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面無表情地背對著焦急趕到山腳下那邊去看容覲的夭華,清楚感覺到夭華猛然朝自己背後射來的冷冽目光,但並沒有回頭,衣袖下的手早已經一寸寸緊握成拳。
現在,夏侯贏挾持著蕭黎突然沒了氣息,雖然料定了他此刻一定就藏在附近的什麼地方,絕不可能已經逃走,但卻已經沒辦法再搜,因爲夭華現在就在這裡。一旦在這個時候將夏侯贏給逼出來,他必然拼死也會直接在夭華面前道出一切。儘管他現在手中已經沒有證據,可一旦聽在夭華耳內,後果還是不堪設想。
但是不盡快殺了他,時間拖下去等於是多給他逃離的機會,最後如果真被他逃了,他再秘密安排新的人散佈消息,後果同樣不堪設想。夭華要是再晚來片刻就好了,就差這麼一點點時間。
想到這,烏雲衣袖下已然握拳手忍不住再收緊起來,指尖深深摳入掌心亦毫無所覺。
同樣看到容覲發出的信號的其他魔宮中人,由於距離的緣故,在這時陸陸續續趕到,看著山腳下的情形絲毫想象不出之前發生了什麼事,紛紛低頭對夭華拱手,不敢貿然多問,“宮主。”
“馬上帶他回山寨。另外,其他兩人的屍體也帶回來,本宮要親自驗屍。”容覲傷得這麼重,另外兩名魔宮中人又已經死了,她與東澤趕到的時候現場就只有烏雲一個人,並且距離這山腳下還有一段這麼長的距離,料定了烏雲也不可能說真話,就算說了她也不會信,現在她只信自己的眼睛。
話落,夭華站起身。
陸陸續續趕到的魔宮中人領命,其中兩人就迅速扶起被東澤扶著的氣息微弱的容覲,另外四人連忙去擡同伴的屍體。
東澤隨後起身,走到夭華的身邊,同夭華一樣看向遠處一直背對著這邊的烏雲,忍不住微微瞇眼。
夭華接著再下令,“來人,再去給本宮押上那烏雲,其他人到處搜查一下。”
“是。”其餘的魔宮中人領命,兩人就快步朝烏雲走去。
烏雲聽著身後越走越近的聲音,濃眉在腳步聲中止不住越皺越深,直到身後走來的人快走到的時候,忽然面無表情地從衣袖中拿出一信號彈,將信號彈放出去。
後方走近烏雲的兩名魔宮中人不料,眼看著信號彈射向天際,才驀然察覺到烏雲身前的動作,想阻止時根本來不及。
山腳下的夭華自然更來不及阻止,看著突然劃過天際的信號,眸中霎時閃過絲殺氣,明明都已經這麼每天監視在眼皮底下了,也已經親手廢了他的武功,沒想到還是被他聯繫到他的人了。這樣的信號彈是用來通知方圓幾裡內的人的,再遠一點的人根本看不到,這也就是說他手中有部分人現在就在這方圓幾裡內,他現在這是通知人過來救他?“繼續回山寨,所有人從現在開始全都給本宮提高警惕監視好了,一有任何人出現,或一有任何情況,立即稟告本宮。”
“是。”所有魔宮中人立即異口同聲領命。
烏雲發了信號彈後,任由兩名魔宮中人押住他,沒有絲毫反抗。
水潭底下的夏侯贏,在這一期間繼續一動不動地深藏著,沒有發出哪怕是一丁點聲音。
水面上的波瀾,漸漸平息下去,在陽光下波光閃閃,從遠處看過來根本什麼都看不到。
動盪不得,亦無法出聲,還被夏侯贏的手緊緊捂住的蕭黎,清醒過來的意識很快再度消失,並逐漸窒息過去,如果夏侯贏在這個時候放手絕對像具死屍一樣往底部沉去。
