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份的時候,年味已經(jīng)很濃厚了,此時書局最好的生意就是賣福字和對聯(lián),書局有固定的一批讀書人會送一些字畫上門,這個時節(jié)尤為的多,福字和對聯(lián)很好寫,只要字好看,書局就會收。
沈興淮的私塾也在十二月中旬開始停止課業(yè),他放年假了,江老夫人和江氏都有些忙碌,忙著準備過年的東西,裁剪新衣,還有打掃房子。
沈三打算在年后開工打通兩間店鋪以及重新裝修,在上個月他就和二哥說好了,一些木活都交給他,冬天沒有什么農(nóng)活,沈二一直在家做木活,為此,沈二還停了手頭一些木活,加緊做沈三的活兒。
花氏端著一碗熱騰騰地水放到沈二手邊,沈二放下手里的鋸子,懂得僵硬的手放在碗上熱一熱。
花氏埋怨道:“咋這么趕,這都快過年了,奈也不好好休息休息,外頭快凍死了,奈好歹也到里面去做。”
沈二捂好手,也不怕燙,直接拿起來就喝,熱水流入胃中,身子都暖起來了,沈二跺跺腳,把碗給她。“里頭看不清楚,做差了可不好,這木材都是好木材,振邦特地拉來的。振邦的店年后就要開始裝修了,耽擱久了對生意不好。”
沈二又開始吭哧吭哧地做了,這是一張桌子,不是常見的八仙桌,是一張長桌,樣式簡潔,對沈二來說難度不大。“奈快進去吧,外頭冷,別凍著了。”
花氏又心疼地看著丈夫粗糙的手,由于常年做木活,他的手上全是老繭,一到冬天,手還會開裂,她又想起了沈三,前幾天上門送木料的時候,穿著加毛的襖子,手上戴著扳指,年輕得根本不像是兩個孩子的父親,而振武,也就比他大了四歲。
一家三個兄弟,老大做里長,平日里也不怎么下地,還有些好處拿。老三是里頭過得最好的,鎮(zhèn)上有房子有店鋪,舒坦得也不做活兒。就她家的,又要下地又要做木活,最苦最累,可能怎么辦呢,一家子靠這個過活。
不過,沈二木活好,許多大戶人家都點名要他的木活,賺的也不少,至少在村里頭,家底算是豐厚的。花氏這樣想著,又忍不住有些驕傲。
她家可都是自個兒掙出來的,沈三那還是靠岳家的哩!
“奈別太累,一會兒休息一下。”花氏叮囑道,也不知那人聽不聽得進去。
到前年的五天,沈三的書局也停了,然后沈三和掌柜忙著算賬,清算了一年的賬目,沈三向來不賒賬,給大戶人家供書在年底也都清賬了,賬目比較清晰,在除夕夜的前一天沈三包了個大紅包給掌柜,算是結(jié)束了這一年。
雖然沈家已經(jīng)分家了,但這年頭講究多子多福熱鬧,除夕夜這一天三家都會聚在大房,除夕前一天沈三一家又回到村里,家家戶戶都貼上了新的春聯(lián),掛上了紅燈籠。
小蜜娘已經(jīng)七個月多月了,會發(fā)出一些短音節(jié),耶、媽這些詞已經(jīng)會了,哥哥用方言說就是阿ga(第一聲),小蜜娘只會嘎嘎、嘎嘎,就像是鴨子在叫,沈興淮糾正了幾次,無果,鴨子就鴨子吧,總歸能叫的出來。
小家伙有自己的意識之后,變得極其難騙,但有時候你若是和她慢慢地解釋,她倒也能理解。也許真的是沈興淮的早教起了作用,相比同齡許多還很懵懂的小孩子,她顯然聰明很多,讓沈三和江思娘尤為驚訝。
