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著已走到長清身后的棺材旁邊,看著長清喃喃道:“棺材里面的人是你們師父?”長清直直瞪著他,仿佛在瞪一條多管閑事的狗。
但這人似乎并不介意,他指著夏紅葉,輕輕悠然道:“你們殺他就是為了給師父報仇?”
長清沉下了臉,道:“閣下既然知道,最好趕緊離開。”這人嘆了嘆,道:“你們殺他到底是為了報師仇,還是為了那三萬兩銀子?”長清厲聲道:“你說什么!”
這人又指向夏紅葉,道:“人人都知道,只要殺了他就有三萬兩銀子可拿,你們要是為了錢,我只好來厚著臉皮來搶諸位的生意了。”
長清道:“殺師猶如殺父,此仇不共戴天,區(qū)區(qū)三萬兩銀子豈能同師父的性命相提并論!只要你不插手,三萬兩我們殺了他之后送你便是。”這人道:“要是他殺了你們呢?”長清道:“他殺了我們,你在殺他也不遲。”
這人點了點頭,道:“你們拼個半死不活,我在一旁坐收漁利,這主意實在不錯。”
長清道:“所以你現(xiàn)在還是等一等的好,縱使我們不勝,卻可以消耗他不少體力,到時你在動手豈不是要輕松得多。”這人注視他,道:“看來你們的確是為了給師父報仇。”長清道:“你能明白,那再好不過。”
這人忽然又搖了搖頭,道:“不好,不好。”
長清疑道:“哪里不好?”這人道:“你剛才有一句話說錯了,我不愛聽,所以不好。”長清道:“我剛才未有半個字提到閣下,何來說錯的地方?”
這人嘆道:“錯的地方實在太大了,簡直大錯特錯。”
長清皺眉道:“你到說說,我錯在什么地方?”這人將臉側向夏紅葉,道:“你剛才是不是講過,這里除了他之外,沒人能你一刀砍斷你師父的脖子?”長清道:“我是這么講過。”
這人緩緩道:“你就這句話講錯了,這里除了他之外,還有一個人能一刀砍斷你師父的脖子。”
長清的臉突然縮緊,看了看他腰間的彎刀,突然緊張道:“這人是誰?難道是你?”
這人道:“不錯,正是我!你師父的脖子就是我砍斷的。”他也朝自己的刀看了看,笑道:“當著華塵子的面,能不能一刀砍斷他的脖子,我還不敢說,可在背后偷偷下手,那絕對是萬無一失的。”
長清緊緊握住長劍,嘴角忍不住抽動,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這人冷冷看著他,接道:“所以你們要是為了三萬兩銀子,最好趁著我現(xiàn)在做買賣,沒空理會旁人,還是快點離開。你要是想為師父報仇,卻不妨現(xiàn)在就動手。”
他又嘆息一聲,接道:“你們縱然不勝,卻可以消耗我不少體力,到時他要殺我給你們報仇也豈非容易很多?”
夏紅葉一直在盯著這人,這時忽然問道:“你是誰?”
這人道:“我是誰,你剛才不是不想知道?”
夏紅葉道:“剛才是剛才,現(xiàn)在是現(xiàn)在。”這人笑道:“剛才和現(xiàn)在又有什么不同?”夏紅葉道:“剛才你是聰明人。”
這人道:“現(xiàn)在我難道是個笨蛋?”
夏紅葉道:“你若是不苯,何必自己承認?”
這人忽然露出奇怪的神色,反問道:“我自己做的事為什么我自己不能承認?”
夏紅葉閉上了嘴,自己做過的事要勇于承認,這本就是連小孩子都能明白的道理,他還能說什么?這人接著道:“就算我現(xiàn)在是個笨蛋,可你為什么偏偏對笨蛋的名字感興趣?”
夏紅葉道:“因為聰明人太多。”這人道:“聰明人多,笨蛋也不少。”夏紅葉道:“聰明人做蠢事的卻很少。”
這人笑道:“的確、的確,聰明人很少做蠢事,但真正聰明的人有時看起來就像個笨蛋,不僅看起來苯,名字取的也苯。”夏紅葉道:“哦,你叫什么名字?”這人道:“區(qū)區(qū)姓唐,名上回下頭。”
夏紅葉道:“唐回頭?”這人悠然道:“唐朝的唐,回老家的回,砍頭的頭。”夏紅葉道:“砍頭回老家?這哪里是人名字?”
唐回頭笑道:“這只不過是個笨蛋的名字,你只對笨蛋的感興趣,我也只好將自己這個比較苯的名字告訴你。”夏紅葉只能再次閉嘴。唐回頭又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道:“名字雖然苯了點,可也并不是完全沒有道理。因為無論誰被砍斷了脖子,他的頭都難免要回一下的,你們說對不對?”
他看著長清六人,又輕輕嘆息道:“你們?yōu)槭裁催€不快點回頭?還不快點走?難道要我親自來送你們?你們莫非也和我一樣笨?”
長清的樣子已冷靜了許多,但眼睛里的光卻變得更加銳利,銳利得要人命。
他盯著唐回頭,平靜地道:“我?guī)煾刚媸悄銡⒌模俊碧苹仡^點了點頭,道:“不相信話,你們現(xiàn)在就可以試一試。”長清道:“我?guī)煾赣譀]招你惹你,你為什么要這樣做?”
唐回頭道:“為了銀子,你師父的武功雖然不及眼前這位,但他的命卻也是三萬兩銀子。”長清道:“給你銀子的人是誰?”唐回頭道:“你們想知道?”
