釋尊于智慧樹下冥思苦想七七四十九日,方脫去心中一切魔障,得道成佛;達摩祖師面壁十八年,十八年沒有開口出聲,終于大徹大悟,找到了這個世界的終極真理。
對于他們來說,不開口、不出聲是一種歡愉,是一種心靈上的極樂。
可要這一車少女們一個個都像佛陀般坐著冥思苦想,那就是件非常要命的事了。
“不行,除了這個條件,其它的什么都可以,活人總不能被話給憋死。”綠裙少女嘴巴還沒閉上一刻便已忍不住,她盯著夏紅葉,夏紅葉一點反應也沒有,他本就不該對這些少女提任何條件,女人總是會有自己的道理。
綠裙少女道:“閉嘴是不行的,不過我們可以答應你,話盡量少說。”夏紅葉還是沒有反應,綠裙少女又道:“不僅少說,而且只揀要緊的說,你要是不聽就算了。”
夏紅葉總算有了反應,他沒有動,也沒有說話,臉上表情也沒變,只是眼光變了,就像打坐了十八天的和尚忽然發現自己腦袋上又有了頭發一樣。
綠裙少女朝黃衫少女看了看,又轉過來笑著問他:“你知不知道她剛才為什么要試探你這個人是好是壞?”夏紅葉點點頭,綠裙少女有些不相信地道:“你知道?”
夏紅葉道:“最近你們的麻煩不少。”綠裙少女道:“公子果然是聰明人,江湖上打我們流云堡主意的人不在少數,這段時間尤其多,我們這幾個人過來找你已是冒了很大的風險,如果你是個有壞毛病的兇惡之徒,那我們豈不是剛過從河里出來,一下子又掉到了井里。”夏紅葉轉頭看著她,慢慢沉聲道:“我要找的不是你們,不會拿你們怎樣。”
綠裙少女緩了口氣,道:“有你這句話,我們就放心了,這一車人的安危現在就完完全全地交給了你。”她笑了笑,又問:“你可知道為什么有這么多人時刻都在打流云堡的主意?”夏紅葉又點了點頭。
綠裙少女露出贊賞的目光,欣然道:“我發現跟你這樣的人講話實在輕松得很。做我們這一行的,難免會知道別人許多秘密,自然就會有很多人千方百計想弄清我們的底細,只要有我們在江湖上出沒的消息,那些人就會像蒼蠅一樣圍過來,所以我們這次來找你也一樣會被那些人盯上。”夏紅葉道:“既然被人盯上,前面說不定會有埋伏。”綠裙少女拍了拍車身,道:“你看這輛馬車,四面的車壁都已被卸下,我們在車上可以看清周圍的一舉一動,前方若是有埋伏,憑公子的機智與武功,當然不會一點察覺也沒有。”
馬車若是被封閉起來,當然就無法看清周圍的環境,敵人襲擊起來也容易得多。
少女們為什么一定要夏紅葉上車也是這個原因,夏紅葉在車上,她們就會安全得多,打她們主意的人便不敢輕易出手,流云堡能在江湖立足這么多年,做事情必定會非常周全。
綠裙少女突然做出很神秘的樣子,故意將聲音壓低,道:“除了上面這個原因,還另一個更重要的原因,你肯定不知道。”夏紅葉沉默很久,才問道:“是什么原因?”綠裙少女一臉得意,笑著道:“誰都知道江湖上最美的五個女人就是本堡的五名堡主,天南鏢局丟了本堡所托的鏢貨,此事關系太大,我們堡主必定會親自出面,有很多人都是抱著能一睹美人風采而跑來湊熱鬧、過眼癮,畢竟能見到江湖上有名的美人,對每個男人來說都是件非常有面子的事。”
夏紅葉冷笑一聲,沒有答話,綠裙少女眨了眨眼睛,接著道:“我們堡主不僅艷名遠播,而且每個人都家私巨萬,是江湖中最富有的五個女人,若誰能娶到她們,那更是要面子有面子、要錢有錢,這等財色兼收的好事,哪個有本事的英雄好漢不想去試一試?”夏紅葉皺眉道:“你們堡主出來是為了處理天南鏢局丟鏢一事,又不是專程趕過來招親嫁人,她不嫁,別人又怎么娶?”