夏侯贏還不想蕭黎死。現在他手中的人都已經被烏雲剷除,外面的人也已經被烏雲一鍋端了,就算成功逃出去也已經是孤身一人,想要翻身與預謀從頭再來談何容易,挾持蕭黎來威脅蕭恆幾乎已經是唯一的機會。
對於蕭黎眼下的情況,夏侯贏自然都清楚地感覺在心中。
眉宇一皺再皺後,就在蕭黎快徹底窒息過去,甚至是徹底斷氣的時候,夏侯贏毅然覆上蕭黎的脣,無聲地渡氣給蕭黎,並同時輸一絲真氣入蕭黎體內。
—
許家寨內,很快回到寨中的夭華,立即命人先將容覲安置好,然後請寨中的人過來給容覲看看。之後將小奶娃交給東澤照顧,夭華就到另一間房中親自屍檢。至於押回來的烏雲,也一同被帶入屍檢的房中,不離開夭華的視線範圍一丈之內。
兩具屍體,並排被安置在地上,身上的衣服都已經被脫乾淨,渾身上下就只剩一條白色褻褲。
房外的陽光,透過房門縫隙絲絲縷縷滲透進房間,照在地上的屍體上。
夭華一一檢查過去,不難發現兩人都是被一招斃命,其中一人肋骨全斷,一人胸口留下一個清晰的血掌印,死亡絕對是一瞬間的事,由此已經可以完全斷定下手之人武功之高,絕對是頂尖級殺手。但這樣的武功,又並非出自烏雲之手,這麼多年來沒有人會比她更瞭解烏雲的武功,她也已經不止一次與烏雲正面側面交手。
烏雲站著,始終一動不動,也沒有任何聲音。出手的時候自然有考慮到夭華會檢查屍體,當然不可能將那麼愚蠢的錯誤留在屍體上面輕易被夭華查看出來。現在,就等著他的人過來搜查夏侯贏的下落,儘快斬草除根了。剛纔之所以會那麼貿然發信號彈,一來是讓夭華誤會他想通知他的人過來營救他,這樣一來她只有儘快帶他進入山寨中,才能做更好的防禦,畢竟在外面太容易被圍攻了,再說她現在手中的人又不多,從而避開了她與夏侯贏見到的機會,夏侯贏也就沒辦法在夭華面前開口。二來比起自己當時親自搜查,武功暴露,還要擔心將夏侯贏逼出來後讓他有機會看到夭華,讓夭華知道他已經聯繫到他的人幾乎是最小的暴露,也是最小的損失。
但不管怎麼說,這都已經有違他原本的算計。
如果容覲當時沒有那麼突然地出現,沒有發信號彈,以及夭華沒有那麼快到來,一切都不必這麼麻煩,他搜出夏侯贏後直接殺了,再回來夭華身邊,一切就都乾乾淨淨了,根本不必動用他的人。
夭華再三查看後,洗了洗手,緩步走到烏雲正前方,“好了,本宮現在有心情聽祭司大人好好解釋解釋了。”
“那如果我說,我只是湊巧出現在那,什麼都不知道呢?”烏雲淡漠回道,語氣漠然如冰。
“呵呵,那可真是太湊巧了。那爲什麼其他人都出事了,包括容覲,你卻一點事都沒有?”
“那你就應該親自去問出手的那個人了,而不是在這裡問我。”
“那麼請問,出手的人是誰?”
“宮主似乎忘了,我雙眼已瞎。這個問題,恕我沒辦法回答。”
“好好。”夭華已忍不住拍起掌來,“說到底,祭司大人就是‘什麼都不知道’,對嗎?”
烏雲側開頭去,不準備再說話。
“那麼請問祭司大人,在林子中的時候,你爲什麼突然逃呢?還有,你又是什麼時候聯繫到你的人的?還隨身攜帶了信號彈?”
