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被鎖在屋子里,五個武功頂尖的人輪番看守,一日三餐都是由嚴大娘送來。
被關在這里的幾日,凌霄將自己和殷曜月的關系,想了個徹底,她清楚地明白,縱然她還喜歡他,他也心中還有她,也不能改變,將來在他的身邊定然會有很多女人這一事實,那些女人與她一同分享他,他親吻過她的唇也會親吻別的女人,擁抱過她的懷抱也會去擁抱別的女人,他的喜怒哀樂一顰一笑不再只為她一人。當初,她便料想到會有這樣的結果,只是并未喜歡他時,她全然不在意,喜歡上了,便又只滿足于當下不愿去多想以后的事情,現在真正要面對了,才知道這份難過的心情不是那么好受的。
她凌霄這個人,若是不能與相愛之人一生一世一雙人,也絕不會退而求其次只要喜歡便沒了更好的追求,不能兩人相守,還不如一人獨自快活,離開他,初時難免痛苦,但她相信,時間會幫她將這份痛苦慢慢撫平。
“夫人。”門外突然傳來莢蒾的聲音。
“莢蒾?你怎么來了?”自從那日后,莢蒾就被她父親帶了回去。
“夫人,我不想一直呆在家里,不想被我父親嫁給任何一個男人,我想與你呆在一起,與你學醫,做我喜歡的事情。”
凌霄默然片刻,莢蒾這個姑娘,看似蠻橫刁鉆,其實內心深處卻是柔韌自強,被莫哈爾強占了身子,玷污了清白,若是換做別人,恐怕早就哭天搶地,尋死覓活,意志消沉,她卻依然對生活充滿著熱忱,清楚自己看重什么,想要什么。
“莢蒾,你愿意一直跟著我,不管我做什么,也不管我身在何處?”
“我愿意,夫人是我這輩子認定的人,不管你到哪里,只要你不嫌棄我,我都愿意跟著你。”
“好。莢蒾,我想吃‘若桃’這道菜,你幫我做吧?”
凌霄和莢蒾都知道‘若桃’的藥性,更知道她們用這個東西從莫哈爾的老巢逃出來,凌霄現在被殷曜月關著,連門都不能出,她與莢蒾提起‘若桃’便是在隱諱地告訴她,要她想辦法用藥迷倒守衛,救她出去。
莢蒾是聰慧的人,凌霄一說,她便明白她的意思,“好,我這便去街上買了菜給夫人做。”
莢蒾離開,很快就回來,在廚房里忙活了一下午,晚飯的時候,便帶著兩個食盒來到凌霄的房門外,對守在門外的常手和另一個侍衛說到,“我順便把你們的飯菜也帶過來了,你們便在這里吃吧,不必等其他的人吃完才來換你們。”然后讓他們把房門打開,把另一個食盒送了進去。
這次不比上次在莫哈爾那里,那時沒有材料,只找到‘若桃’這種效力不大的藥,這次莢蒾在飯菜里下了猛藥,府里上上下下所有人吃了以后能睡上兩三個時辰。
等門口兩人昏睡過去,莢蒾才悄悄過來,拿了鑰匙開門,凌霄早就把行禮準備好,除了兩套換洗的衣服,便是那一袋子上次言修竹留給她的珍珠。
凌霄和莢蒾一人騎了一匹馬,在益州城門關閉的前一刻從東門離開了益州,夏末秋初的時節,天色黑得晚,凌霄一直記得離開益州那一日,城郊那西下的夕陽,萬縷的霞光,籠罩在蒼翠的綠樹上,歸家的行人身上,山水綺麗,美輪美奐。
到得東郊外的一處岔路上,一個清瘦單薄的身影牽著一匹馬已等候在那里,看到凌霄,焦躁的心情才松了一口氣,“凌御醫,我在這里等了你好些天了,你終于來了。”這是去京城的必經之路,小沙子一直等在這里,其實,他并不能確定她一定會出現。
凌霄雖然有些驚訝在這里看到他,但也沒有多問,眼下趕路要緊,莢蒾下的藥,只有兩三個時辰的效力,他們醒來一定會來追她的。
三個人趕了一夜的路,出了益州城的地界,剛到鄰城下轄的晟縣,便出現了一隊人馬,這隊人馬是晟縣的縣兵,足有兩百余人,小沙子看到他們,從懷里拿出一塊玉牌來,為首的兵長仔細看了一下,又看了一眼凌霄和莢蒾,問了一聲,‘哪一個是?”小沙子指了指凌霄,那兵長便指著凌霄,轉身對那二百兵士大聲說到,“護好她,失了,你我人頭不保。”
凌霄算是看明白了,只問了小沙子兩個問題,“你是建文帝派來的?”殷元青已經即位,稱建文帝。
小沙子點頭,眼中流露幾分愧色。
凌霄又問,“弘王重病是真是假?”