長清道:“當然。”唐回頭道:“有兩個人可以告訴你們。”長青等著他往下說。
唐回頭冷冷道:“這兩人一個是豐都城里的冥王老爺、還有一個是你們武當派的本尊真武大帝,豐都城離我們唐家很近,我可以幫你們引路,至于真武大帝就只能靠你們自己下去找了。”
話音未落,長清等人突然兩邊一分,兩名道士的長劍已朝著唐回頭飛擲而出。
劍光迅疾如閃電,人也不慢,長劍剛一飛出,擲劍之人立即施展出武當派的小擒拿手猿身而上。其余四人即刻騰空躍起,四道白虹頓時驚鴻電掣般劈空擊下。
飛劍開路,不在傷敵,而是意圖搶得先機,迫使敵人招架閃避,跟著再用小擒拿手加以牽制、近身縛住敵人手腳,其余四人則趁著敵人被纏住,猛下殺手,伺機取其性命。
夏紅葉看得出,此舉為不要命的打法,最先投劍之人無疑會最先死,他們?nèi)舨凰溃苹仡^的手腳斷然伸展不開。可本來應該最先死的人現(xiàn)在卻還活著,飛劍去勢迅疾,唐回頭退勢卻更快,他一邊退一邊用刀柄磕了磕兩把飛劍的劍身,兩柄劍同時“嘣”的一聲,從中間斷裂。
斷刃尚在空中回旋,唐回頭的刀這時已出了鞘,半圓形的刀弧淡如秋水,兩截斷刃仿佛在水中蕩了一蕩,突然轉(zhuǎn)頭分別迎向擊過來的兩道劍光。持劍的兩名道士身在空中,閃避不得,只能揮劍自救,身形緩了一緩。
就在這兩人身形緩下的一瞬間,唐回頭倏的大喝一聲,他又臨空劃出第二刀。
刀光刺破空氣,竟發(fā)出尖銳的呼嘯,呼嘯聲就如同來自地獄里的鬼泣,兩股鮮艷的血花霎時在陽光下綻開。
長清同另一名道士同時在血花中落下,又同時向前走了兩步,然后脖子同時一歪,頭略往后回了回,接著長劍墜地,哼都沒哼一聲,便一起倒了下去。
唐回頭從血光中走出來,看著地上的長清和那名道士,很惋惜地道:“勸你們早點回頭你們不聽,卻偏偏要我來幫你們,到了閻王老爺那里,你們就算把腸子悔清也不行了。”他說完又凝視著從刀尖滴落的血珠,淡淡道:“這把刀名為斷魂,剛剛你聽的聲音便是斷魂之音,聲過魂斷,聲過必有人死,我這把刀比起你的那一把如何?”
夏紅葉瞳孔在收縮,他也在凝視著唐回頭手中的刀。
刀當然不會自己發(fā)出聲音,刀只有在快速移動的時候才會帶出風聲。唐回頭的刀所以聲音特別尖銳,只是因為這把刀的刀背上有一排大小不一的空隙,細看之下原來是一排蝌蚪形狀文字。
刀身舞動,空氣從這一排空隙的文字中快速流過,即便發(fā)出那種尖銳而凄厲的嘯聲。
夏紅葉不認識這些蝌蚪文,但他卻將這把刀看了許久,過了許久才道:“你的刀是天下無雙的利器,我這把卻是很普通的一把。”唐回頭道:“我的刀法如何。”夏紅葉道:“你的刀很快。”
唐回頭道:“我知道你的刀也不慢,依你看我們究竟誰更快一點?”夏紅葉道:“我拔刀的時候你就會知道。”唐回頭點頭道:“好,我等你拔刀。”
夏紅葉道:“現(xiàn)在不行。”唐回頭道:“為什么不行。”夏紅葉將目光轉(zhuǎn)向剩余的四個道士,道:“因為他們,他們在這里,你心里就會有顧忌。”
唐回頭笑了笑,忽然也轉(zhuǎn)向那剩余的四個道士,笑道:“你們還不走?難道真的想把自己埋在這里?剛才我是笨蛋,現(xiàn)在可不是,你們?nèi)粝氤弥液退皇种畷r從中暗算的話,那我今天大不了不做生意。”四名道士縱使不甘心,此時也已不得不走,他們拼過命,雖然沒打贏,但總算拼過,只拼過就沒人會將他們看人懦夫。
他們臨走時象征性的丟下了一句“我們武當派以后絕不會放過你。”
唐回頭又笑了,這種話他聽得太多,甚至有時聽不到這一句反而有點不習慣,他也笑著回應了一句“你們?nèi)羰欠胚^了我,今后就是龜孫子。”
死人與棺材已全被抬走,地上的血依舊是鮮紅、鮮艷。
唐回頭提著刀,抖了抖刀鋒上的血珠,斜視著夏紅葉道:“他們已經(jīng)走了,你現(xiàn)在隨時可以拔刀。”
夏紅葉道:“你出手的時候就是我拔刀的時候。”
唐回頭道:“還是你先請,我想看看你的刀。”
“我要是先出手,絕不會給你拔刀的機會。”這句話他雖然沒有明說,但夏紅葉不會不明白他的意思。
夏紅葉道:“我拔刀是為了殺人。”唐回頭道:“我知道。”夏紅葉道:“可我并不想殺你。”
唐回頭道:“但我卻是來殺你的,你就算不想殺我,我也一樣會殺你。”
夏紅葉道:“所以我要你先出手,你一出手我便不得不殺你,到時你自然就能看見我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