烏雲依舊不語。
這時,外面有魔宮中人匆忙回來。
“宮主,山峰上面全都是屍體,全是之前的那些黑衣人。”
“有沒有活口?”夭華擰眉,難怪他與東澤等人出林子的時候,沒有再冒出一個黑衣人來。
外面回來的魔宮中人隔著房門搖頭,“沒有,一個活口都沒有。”
夭華頓時越發冷地看著面前的烏雲。
烏雲好像事不關己,沒有任何反應。
下一刻,夭華突地冷笑,好在撿回了容覲的命,“沒關係,等容覲醒了,本宮自然能知道當時到底發生什麼事了。而祭司大人既然什麼都不知,那在此之前,就先只能先委屈委屈祭司大人了……”伴隨著話,夭華出其不意而又毫無徵兆地一掌扣向烏雲的左肩,就運足內力一把硬生生捏碎了烏雲左肩上的骨頭,並緊接著一腳踹向烏雲的右腳,空氣中驟然響起一道骨骼“苛察”一聲斷裂的聲音。
聲音很清晰,就連站在外面的魔宮中人都清楚聽到了。
烏雲頓時悶哼一聲,後背止不住冒出一層冷汗,但並沒有半點痛呼,硬是咬牙忍了下去。
夭華隨後一把打開房門走出來,命魔宮中人押著烏雲跟上,今日先斷他一手一腳,看他還能怎麼耍花招,還有看他的人還怎麼來救他。一旦容覲醒過來,問清楚事情與他有關後,就更加不會這麼簡單了。
安置容覲的房間內,牀上勉強撿回了一條命的容覲,還昏迷著。
寨中的老大夫醫術普通,平日裡也就只是給寨子中的老弱婦孺看看發燒傷寒等小毛病而已,到來後在牀邊坐下,把了多久的脈就搖了多久的頭,聽到聲音見夭華進來後,走上前又是搖頭,無能爲力,“他傷得實在是太重了,之前有血卡在喉嚨,還讓他閉氣過一段時間,你們……你們還是給他準備後……後事吧。”
夭華止不住擰眉,“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
老大夫再搖了搖頭。
一直站在旁邊的東澤,聞言之下忍不住看向夭華身後被押進來的烏雲,從烏雲蒼白的臉上與染血的左肩上不難看出夭華剛纔定然已經對他做過什麼了。他也想不到烏雲竟還有這能力,竟在他與夭華的眼皮底下聯繫到了他的人,還讓他的人也前來了這裡,真的是防不勝防。
夭華眼下還沒有弄清楚整件事,這個時候自然不放心讓烏雲看容覲,這件事必須要查清楚才行。
烏雲依舊沒有說話,沒想到容覲的命竟然這麼大,這樣還能讓他撿回一口氣。
夭華隨即走近牀邊,皺著眉低頭看向牀上的容覲。
—
一炷香左右的時間後——
看到烏雲的信號趕過來的人,很快包圍住整個許家寨。
山寨的中人看到這一幕,心中多多少少有些後悔,難免有種“引狼入室”的感覺。先是一個容覲,帶著一箇中毒的女人到來後,整個山寨就陷入了包圍之中,所有人都沒辦法再出去,一旦出去就有性命危險。現在,又是這樣,才讓人進來,山寨就又被包圍了,並且這次的人不比上次少,包圍得也比上次近多了,上次距離山寨至少還有一段距離,這次就直接在山寨寨門外了。
夭華聽到稟告後,立即從安置容覲的房間走出來,身後依舊押著烏雲,讓外面包圍住山寨的人都親眼看到,威脅之意顯而易見,看外面這些人敢不敢攻打進來。只要他們敢動,她第一個先動手滅了烏雲這廝。
外面包圍住山寨的人清楚看到這一幕,一時間果然不敢貿然行動。
整個局面暫時僵持了下來,距離正午還有段時間。
陽光下,氣氛僵硬,死一般寂靜。
片刻後,烏雲忍不住虛弱地咳嗽了聲,終於再度開口,語氣幾乎沒有任何變化,好像左肩上骨頭被硬生生捏碎,碎裂的骨頭刺穿膚肉,直到現在還在流血的人並不是他,“或許宮主可以押著我過去,讓我當面對他們說句話,讓他們馬上退走。容覲的身體耽擱不得,你又已經不放心讓我來爲他看,帶他離開這去城中找醫術更好的大夫是唯一的辦法。”
“是嗎?還是祭司大人又想到了什麼花招,想耍了?”夭華猛然回頭,目光陰翳得幾乎令空氣凍結。
“咳咳……如果宮主不信,那我也沒辦法,只能在這看著容覲斷氣了。”說著,烏雲再度側開頭去。
