯送過來。”話落,夭華鬆開烏雲。
烏雲再次點頭,轉身走向房門,打開門按夭華的話對外面的婢女吩咐了幾句後,就又關上房門走回來。
片刻後,聽到門外傳來的敲門聲,烏雲親自去開門,從婢女手中接過草藥與爐子,然後示意婢女退下。
夭華沒察覺出異樣,看著烏雲將草藥與兩個爐子親自拿進房來,並再一次關門。
烏雲一邊將拿進來的草藥與爐子分別放在桌上,一邊開始動手將一樣樣草藥依次加入其中一個藥罐中,再一邊側對著夭華道:“一個用來煎藥給你,一個煎給我自己喝。”但事實上是,將原本的兩服藥不動聲色地合在了一副中。至於多出來的一個爐子,隨便給自己煎點養傷的藥,不引起夭華的注意與懷疑即可。
烏雲的身體雖然已經好了很多,但畢竟還沒有痊癒,他想要煎藥給自己養傷依然無可厚非,夭華聞言之下淡淡一笑,看著烏雲忙碌開來,“那就麻煩祭司大人了。”
“無妨,重要的是讓你的身體快點好。”烏雲說得面不改色。
不久,敲門聲又一次響起,婢女很快將飯菜送來。
烏雲這次沒有親自去開門,“進來。”
外面的婢女聽到,立即推門而入。只見明亮安靜而又寬敞的房間內,夭華一個人正獨自靠坐在牀榻上,而烏雲正在專心煎藥,兩個藥爐子一起在煎。
兩個爐子裡面的藥都已經加進去,婢女就算看到了這一幕,也不知道爐子內的藥的變化,更不會知道他對夭華說的話,烏雲一點也不擔心,讓婢女將飯菜放下後就出去,沒有其他事不要來打擾。
婢女聞言,紛紛看了眼夭華,見夭華並不說什麼,就按烏雲的話做。
夭華一直看著,直到婢女關門退出去後,掀開被子起身,一邊披上外衣一邊朝桌子走近。
“你先吃,我還不餓。”烏雲說著,繼續煎藥。
夭華不勉強,就自己先坐下吃了起來,邊吃邊看著烏雲在旁邊忙。如果忽略掉一切因素,就單單眼下這副畫面來說,真的很溫馨很溫馨,但可惜有些東西註定是無法忽略的。
時間,一時在夭華的吃飯與烏雲的煎藥中悄無聲息流逝。誰也沒說話,有些說不出的靜。
一直燃燒的火燭,始終將房間照得黑夜如白晝。
—
等夭華吃完,烏雲仍舊沒煎好,房內已經到處瀰漫著一股濃郁的藥腥味。
夭華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喝了兩口後起身走過去開門,親自把房門打開,讓空氣流通一下,之後緩步走向書桌,倒想看看烏雲之前到底在看什麼。
書桌上,烏雲先前看的書還翻開著。
夭華隨意翻看了下,倒確實沒什麼。
再半個時辰後,藥終於煎好,烏雲親手倒入碗中。
夭華擡頭看去,只見倒入碗中的藥幾乎漆黑如墨,不用喝就已經可以肯定絕對很苦很難喝。但再苦再難喝的藥,她都已經喝過,還已經不知道喝了多少,就在名劍山莊的那兩年中。那種苦澀,不去想的時候好像已經完全過去了,但一旦想起來,依舊深埋在心底裡。
烏雲接著端過去,送到夭華的手中。
夭華沉默了下,“先放放吧,太燙,本宮待會兒再喝。”
“藥要趁熱喝纔有效。”不親眼看著夭華將這碗藥喝下去,烏雲就始終不放心。
“那好吧,依你。”有道是伸頭是一刀,縮頭還是一刀,這碗藥她今夜註定是躲不過去了,誰讓她現在真有些著涼了。夭華說著,伸手接過來,就當著烏雲的面把面前這碗熱氣騰騰的剛煎好的藥一口口地喝了下去,每一口都帶起當年的畫面,卻又不急著一口飲盡,彷彿在凌遲自己一般讓自己重新記憶一遍這味道。
待喝完最後一口,一杯清茶忽然映入夭華的眼簾。
順著端清茶的手一路看去,是烏雲。
夭華沒有接,讓苦味在口中留得更久一點,笑著挑眉,“這下你總放心了吧?”
