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吹過臉頰,感覺有些涼,安琪輕輕一摸,才發(fā)現(xiàn),臉上溼漉漉的,滿是淚水。
她的面前是一頭巨大的狼,比起普通的灰狼大出幾倍,碩大的頭顱高高昂起,銀色的月光彷彿以他爲(wèi)中心聚攏了過來,使得銀灰色的毛髮熠熠生輝,隨著強烈而狂野的氣息肆意張揚。
那蒼涼而淒厲的嚎叫遠遠地傳開,彷彿可以看到空氣中一道道的波紋在震顫。整片樹林,整座山,整個大自然的力量好像都被他喚醒了一樣,單單是看著,就能夠感覺到那種傳承自遠古的壓迫感。
在那一刻,安琪深深理解了他們剛纔的對話,在滿月之下,狼人是不可戰(zhàn)勝的。
可是,這個形象實在太陌生了,不只是外表,還有他身上的氣勢,恣意而嗜血,和她認識的那個內(nèi)斂而又沉默的男子完全不同。
安琪有點明白了,爲(wèi)什麼她從來都不喜歡萊尼雅戈,她隱約地感覺到了在他溫文爾雅的表面下隱藏著的另一個他,更加可怕,並非人類的他。所以,她一直害怕他,覺得他不可信任,堅持認爲(wèi)他是一個僞君子。
愧疚啃噬著她的心,她怎麼能這麼幼稚而冷酷,完全不去考慮他人的立場。
嚎叫聲結(jié)束了,巨狼緩緩地低下頭,看向她。
冰冷的、如同月光一樣的銀色眼睛。
安琪覺得不太對勁,雖然平時萊尼雅戈看著她的眼神也是冷冷的,但這一次不同,更加的……可怕。
這麼想的話實在太失禮了,她一邊責(zé)怪自己,一邊故作輕鬆地對他說:“抱歉啊,我剛纔太不小心了……”
“嗚……”
巨狼突然盯著她,伏低身體,嘴微微張開,露出了尖利的牙齒,發(fā)出了低沉的咆哮聲。
“哎?”安琪強忍著想要逃跑的衝動,試探地問道,“你……還認識我嗎?萊尼雅戈先生?”
“站在那裡不要動。”凱厄斯突然開口說道。
“爲(wèi)什麼?”安琪警覺地看向他,不會又想把自己抓走吧?她憑什麼要聽話?
可是凱厄斯的表情卻異常地嚴肅,重複了一遍之前的話,“不要動,愛絲諾朵拉!”
“什麼?”安琪盯著他,有點火大地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我們很熟嗎?”
凱厄斯並沒有生氣,而是很認真地對她解釋:“狼人在變形之後更多的是遵從本能,理智幾乎不起什麼作用。他們是被狄安娜詛咒的一族,在月圓之夜充當(dāng)她的獵犬,將她銀弓射到的獵物撕碎。狄安娜是月亮女神,狩獵女神,還有……”
“死神!阿波羅殺死男人,她殺死女人。”安琪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自己……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已經(jīng)死了,所以會被狼人當(dāng)成目標(biāo)。從這種意義上來說,狼人還真的是吸血鬼的天敵呢。
一下子,她的地位變成異常地尷尬,好不容易從敵人那裡逃出來,自己的盟友卻又變成了新的敵人。
看著躍躍欲試的狼人,安琪欲哭無淚,她還是不喜歡萊尼雅戈,多說一句很麻煩嗎?如果他早就和自己解釋清楚了這些事情,她也不會犯下這麼愚蠢的錯誤。
不過……她突然想到,也許萊尼雅戈自己都不知道,他以前也許變成過狼人,但應(yīng)該沒有遇到過吸血鬼——否則凱厄斯就不會說他是最後一個了,在這種情況下,他當(dāng)然不知道會發(fā)生這麼烏龍的事故。也許他原本的計劃是在入夜前讓她離開,自己獨自戰(zhàn)鬥——他就是這樣的人,什麼也不說,自己默默地做好一切,可是吸血鬼們來得太快了,也太多了,完全脫離了他的預(yù)計。
真不明白,爲(wèi)了她這個幾乎沒有什麼反抗能力的新生兒,至於出動一個小隊的吸血鬼嗎?
狼人在理智和本能之間苦苦掙扎,並沒有攻擊她,但面對這種隨時會咬斷她喉嚨的姿勢,安琪實在不敢動彈。
一時間,吸血鬼和狼人就那麼僵持了下來。
窸窸窣窣的聲音從汽車上傳來,撲通一下,一隻圓滾滾的毛球從半開的車門裡掉了出來。
小松鼠甩了甩毛茸茸地尾巴,蹭蹭地跑到了安琪的腳邊,仰起頭,烏溜溜的眼睛滿懷期待地看著她。
安琪額角的青筋跳動了一下,這隻松鼠難道沒有什麼動物的本能嗎?居然就這麼跑了過來——也對,如果它懂得趨利避害的話,也不會跑到一個新生兒的眼皮底下找榛子吃。
她噓聲說道:“乖!咖啡,回去,我這裡沒有吃的。”
小松鼠眨了眨眼睛,等了一會,發(fā)現(xiàn)食物提供者仍然在假裝石雕,便決定自力更生了。尖利的爪子搭上牛仔褲,以令人意外的迅速和靈活爬了上來。在腰部的時候它遇到了一點麻煩,安琪的運動外套沒有拉上拉鍊,衣角鬆鬆地懸掛著,很不好用力。咖啡的前爪搭了上去,衣角卻被它的重量向外墜去,後爪脫離了牛仔褲,小傢伙登時很尷尬地懸掛在了半空中,腿和尾巴晃來晃去,就是找不到著力點。
更加尷尬的是安琪,本來她只要一伸手就能抓住這隻搗亂的松鼠,卻因爲(wèi)顧忌到狼人的反應(yīng)而猶豫了一下,現(xiàn)在好像做什麼都晚了。
嗤拉一聲,滌綸纖維再也無法忍受咖啡的重量和爪子,被撕開了一個大口子,一個裝著鼓鼓的紙包啪地一下掉在了地上。
事實證明,萬有引力定律是正確的,蜷成一團的小松鼠和紙包幾乎同時落地,隨後,咖啡很愉快地撲了上去,熟練地撕開紙包,一粒粒花生立刻從裂口中溢了出來。
咔嚓!咔嚓!
再緊張的氣氛也會因爲(wèi)一隻抱著花生大啃特啃的松鼠消弭於無形的吧,連狼人都低下了頭,歪著腦袋盯著咖啡。
就在那一瞬間,安琪的腰再次被攬住,如風(fēng)一般掠過了空地,衝入到了鬱鬱蔥蔥的樹林裡。
身後傳來了巨大的咆哮聲,樹木折斷的聲音,吸血鬼挑釁的聲音“這邊”,“你在看哪裡,笨狗”……
安琪轉(zhuǎn)過頭,愕然地看向凱厄斯,他……算是在救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