夭華衣袖下的手止不住握緊起來,真的恨不得直接殺了面前這烏雲,並親手拿刀一塊一塊地剁碎了。
東澤思量片刻,這樣下去確實不是辦法,容覲的身體拖不了太久,“宮主……”
“好,本宮親自押你過去。你要是再耍花招,本宮當場滅了你,絕對說到做到。”知道東澤想說什麼,夭華自己心裡也清楚容覲現在耗不起時間,烏雲也就是捏準了這點纔會說這話,一時間明知道烏雲極有可能再耍花招也不得不試一試。
下一刻,親自押著烏雲走到寨門早已經緊閉上的寨門口,夭華右手緊扣上烏雲已經被捏碎骨頭的左肩,“說。”
烏雲薄脣若有若無一勾,右手在這時忽然出其不意地將一塊裹有玉佩的布往外面用力一扔,從寨門的上方扔出去,並料到了夭華看到後絕對會奪取,在一把扔出去後就眼疾手快地一個轉身面對夭華,手扣上夭華的肩膀。
夭華不料,眼看著烏雲將什麼“東西”丟出去,就要飛身而起出手截住的時候肩膀被扣住,頓時本能地先一把將烏雲的手狠狠打開,而這一耽擱下“東西”已然被外面的人接住,再想奪就必須出去了。
“宮主,你真想出去奪,看我丟了什麼東西出去?就不怕這只是調虎離山之計,你一放開我,就有人進來救我了?”烏雲緊接著開口,用似真還假的話干擾夭華的有可能出去。
夭華聞言,眸中霎時殺氣迸發,“看來你並沒將本宮剛纔的話放在眼裡。” wωω◆ttκǎ n◆¢ ○
“不,我放在眼裡了。只是你不會殺我,因爲孩子還需要我。”篤定的口氣,近似乎有恃無恐。
夭華眼中的殺氣頓時更加猛烈,扣著烏雲左肩的手不斷用力收緊。
烏雲咬牙,依舊硬生生忍住。
外面一把接住烏雲扔出來的“東西”的爲首之人,在這時已經快速退到最外圍去,警惕裡面有人會飛身出來奪取,然後連忙將“東西”打開,只見裡面是一塊玉佩,外面包著玉佩的是一塊染血的白布,布顯然是從什麼地方撕下來的,比方說衣袖上面,當中還有血字。
很顯然,這塊白布纔是關鍵,包上玉佩只是爲了將白布扔的更遠而已。
白布上面的血字全部連在一起,是兩條命令。第一條,讓他們繼續團團包圍住山寨,不管發生任何情況都不能讓山寨中任何一個人出去,出去的人全都格殺勿論。第二條,就是在包圍住山寨的同時,馬上調更多的人過來,派人到處搜查夏侯贏與蕭黎的下落,找到後同樣格殺勿論,並將夏侯贏首級砍下,不得有誤。至於還在外面查看情況的幾名魔宮中人,也一概殺,一個都不留,殺夏侯贏一事絕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待最後一個字收入眼底,看完命令的爲首之人猛然擡頭,再看了一眼寨門裡面的情況,雖然很擔心烏雲現在的安危,可烏雲既然這麼命令了,東西又是烏雲親自扔出來的,就絕對服從烏雲的吩咐,當即吩咐在場的所有人繼續包圍著山寨,只要裡面的人不出來,就依舊這麼僵持,否者殺無赦。自己則以最快的速度前去調更多的人馬,親自開始搜夏侯贏。
山寨外面的所有人全都領命。
“說,你剛纔到底丟了什麼出去?”寨門內,夭華忍不住再度逼問。
“無可奉告。”
“那好,那就別怪本宮不手下留情了。本宮就算真的不會殺你,也有的是讓你生不如死的手段,本宮倒要好好看看你的這張嘴到底有多硬。”一再被耍,又不知道烏雲現在到底要做什麼,任何人都忍無可忍,夭華此刻幾乎已到咬牙切齒的地步,真的是被烏雲耍夠了。
—
山寨外面,之前的水潭中,此時的夏侯贏早已經帶著蕭黎出來,並儘快離去,晚一步都是性命不保的危險。
沒多久,大量的烏雲的人就被調了過來,漫山遍野、挖地三尺地到處搜查,不放過任何地方。
幾名還在外面查看的魔宮中人看到這一情況,還沒來得及回去稟告已慘遭毒手。
時間流逝,直到入夜時分,也還是沒找到夏侯贏與蕭黎的下落。
山林中,其中一處伸手不見五指,洞口經過精心掩飾的狹小山洞內,此刻的夏侯贏與蕭黎兩個人正躲在裡面,或者更準確的說是夏侯贏挾持著昏迷不醒的蕭黎躲在裡面。