六個月的時候小蜜娘發(fā)了一場高燒,高燒過后,江思娘就發(fā)現(xiàn)了她的下牙床冒出了白色的尖尖,開始長牙了,等到七月份,下面兩顆牙已經(jīng)長好了,現(xiàn)在總愛啃一些東西。
除夕當天,從早上就開始忙活了,男人們?nèi)ベI魚買肉買蝦,女人們在廚房里忙活,江氏不怎么下廚,廚藝并不好,連沈三的手藝也比不上,也只能打打下手,沈家的幾個男人也都是會下廚的,每年過年的時候也都會做個一兩道菜。
像沈老爺子的五花肉,就是拿手絕活,每次都讓人想把舌頭都吞下去。堂屋里點了碳,小孩子們都脫了厚襖子,在屋子里玩鬧玩出了一身汗。
江老夫人和沈老太坐在太師椅上,做團子,興志年級最大,興杰和夏至次之,最鬧騰得反而是興杰和小冬至,冬至想要興杰的玩具弓,興杰不給,兩個人繞著桌子追來追去。興志多次阻攔,怕冬至哭,抱著她去追興杰,樂得她咯咯笑。
小蜜娘和秋分坐一塊兒,秋分是個安靜的孩子,兩個人坐在地毯上,夏至和沈興淮坐在一旁照看。
“啊啊!”小蜜娘揮了揮手里的積木,朝著秋分啊啊幾聲。
秋分正在玩七巧板,聽見她的叫喊,抬起頭,猶豫了一下,伸出手。
小蜜娘作勢把手上的積木遞過去,秋分快要拿到的時候,她又縮回來,然后笑得很高興,露出兩顆小嫩牙,把積木捂在懷里。
夏至噗嗤一笑,坐到秋□□后,“奈個小人精,居然逗奈阿姐。”
秋分不生氣,笑容有些緬甸,低頭看手上的七巧板,又忍不住看了看笑得很可愛的蜜娘,秋分把七巧板推了過去,細聲細氣地說:“蜜娘,別奈頑~(給你玩)。”
秋分很少說話,她的聲音很纖細,帶著可愛的奶音。
夏至摸了摸秋分的頭,夸贊道:“秋分真乖,真是個好姐姐。”
秋分羞澀地笑著,隱約有些期待。
小蜜娘發(fā)出好奇的聲音,手去摸七巧板,把積木放下了,拿著兩個七巧板,聽相互碰撞發(fā)出的聲音,然后就高興地笑了起來。
秋分見她玩得高興自己也笑了起來,她用剩下的幾塊板又拼了一個圖案,小蜜娘看到新的圖案又會伸手去拿,把舊的兩個扔掉。圖案毀了小秋分也不生氣,繼續(xù)拼,小蜜娘就喜歡上了這個小姐姐,和秋分尤為親近。
花氏端菜出來,走到地毯邊上,對夏至說:“夏至,一會兒去羅萍家借個小砂鍋。”
夏至:“哎,曉得了。”
小秋分扯了扯花氏的裙擺,花氏低頭,俯視她。
“姆媽,我把七巧板送給蜜娘玩了。”小秋分仰著頭,目光中有著期許。
小蜜娘聽到自己的名字,哦哦了兩下,看向秋分。
花氏不耐,隨口說道:“哦,奈阿耶最近可沒空給奈再做一副。”
然后就走了,裙子從秋分的小手中滑走,小秋分低下頭,要哭不哭,她還很小,她不明白這種感覺,只知道她并沒有得到她想要的——一句來自母親的夸獎。
沈興淮站在一邊看著就有些替秋分心疼,也許大人覺得自己的舉動是多么無意,但對內(nèi)心稚嫩的孩子來說,傷害不可謂不大。
花氏有兩個女兒,沒有兒子,很顯然秋分并不是花氏所期待的孩子,對秋分的教養(yǎng)也不是那么上心,但這個家中從來沒有拿這件事情說過事兒,沈興淮都不知道花氏反而那么在意,其實這時代生不出兒子的人家也不少,就如同他的外祖母,如今照樣不活得還不錯。說句實話,他姆媽待他外婆絕對比他爹待他好婆好很多,至少女兒更貼心。
花氏這樣的態(tài)度下去,遲早有一天,秋分會同她分心......