烏雲沒有說話。按理來說,他確實該放心了,但事實上完全相反,心反而比之前更沉重。希望她真的不要怪他,他們實在不能再有孩子。另外,當年的一幕幕同樣還留在他的腦海中,那次早產幾乎要了她的命,他絕不想她再冒這
命,他絕不想她再冒這樣的險。
—
第二日一大清早,安靜的牀榻上,夭華依舊在烏雲懷中醒來。
而在這半個月來說,對這樣的畫面夭華都已經差不多習慣了。
烏雲沒有動,閉著眼好像還在睡,但實際上整整一夜都未眠。
接下去,早飯、中飯、晚飯,仍舊在房間內吃。夭華自己不走出房門一步,同時也拖著烏雲,不讓烏雲走出房門一步。算算時間,如果一切順利的話,再有一夜就回到斯城了,到時她倒要親眼看看他到底在搞什麼鬼。
與此同時的斯城內,及其他多處地方,早已是腥風血雨。
客棧中,又一次擊退一大批黑衣人後,幾名活下來的受重傷的人再次跪求明鬱撤離,“少莊主,還是先回名劍山莊吧,這裡實在太危險了。”
明鬱也已經有些受傷,有道是“雙拳難敵四手”,自夭華半月前突然離開後,就有一批又一批的黑衣人冒出來刺殺,並且攻勢一次比一次厲害,好像不殺了他就誓不罷休。
對於這些黑衣人的幕後指使之人,明鬱自然不難猜到是誰,也絕對只會是他!
可是要想他退,門都沒有!真以爲他會怕了他?簡直笑話!沒有等到夭華回來,他也決不罷休。對於此刻再次跪下懇求他的人,明鬱當即呵斥一聲,“誰要敢再勸我退,我立即先殺了他。全都下去給我包紮養傷,再傳令回名劍山莊調人。”
“少莊主……”跪下懇求的幾人還想勸什麼,但只見明鬱已猛然轉過身去,後面的話頓時只能卡在喉嚨。
一臉驚魂未定的明敏,在這時狼狽地衝跑進房間,從後面一把拉住明鬱的手臂,也對明鬱懇求道:“大哥,先回名劍山莊吧。只要你肯回名劍山莊,我一定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你。”再不回去,按照眼下的情況來看,她非死在這裡不可,也不知道這半個月來這一批批不斷冒出來的黑衣人到底是誰派來的,她剛纔就差點喪命,現在想想都還一陣後怕。
“終於肯說了嗎?”從來不知道自己這個妹妹竟然還是硬骨頭,當日真的有對她用刑,想讓她開口,可她竟硬咬著牙依舊不肯說,之後他一怒之下就命人先將她關押了起來,就關押在他隔壁的房間內。
明敏立即拼命點頭,這個時候已經什麼都顧不得了,就算回到名劍山莊要面對父母也已經顧不得。當然,如果可以的話她還是希望明鬱直接放了她,讓她回葛家去,但想想也不可能,“對,只要你肯答應,馬上回名劍山莊去,帶我也回去,我什麼都告訴你,一定助你找到那夏侯贏。”
“不,你先說。如果你說的是實話,我會考慮回去。”明鬱說著,眼神凌厲地掃了眼還跪在地上沒有退下的幾人,讓幾人退出去。
跪在地上的幾人面面相覷一眼,終起身退下。
客棧中的掌櫃與店小二,都已經嚇得縮在角落裡,這半個月來客棧都已經不知道被這麼砸了多少次了,也已經不知道暗示了多少次,想請樓上的人“離開”,可看著滿地的鮮血與屍體,實在不敢直接開口說。
從房間內退出來的活下來的幾人,其中一人立即去飛鴿傳書回名劍山莊,其他的人則開始收拾起屍體,對於這樣的情況也差不多快習慣了。這個時候那些黑衣人要是再來一次,他們絕對抵不住。
只剩下明鬱與明敏兩個人的房間內,明鬱還在等著明敏對他說實話,“你最好快一點,別考驗我的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