小沙子再次點頭,“確實是生病了。”
“那便罷了。”凌霄再也沒多說什么,在這二百兵士的護衛下朝京城的方向而去。
第二天,每到一條支路,兵長便會分出一個小隊走不同的道路,想必是為了迷惑后面追上來的人。
凌霄沒有怪小沙子的意思,卻也沒有再與他說一句話,小沙子的愧疚之心更甚,最后終是憋不住,借著一次休整的時候,跪在了她的面前,“皇上用惠濟院所有人的性命威脅我,讓我務必把你帶回京城,還告訴我,可以利用弘王的病。”他并不知道凌霄和梁弘毅的關系,也并不知道殷元青為何要把凌霄帶回京城,但他也不是笨人,凌霄是殷曜月的人,這在京城已經是眾所周知,而殷元青和殷曜月的關系也是不言而喻,在這微妙的局勢下,凌霄若在殷元青的手里,必定不是什么好事。
凌霄把他扶起來,“就算你不來,我也是要回去的。”
“凌御醫真的不怪我?”
“嗯。”
小沙子松了一口氣,又問她,“凌御醫與弘王……?”
凌霄知道,他是想問她與梁弘毅的關系,一定是在疑惑為何殷元青會讓他利用梁弘毅來引她回京城,而且看她的樣子,似乎對弘王的身體是十分關心的。
“虧你還在宮里混了這么多年,什么叫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不知道?”
他們又行了幾天,小沙子見凌霄疲累不堪,向那兵長提議給凌霄換了輛馬車。一路上緊趕慢趕,用了十多天到得京城。
剛入京城便聽到行人的議論紛紛,“這下好了,我南國危矣~!”原來就在幾天前,拓跋禹帶領北軍集結于邊城,有南下之意。
又有人說,“聽朝中有大臣說北國內亂剛定,是不會輕易南下的,虛張聲勢罷了。”
“這誰說得準,我南國新帝即位,東邊兒叛亂,西邊兒擾邊,正是入侵的大好時機,又那北國秦王,是個好戰之徒,巴不得把這杖打起來。”
“可惜了益王現在困在益州,若是有他在,北國豈敢入侵~!”
“聽說,咱陛下有先見之明,在東陽王起兵造反之時,陛下就已經派了使臣前往北國,想來是有與北國求和之意,北邊兒的騷動或許只是要與我南國討要更多東西的籌碼罷了。若我南國給的東西讓他們不滿意,他們便作勢要打。”
凌霄被送到南宮,總算是見到了梁弘毅。
他坐在院子樹蔭的石凳上,臉色是沒有血色的蒼白,神情萎靡,瘦弱孤寂的樣子,看著讓人心疼,他看到凌霄,愣了愣,那雙因為太瘦而顯得大大的眼睛,紅了紅,嘴唇蠕動了好幾下才叫了一聲,“阿姊”。
凌霄將他抱在懷里,“我回來了。”
梁弘毅從小到大,都沒有這樣地被人溫柔地抱在懷里過,凌霄是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唯一的支撐,縱然從小沒有在身邊,但這種親人間的牽絆是一直都存在的,如同一點火星,點燃了,便會燒得猛烈,梁弘毅一時情不自禁,哭了起來,“阿姊,我不想再一個人了,求你不要再離開我。”
梁弘毅瘦弱的身軀在她懷里抽泣,一聲一聲阿姊叫得她心里又酸又痛,凌霄安慰到,“阿姊再也不離開你。”
梁弘毅又哭了一會兒才停下來。
殷元青把凌霄安置在南宮與梁弘毅同住,又在南宮外加派了禁衛巡邏把守,南宮里本不多的幾個宮人也重新換了一遍,不準許凌霄踏出南宮半步,也不準外面的人進來,儼然是要把凌霄軟禁在這里。
凌霄給梁弘毅把了脈,讓宮人抓了藥回來,莢蒾親自熬了給梁弘毅喝下。
梁弘毅本來身體就孱弱,被囚禁于南宮,心思郁結,對身體更是無益,一點小病痛在旁人身上并沒有大礙,在他身上便是要纏綿許久不得痊愈,身體就越發的虛弱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