沈興淮理解秋分,在什么都不懂的年紀,玩鬧占了一部分,父母的愛也占了一部分,秋分,是一個很缺愛的孩子。
沈興淮蹲下來,手握緊了伸到秋分面前。
秋分還沒來得及收回眼眶里的淚水,水水的眼睛看向沈興淮,她有些害怕這個哥哥。
沈興淮攤開手掌,一顆糖在手掌,“謝謝奈送蜜娘七巧板。”
秋分抿著嘴,慢慢升騰起一絲羞澀,那顆糖的糖紙非常地好看,秋分有些想要又不敢要。
小蜜娘已經(jīng)看到了這顆糖,朝著她的兄長啊啊地叫,手也一個勁往那邊撈。
沈興淮剝開糖,把糖快飛地塞進秋分嘴里,糖紙給小蜜娘。
小蜜娘拿到了漂亮的糖紙懷疑地看了看沈興淮,把糖紙拿到鼻子邊上聞了聞,還有殘留的絲絲甜味,就放嘴巴邊上舔,舔到了甜甜的糖渣子,高興地直蹬腿,一個勁地舔糖紙。
秋分感受到嘴里的甜,已經(jīng)忘卻了剛才那點悲傷,小孩子總是如此,情緒來得快走得也很快,但,并不代表他們沒有心也沒有記憶。
沈興淮扯出她嘴里的糖紙,沾滿了口水,因為長牙,小蜜娘的口水愈發(fā)不能抑制,他頗為嫌棄地用別在她身上的手帕擦了擦下巴,“咦,口水娃。”
口水娃還伸手要去夠那張全是口水的糖紙。
這是小蜜娘的第一個新年,然后過了個年,按照這里的計算方法,她就兩歲了,實際上卻是一周歲還不到。
一般年初二是回娘家的日子,但也沒有那么多講究,一般只要兩家人家商量好日子就行,像沈家,年初一是幾個兩個女兒回娘家拜年的日子,年初二是幾個媳婦回娘家的日子。其余還有一些親戚,是來回走動的,今年你請我,明年我請你,有個往來。
沈琴妹沒有驢車也沒有牛車,出行不方便,接送都是沈大去的,所以每一年最先到的都是沈英妹家。
沈英妹的大兒子劉憫已經(jīng)十二歲了,從小就跟著父親學醫(yī),現(xiàn)在經(jīng)常跟著劉泉在外走動,樣貌隨著沈英妹,是個秀氣相公,說話方式和為人處世卻處處透著劉泉的影子。
劉老太這次沒來,要留在家里招待遠道而來的閨女,劉老太的閨女嫁到隔壁鎮(zhèn)上,過來要有一段工夫,一般晚上也住這兒,隔日再走。
自從上次蜜娘的百日宴,沈老太頗不給沈琴妹面子之后,沈琴妹安分了不少,不敢作妖。以往秋收的時候,沈琴妹都要跑到娘家來,借牛借驢的,沈家自個兒都是請人幫忙收的,還得顧著她家,沈老太只是忍著沒發(fā)作。今年沈琴妹倒是沒敢來。
也是沈老太身上的一塊兒,那點氣到這事兒也消了,只盼著這個丫頭能腦子靈光些,少作,好好過日子,誰家日子是蹭出來的,還不是自個兒過出來的。
沈琴妹帶的年禮也比往年豐盛,是有意求和。往年沈琴妹都是帶一點點東西來,拿一堆東西走,黃氏心里不痛快久了,要不是沈老太在上頭,黃氏都像把她那點破雞蛋扔出去,每年送來的雞蛋還有臭的壞的,誰家缺這么點禮,連二房三房每年送來的供奉的零頭都比不上,黃氏向來不喜這個二姑子,覺得她心眼壞,個性還這么不討喜,當然黃氏是不會承認她有些勢利眼的。
但這個世界上誰有喜歡給自家拖后腿的人?自然是希望有多些沈英妹那樣對自家好處多的親戚。
沈琴妹的小女兒蓮姐兒已經(jīng)兩歲多了,長得和沈琴妹愈發(fā)得像,沈琴妹頗為自豪,自認為三個孩子里,只有小女兒繼承了她的美貌。
“......四牛他二哥那個閨女啊,長得肥壯肥壯的,和她那個姆媽一特一色(一模一樣),真是太沒有模樣了,哪里比得上我家蓮姐兒,就四牛他姆媽,沒眼光......”沈琴妹喋喋不休地說,孫蓮被她抱在懷里,已經(jīng)聽得懂些大人的話了。
花氏瞧了瞧那孩子瘦小的身子,臉上一點肉都沒有,一看就是不健康的模樣,五官是長得好,可瞧著那不健康的身子和不討喜的模樣,這就喜歡不起來,花氏瞧著還沒有她秋分好。
黃氏第一次覺得還是她家冬至皮鬧些還真沒事,打兩下就行,這個半死不活的模樣,都下不了手。就連那幾個月大的小蜜娘,都比她好吧。
幾個妯娌都是有閨女的人,不約而同地都看向了自己的孩子。
沈英妹破有些愛憐這個孩子:“蓮姐兒多重?怎得這般瘦小?小孩子都不愛動,奈也不放她下去玩。”
“哎,能咋辦呢,她這身子像我,不過女孩子瘦弱些也沒什么。太壯實可不好看。”沈琴妹瞥著沈英妹有些走形的身材,看了看自個兒苗條的模樣,頗有些驕傲。
沈老太努努嘴,好看有啥用,身體好才是真的。“胖點瘦點有啥,好看當飯吃啊,身子好、性格好才是真的。”
論長相,沈英妹還真比不上沈琴妹,但沈英妹就是那種讓人看著舒服的,性格又好,常替人考慮,這喜不喜歡和好不好看有點關系,但絕對不會是長相主宰的。
幾個孩子都坐在毯子上,嬉戲玩鬧,孫旺不愛和女孩子一起,喜歡跟在同他一樣大的沈興杰身后跑,沈興志帶著幾個男孩子出去放炮,孫翠翠得了沈老太的口令,出去看著一幫男孩子去了。夏至看著幾個小孩子。
冬至愛玩過家家,但是男孩子們都不樂意,小蜜娘聽不懂,只有夏至和秋分可以陪她玩,她神氣地開始分配身份,“夏至姐姐當姆媽,我是公主......”