原本想逃出去,但沒想到烏雲的人竟然會來得這麼快,並且還這麼多,轉眼間就將整片山林都包圍住了,不躲的話只有馬上被他們發現的份。而一旦被發現了,只有死。
蕭黎昏迷著,從水潭中上來後就一直沒醒過,渾身上下的衣服到現在還溼著,面色慘白如紙。
蕭黎身上所中夏侯贏命人下的毒,夏侯贏再清楚不過,也有解藥,雖然看似厲害,但並不會很快令人斃命,所以夏侯贏並不急著讓蕭黎服解藥。
至於蕭黎一身的溼漉,現在他也沒辦法弄乾,就算幫蕭黎脫下來也沒辦法生火烤,只能讓蕭黎再這麼穿著。
次日黎明,天矇矇亮之際,蕭黎迷迷糊糊醒來,似乎隱約聽到有一些打鬥聲。
夏侯贏一夜未眠,對於外面的打鬥聲早已經聽到,並且已弄清情況,是先前被他引開的蕭恆的人終於又回來了,此刻儼然把烏雲的人當成是之前引開他們的人了,正交手著。
感覺到蕭黎的甦醒,夏侯贏一把先捂住蕭黎的嘴,避免蕭黎發出任何聲音將人引到這邊來。
洞外的光線才矇矇亮,狹小的洞內的光線就更別說了,依然伸手不見五指。蕭黎一時間一點也看不清眼下的情況,只是關於昏迷前的畫面漸漸回到腦海中,忍不住掙扎起來。
夏侯贏不爲所動。
良久後,感覺到外面打鬥的聲音好像有些遠去了,也有些弱下去了,夏侯贏打暈了蕭黎,謹慎地出去一看後,從自己衣袖中撕下一塊布,直接咬破手指就在布上寫了幾行字,然後找到一具最近的蕭恆的人的屍體,將布塞到其胸口,知道蕭恆的人最後一定會回來收屍的,之後再回到山洞中,趁機帶著蕭黎離去,真是連老天都在幫他。
蕭恆的人馬自然也不少,除了在這邊交手的外,山寨那邊也已經趕過去,還以爲蕭黎被困在裡面。蕭恆的意思是,對容覲格殺勿論,提首級回去覆命。蕭黎則必須安然無恙帶回去,少一根頭髮都拿他們是問。
山寨中,對於蕭恆的人的到來,看著外面激烈而又紛亂的打鬥,夭華自然也很樂見,幾乎和逃離的夏侯贏一樣,也算是變相幫了她。
中午時分,兩邊人馬已兩敗俱傷,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夭華讓所有人準備一下,趁著這個時候離開。她親自帶小奶娃,東澤來押烏雲,兩名魔宮中人則負責容覲,其餘的人就在後面斷後。
等成功出了林子,找到之前的馬車後,幾人就以最快的速度離去,先帶容覲去城中找大夫。
此時的烏雲,已經被夭華折磨得只剩一口氣,幾乎並不比容覲好多少。正如夭華所說,她有的是讓他生不如死的手段。但這對烏雲來說並不算什麼,烏雲沒想到的是蕭恆的人會突然到來。整盤棋,從第一步被打亂了後,各種情況儼然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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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的小鎮內、大城中,一連看過多名大夫後,情況還是一樣,都對容覲的狀況束手無策。
夭華已經越發不敢讓烏雲給容覲看,就算她再怎麼折磨他,他也知道她不會真的殺他。在這樣的有恃無恐下,一旦讓他碰觸容覲,其中真有什麼因果關係的話,保不準烏雲會直接殺了容覲。
比起容覲來,烏雲此刻最擔憂地還是夏侯贏。直到現在還沒有任何消息傳來,說明到現在還沒有殺了夏侯贏。容覲一旦醒了,大不了就是對夭華說他的武功已經恢復。但夏侯贏不死,等於是一份隨時隨時會爆的炸藥。當然,如果夭華在這個時候讓他救容覲,讓他有機會觸到容覲身體,他一定先直接殺了容覲再說。
三天後,下午時分,景城內最大的醫館中,在又一名大夫爲容覲看了後還是一籌莫展下,東澤不得不想到了回魔宮,魔宮中有夭華御用的大夫,醫術雖比不上烏雲,但伺候夭華那麼多年,醫術也是有目共睹的,絕對比現在看的這些大夫要強,“宮主,要不先帶容覲回魔宮一趟?”