綠裙少女笑道:“女人不嫁,男人可以強娶。”夏紅葉道:“哦。”綠裙少女道:“男人要是強娶一個女人,那這個女人只有兩個選擇,要么嫁,要么跳河。”她又嘆了口氣道:“別的女人不嫁還可以跳河,可我們堡主卻連河也不能跳。”
夏紅葉道:“她要跳河,莫非還有人攔著?”綠裙少女點點頭,很傷感的道:“這都是因為錢,堡主若跳了河,那強娶她的人便是空忙一場,一個子兒也撈不著,換成是你,你會不會讓我們堡主去跳河?”夏紅葉表情忽又變得有些奇怪,凝視著她,緩緩道:“也許你們的堡主還有第三個選擇。”
綠裙少女一臉疑惑,問道:“第三個選擇是什么?”夏紅葉冷笑道:“死人是不會強娶別人做老婆的,更不會去槍別人的錢。”
綠裙少女抿了抿嘴唇,又問:“你的意思是說誰敢強要我們堡主、誰想霸占她的財產誰就會死?”夏紅葉沒有說話,他的確是這個意思,強娶強占也要本事,沒本事的人去做這種事無疑等于找死。綠裙少女頓時露出一臉狡猾的笑容,對他輕輕笑道:“你說出來的話是不是算數?”
夏紅葉臉色變了變,突然感到一陣驚訝,他竟然被套了進去,他說過的話當然得算數。
綠裙少女的臉一瞬間變得溫柔而甜蜜,道:“我知道公子絕對是個說話算話的人,這一路上要是有誰想打我們堡主的主意,公子一定會將他們變成死人,對不對?”她說話時的眼波也同樣又甜又蜜,比最甜蜜的蜜糖還要甜蜜,甜到人心里去,蜜得讓人沒法拒絕。
夏紅葉看著她,過了許久才淡淡地問道:“你到底是不是個正兒八經的好女人?”
綠裙少女臉紅了紅,甜甜笑道:“怎么,你想看看?”夏紅葉道:“我不想。”
綠裙少女道:“難到是我長得不夠漂亮,你對我沒興趣?”夏紅葉搖搖頭道:“我不敢看。”
綠裙少女笑得更甜,道:“沒想到這世上竟然還有公子你不敢做的事,我……”聲音嘎然而止,夏紅葉突然用刀鞘打斷了她。
刀鞘抵住她的下巴,將她小巧精致的下巴略略向上抬起。
夏紅葉細細地看著,綠裙少女櫻口微張,嘴唇下露出一小部分潔白晶瑩的牙齒,鼻子上面,一對漆黑的眼珠子在眼眶中不安份的左右搖擺,看起來緊張極了,比受了驚的兔子還要緊張。
她努力想擺出一副非常聽話的樣子,可夏紅葉眼睛里發出來的光卻叫她捉摸不透,她實在不知道應該如何做才能令這雙眼睛滿意。
這雙眼睛即不是魔鬼也不是野獸,卻仿佛壓抑了一種神秘的**,不僅神秘而且深不見底,仿佛是黑色的。
也許并不是黑色,黑色也許只是因為少女眼中對未知的恐懼。
綠裙少女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被這雙眼睛看著,她甚至心中什么也不敢想。
她不敢想象隱藏在這雙眼睛后面的**爆發時會是什么樣子,她不敢想象這雙眼睛的主人接下來會對自己做出些什么。
她閉上了眼睛,一閉上眼睛,黑暗就來了,黑暗突然就跑進她心里。
她忍不住一個哆嗦,掙扎著拼命再次將眼睛睜開。
這回她感覺眼前亮多了,這回夏紅葉眼睛里的黑色似乎淡了許多,她已沒有先前那般緊張,她的恐懼也淡了許多。刀鞘剛從她的下巴移開,她登時就軟下來,面色嫣紅,大口呼吸著空氣,就像一只剛剛受了驚的小綿羊。
這只小綿羊本以為自己碰到是一只狼,本來怕得要死,猛的抬頭一看,卻發現狼根本不是狼,不是狼會是什么?綠裙少女想不通,她也沒時間去想,她根本沒必要去想。
她好像聽見夏紅葉在對自己說話,他好像只說了一句,好像在替她惋惜。
夏紅葉冷冷道:“你很年輕,很漂亮,而且很聰明,可惜……可惜你不學好。”綠裙少女立刻板起臉、咬著嘴唇,似乎急著要反駁,卻又不知道該說什么。
放在剛才,她可以想出十幾種不同法子來反駁這句話,可現在她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她現在說的每一個字都相當于白說,她知道夏紅葉根本不會聽,夏紅葉的眼睛又變成了空的,即空洞又麻木。
不僅是她,車上其余少女也完全閉上了嘴,沒人再說話,沒人再出聲,只剩下馬蹄、車輪還在響,還在進行著簡單而枯燥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