即便是古代的女孩子,也不能免俗有個小公主的夢,冬至也不知道公主是什么,她陪好婆看戲的時候知道公主就是長得很漂亮有很多喜歡的。
孫蓮扭動身子,沈琴妹低頭,孫蓮說道:“姆媽,我也要去那邊玩......”
沈琴妹把她抱過去放幾個人中間,“夏至,照顧點蓮姐兒哦,蓮姐兒身子不好,冬至可別欺負妹妹。”
冬至嫌她擋著了,“好爸(方言:爸爸的妹妹,小姑姑的意思。),奈把她放邊上去,擋著我和夏至姐姐說話哩。她得聽我的話!”
沈琴妹沒得和她一個小孩子計較,把蓮姐兒塞夏至邊上。
冬至想了想:“那她就做我的丫鬟吧!”
“那奈是啥呀?”沈琴妹看著懵懂的蓮姐兒,估摸著練丫鬟是啥都不知道。
“我是公主呀!”
沈琴妹可不想女兒做丫鬟,她閨女長得這么好看,可是要做官太太的,“噫,那是奈妹妹,奈是公主,咋能讓妹妹做丫鬟哩?”
夏至奇怪地看著她,好爸好生奇怪,不過是過家家罷了,陪冬至玩完了有不當真。
冬至很不高興,“公主只要一個!奈走開走開!不要奈頑了。”
蓮姐兒欲落淚,沈琴妹趕緊抱起來,哄她:“蓮姐兒乖,咱不玩這個,跟蜜娘玩,你瞧,蜜娘那兒有七巧板。”
蓮姐兒立即被蜜娘手里五顏六色的七巧板給吸引了,沈琴妹把她放蜜娘對面,蜜娘看了看這個不認識的人,好奇地看了會兒,啊啊了幾聲。
沈琴妹瞧著這孩子白白嫩嫩的,身上穿著繡花的紅襖子,一瞧就是好料子,渾身干干凈凈的,手上戴著銀鐲子,脖子里掛著長命鎖,瞧著就知是精細地養(yǎng)著的,又瞧著比她大了一歲的閨女,竟是看著沒大多少,更別說那衣裳了,蓮姐兒一身加起來也比不得這孩子一件襖子。
瞧瞧,這有錢就是養(yǎng)得出金娃娃,可憐她的蓮姐兒。
沈琴妹心下酸澀。
孫蓮只瞧見蜜娘手里五顏六色的七巧板,沈琴妹拿了毯子上的一塊兒,孫蓮不要,她就要蜜娘手里的那塊紅色的。
小蜜娘雖是啥都不懂,但也護得厲害,怎肯給她,孫蓮拉扯了一下,就被小蜜娘用另一只拿著七巧板的手打了。
孫蓮眼眶又沁出了淚水。
沈琴妹趕緊從小蜜娘手里拿過那塊紅色的,又把另一塊塞進小蜜娘的手里。“蜜娘乖,這塊給姐姐玩玩,奈玩玩這塊。”
小蜜娘也是個有心氣的,本就不認識這兩個,還奪了她的玩具,把手上的七巧板一扔,大哭了起來。
秋分一直看著這邊,直到蜜娘哭,氣憤地推開沈琴妹,“那是我給蜜娘的,不給奈們玩!”