夭華也已經有此意,“這樣,本宮留在這,你帶著容覲回去。”
“不行。宮主,我看還是一起回去一趟。從魔宮帶出來的人馬,在這次中已經損失慘重,現在留下來的已經沒有幾個,你留下實在危險。再說,蕭恆的人還在後面不斷追殺,烏雲的人也在後面。”東澤絕對不放心夭華留下。
這些夭華心中也很清楚,但是還是不可能離去,“這是本宮的命令。”
“宮主……那好,你若不走,我也不走。”
“你……”
“宮主,難道助南耀帝滅了其他三國,對你來說真的就這麼重要?即便眼下這種情況,你也不肯先離開一趟?宮主,爲什麼?我們原先根本與這邊沒有任何聯繫,真的就這麼重要嗎?”夭華的命令一向不能違抗,一時間東澤幾乎打斷夭華,心中真的想不明白,也是實在擔心夭華留下會有危險。
夭華沒想到東澤會突然把這樣的話說出來,目光霎時掃了一眼醫館中的大夫與藥童,也掃了一眼烏雲,“總之,這件事對本宮來說就是這麼重要,你不必再問。”
“重要到可以讓你不顧自己安危?”
“沒錯,甚至可以讓本宮不惜性命,這樣的回答你滿意了嗎?”已經明確說了不讓東澤再問,不想東澤竟然還是問,並且還是在這麼衆目睽睽下,好像壓根沒聽到她的話,夭華的聲音驟然變冷下來。
東澤頓時難以置信。
夭華說完後,也意識到自己的語氣似乎有些過於冷了,東澤也是一片好意,隨後語氣一軟,微微嘆了口氣,“放心吧,本宮自己有分寸。你若是實在擔心本宮,將東澤帶回去醫治好後,帶著人馬儘快回來,本宮在這邊等著你們。”
“宮主,我……”
“好了,真的不必說了,儘快啓程出發吧。記住,本宮還不想容覲死,照顧好他。”說完,夭華轉了個身背對東澤,讓剩餘的魔宮中人立即扶容覲出去,到馬車上去,除了留下兩人外其他人都走。
烏雲在這一期間不知何時已經擡頭“看”向夭華。東澤的這個問題,也是他目前很想知道的。現在親口聽夭華這麼說,甚至還說可以讓她不惜性命,她到底想做什麼?心中那絲難以言喻的不安在這一瞬間徒然變得更加猛烈,卻又無從抓住。
—
與此同時,千里之外的南耀國皇宮內,御書房中,一塊摺疊著的布經過三天三夜的八百里加急,正送到蕭恆手中。
蕭恆打開,只見上面寫著幾行血字,開頭兩個字便是連名帶姓的“蕭恆”。
“蕭恆,蕭黎現在正在我手中。你若想她沒事,就取了烏雲與夭華的首級,當街示衆,我看到後自然會帶著蕭黎回來。否則,你別想再見到蕭黎,我現在已經帶她去一個你絕對不知道的地方。如若一年後你還是沒殺了他們兩個,我一定會將蕭黎的屍體送還給你,夏侯贏。”
蕭恆看完,頓時拍案而起,怒問底下送這塊布回來的人,“到底怎麼回事?”
“屬下等人按照皇上的命令一路追殺容覲與救公主,沒想到在進入北堂國境內後,突然冒出來另一批人,被另一批人給調虎離山引開了,後來再找回去的時候,與那批人發生了激烈廝殺,兩敗俱傷,期間始終沒有見到公主,倒是看到容覲重傷被帶走了。後來,派人收拾屍體的時候,在其中一具屍體的胸口上發現了這塊布,於是馬上送回來。”底下送這塊布回來的人霎時膽戰心驚,連忙快速回道。
蕭恆聽完,怒氣不減反增。好好好,好一個夏侯贏,竟敢挾持了蕭黎來威脅他。而這一切,容覲與夭華也是罪魁禍首,蕭黎就是被他們帶出皇宮去的。
底下送這塊布回來的人已經暗暗屏息,大氣不敢喘一下。
—
五日後,中午,在夭華返回北堂國都城,就要進城的時候,只見澹臺玥匆匆忙忙策馬出來。
策馬出來的澹臺玥,一眼看到城外就要進城的夭華後,真的是又氣又怒,到達夭華跟前後快速躍身下馬,“我剛剛收到我父親的飛鴿傳書,說夏侯贏挾持了蕭黎,威脅皇上必須殺了你與烏雲。父親現在命我儘快通知你,讓你馬上走,別再回來,皇上如今已下達格殺令。還有,北堂帝十分盛怒,你現在進城,也是被抓的份。”
夭華聞言,蹙眉,“那夏侯贏的威脅,具體怎麼說的?”