夏至忙抱起小蜜娘,拍著哄著,小蜜娘哭得臉漲紅,不愿意要夏至抱,一個勁撲向江氏那個方向,夏至把她抱給江氏。
沈老太:“咋的了?我的小乖乖咋哭了喲?哎呦哭了就不美了。”
在江氏懷里,又有沈老太的逗弄,小蜜娘漸漸不哭了。
秋分不愿意把七巧板給孫蓮,又把那塊紅色的奪回來,全部收進盒子里,氣性頗大,“那是我給蜜蜜的,不給奈們玩!”
然后飛快地跑過去,跑到小蜜娘的面前,把七巧板放她面前,把那塊紅色的拿出來放她手里:“蜜娘不哭,我給奈頑。”
小蜜娘睫毛上還沾著淚滴,眨巴著大眼睛,對著秋分就笑了。
那邊的孫蓮也哭了,沈琴妹抱著她一直哄,走到那邊抱怨:“秋分也真是的,不就一副七巧板嘛,蓮姐兒都哭了!秋分,快,給蓮姐兒也幾塊。”
秋分不愿意,抿著嘴,花氏拿了幾塊出來給沈琴妹,孫蓮一看不是那塊紅色的,看一眼繼續(xù)哭。
沈琴妹:“哎呀,心肝呀,別哭了別哭了,這不是七巧板嘛?”
花氏老好人,覺得蓮姐兒哭得也可憐,“秋分,你把這一盒都給蓮姐兒吧!”
秋分倒是直接把盒子啪嗒扔地上了,嚎啕大哭:“那是我給蜜娘的!不給奈們!奈們壞,搶蜜娘的,嗚嗚嗚!姆媽!”
花氏手舉無措,抱她,被秋分推開了。
秋分向來怯怯無聲,沒想到這次哭起來倒也是爆發(fā)了,江氏心疼這個孩子,只覺得二嫂子真是傻得可以,自個兒女兒不心疼,心疼人家閨女,人家閨女都有姆媽疼,有心想抱秋分,小蜜娘看秋分哭得傷心,也哭了起來。
沈老太就知道這小女兒一天不做妖心里頭就不痛快,連個小孩子都欺負,又斜了一眼花氏:“秋分,到好婆這邊來,來,好婆抱抱。”
沈老太彎下身子,把秋分給摟過來,抱到自個兒膝蓋上,拍著她的背哄:“秋分乖,好婆疼,秋分是個乖孩子,把七巧板給蜜娘是吧,不哭不哭,奈瞧奈哭了,蜜娘也哭了。”
秋分哭到打嗝,倒是真心委屈,也不看花氏那個傷心的眼神。
冬至撲倒沈老太膝蓋前,告狀道:“好婆,是好爸要搶蜜娘的七巧板,非要那個紅色的,蜜娘就哭了,那是秋分給蜜娘的,秋分奈曉哭了(你別哭了)~”
江老夫人坐在旁邊,揉了揉冬至的小辮子,“好孩子,來,婆婆抱抱。都是好孩子。”
孫蓮還在哭,哭得一抽一抽的,沈琴妹一邊哄她一邊說道:“蜜娘那不是有那么多嘛,蓮姐兒哭啊,非要那一個,沒辦法......”
沈老太直接吼了過去:“到底誰小啊,蓮姐兒是姐姐還是蜜娘是姐姐!蓮姐兒聽得懂話,奈不會好好哄她啊,蜜娘懂什么!過年頭上也不安生,還和小孩子搶東西,奈腦子啊似有毛病啊!拎否清爽啊似(拎不清楚:一個人沒頭腦)。”
黃氏權當沒看見,江氏憋著氣冷著臉不說話,花氏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最后只能縮在那里不敢說話,毫不懷疑,要是她敢說一句話,沈老太也會把她罵的狗血淋頭。
那個調(diào)和劑也只能沈英妹來做,沈英妹:“新年頭上第一天,好了,姆媽。琴妹,蓮姐兒又不是么得七巧板,和蜜娘搶啥搶,奈也是,多大的人了,小孩子的時候奈一個大人插什么手!”
沈琴妹抱著蓮姐兒,忍著沒敢哭出來,她蓮姐兒這般柔弱,要是她不看護著還不得被欺負去了,瞧這現(xiàn)在,都指著她和蓮姐兒罵......
這新年頭上的好心情都給這母女敗壞了,沈老太還是那句話,她怎么就生出這樣一個東西。
到了傍晚,兩個女兒都走了,沈老太和沈老頭洗洗腳回屋睡去了。
“哎,我怎就生出了那樣一個東西!”沈老太唉聲嘆息。
家里五個孩子,也就只有沈琴妹讓沈老太這般,沈老頭問道:“琴妹又干啥了?”
沈老太說出來都覺丟人,簡略地說了一下,附加了一句:“我瞧著蓮姐兒被她帶的就和她一特一色(一模一樣),都是那個性子,得不到就哭,非要人家手里的,我瞧著,性子別扭,不討喜,也難怪孫家那老太不喜歡,放我這兒,我也喜歡不起來。”
沈老頭向來不怎么關注閨女,要他說閨女已經(jīng)是別人家的,怎么著也他沒關系,“琴妹那人打小就不靈光,算了,奈以后少管管她,哪有閨女天天往娘家拿東西,也不瞧著拿進來,興志他娘只是不說,心里頭這筆賬清楚著呢,現(xiàn)在是有奈,以后我們兩個不在了,也否曉得這點情分還有多少!這親戚人家,有來有往,情禮相當,才能長久。她這般,可把嫂嫂弟妹都給得罪了。”
也說到沈老太心眼里去了,三個兒子的情分她定是不擔心的,就算黃氏小心眼、花氏拎不清,但三個兒子的兄弟情分都是好的,他們走了也能相互扶持。英妹也是好的,給她和她爹送藥送保養(yǎng)品的,三個弟妹也都真心喜歡她,能維持得長久。琴妹就不一定了,這性子就不討喜,五個里頭過的最差的,說得不好聽,拖后腿,還不知道討好一下兄嫂和弟妹。
“算了算了,這兒孫自有兒孫福,我雖不喜歡她,但也盼著她能好。只是那孩子給她養(yǎng)的,當真是不行。翠翠是她婆母養(yǎng)的,像四牛,老實沒心眼。旺哥兒,被她寵得無法無天,沒個正形和規(guī)矩。蓮姐兒就是她翻版,性子別扭,身子還這般,只會哭啼,不是個福氣相。那家里沒個撐得起來的,四牛憨厚老實,別不過琴妹的。”沈老太點評著。
沈老爺子聽著,又問道:“那咱家的孩子呢?”
“興志、興杰、興淮都說過了。夏至是個好的,聰明爽利,就是那娘,真是拎不清。秋分以往我看著被她養(yǎng)的怯生生的不敢說話,今天看著是個有氣性的,還護短,比她娘拎得清多了。冬至上頭兩個哥哥,她娘之前夭折了一個大囡,寵她,啥事都喜歡以她為先,性子霸道,像她娘有點小心眼,但心眼子是直的。不過,太唯我獨尊,以后有的虧吃。蜜娘還小,看不大出來。”
三歲看老,沈老太一眼就瞧破了許多事兒,也正是在往后的數(shù)十年中一一應驗......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沒更,今天補上,算是兩更合一吧。
其實我挺不喜歡中國的一個分享文化的,好像我分享了就是好孩子,我不分享就是壞孩子,以分不分享定格一個孩子大不大氣,我覺得很片面。
再說,這個東西,既然是孩子的,那么決定權應該字在他,他樂意分享,那自然是可以的,不樂意分享有什么錯。越長大,我越是覺得,分享這回事情,和借東西一樣。我借給你是我好心好意,我不借給你也是理所應當。
關于孩子的性格,我覺得小時候的教養(yǎng)就像是一個根基,對日后孩子的性格又很大影響的。就像最近新聞,俄羅斯的兩個女孩換錯了,貧民窟的女孩成了官員的女兒,人生很幸福,而官員的女兒成了貧民的孩子,生活貧窮而困苦。這很好的說明了一個人的生活環(huán)境和家庭教育有多重要,血統(tǒng)什么都是虛的,孩子就是一個面團,你想捏成什么樣子他就會往那個方向去發(fā)展。
社會階層是一個很嚴格的囚籠,現(xiàn)在社會寒門出貴子越來越難,因為社會階層決定了很多東西,你很難跳出你所生活的這個階層,當然,不是不可能,就比如說你考到了清華或者北大,你的交友階層level是不一樣的。
我一般不把我的主角寫在一個父母不成器、懦弱、家暴或者吵吵鬧鬧紛爭不斷的家庭,家和萬事興不是沒有道理,再者父母對孩子的影響多重要,從出生到長大成人,能出淤泥而不染嗎?必定會沾染那個家庭的烙印。
好像扯得挺遠的,算是聊一聊我的教育觀點吧。