“你還有心情問這個?一切還不都是你搞出來的,你說你沒事讓容覲將公主帶出宮幹什麼?你……”
“澹二公子,你似乎很囉嗦誒?本宮現在只是問你夏侯贏的威脅具體怎麼說的。”不是夭華這個時候還有心情開玩笑,只是真的不想聽澹臺玥囉嗦,“數落”她。
澹臺玥氣得想打人,不過他似乎也確實囉嗦了,似乎有些不受控制地擔憂她,一收到澹臺荊的飛鴿傳書後就拼命出城準備找她,在夭華的目光下繃著臉將夏侯贏威脅的內容具體說了一遍,末了道:“我現在知道的就只有這些。”
夭華敏銳地抓住澹臺玥話所說的關於夏侯贏威脅裡面的“已經帶蕭黎去一個蕭恆絕對找不到的地方”這幾個字。一般按理來說,雖然南耀國纔是蕭恆的勢力範圍,但其他三國中蕭恆不可能沒有眼線,那麼這個蕭恆絕對找不到的地方……電光火石間夭華驀然想到某處。
—
而此時此刻的夏侯贏,正向著夭華所想到的那處地方趕著。
茫茫無際的海面上,船艙的房間內,昏迷多日的蕭黎在船隻的搖晃中迷迷糊糊醒來,一時實在有些分不清身在何處。
夏侯贏一直坐在旁邊,正削著蘋果,那削蘋果的動作好像在削著玩似的。留給蕭恆的那塊布,除了威脅蕭恆外,也是故意想將夭華引回去,相信夭華一定能夠想到。而夭華一旦回去了,必然會將烏雲也帶回去。
這麼多年來,表面上一直是烏雲囚禁著明鬱,但事實上是當年“那個人”囚禁明鬱的。這兩者連在一起,相信明鬱絕對知道眼下這個烏雲就是當年那個人,可是他卻沒有說出來。
他現在已經沒有證據,貿然對夭華說出真相,夭華也不可能相信。而就算夭華懷疑了,烏雲也會馬上離開,絕不會讓夭華有機會再碰他的臉。那好,既然這樣,一切從哪裡開始,就從哪裡結束,後面要怎麼做,他已經想好。與烏雲之間這筆賬,早已經不死不休。
“醒了?”察覺到蕭黎的甦醒,夏侯贏一邊繼續削著蘋果,一邊側頭看去。
“這裡是哪?”迷迷糊糊中那種搖晃的感覺還在,蕭黎目光環視了一圈後,落回到夏侯贏的身上,真的不知道現在這是在哪。
“在哪你不必知道。我到現在還記得你之前是怎麼到蕭恆那裡去告狀的。如今,我牢也做了,若是不坐實了,還真對不起自己。你就算是恨我,一年半載後等你生下我的孩子,我再帶你回南耀國去,你總不會讓蕭恆殺了你孩子的父親吧?”
蕭黎直覺自己幻聽了,難以置信地坐起身來,身體還是很虛弱,身上的毒還在,但由於昏迷了這麼多日,力氣有些比之前好,“你瘋了?你在說什麼?”
“難道你聽不出來?我在說一個我日後翻身的機會,也在說一個日後不被蕭恆追殺的機會,更在說一個重振夏侯府,日後洗刷我父親是自殺的,讓蕭恆當衆改口的機會。”話落,夏侯贏站起身來,反手丟開手中削到一半的蘋果,一步一步逼近牀榻上的蕭黎。
蕭黎步步後退,一下子就縮到了牀榻裡側,後背撞在木板牆壁上。
夏侯贏還在畢竟,絕不是說說而已。這次帶蕭黎去那邊,一方面將夭華與烏雲引回去,藉由明鬱的口讓夭華知道烏雲就是當年那個人,怎麼做他都已經想好,明鬱說出來的話夭華絕對會相信。一方面確實準備在那邊隱姓埋名一年半載,到時候帶蕭黎回去。女人一旦有了孩子,就如他話中所說的,難道蕭黎還會殺了自己孩子的父親?到那時,不管夭華烏雲已經崩潰還是怎麼樣,他都將成爲南耀國的駙馬,重回南耀國的夏侯府。後面的路,還長著呢。
“不,你別再靠近了,你要是敢動我一下,我保證讓我皇兄殺了你……夏侯贏,你聽到沒有,你滾開,別再走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